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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颇是感动,可是仍是只能叹气。“怎么截法?”我说,“追不追得上还是个问题。更何况我们才有几个人?郴县又不能完全空着。”
“我带了两百人,若再向王将军借一百人,便凑足三百人。真刀真枪硬拼或许不够,但是我们若去设伏拦击,只要指挥得当,倒也能成,”田若自信地说,“更何况北江周围地形复杂,我们族人能穿越无阻,但你们汉人怕是没有那么轻松!”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动,再看地图,果然从曲江到番禹只有一条官道,而且弯弯曲曲的,比水路长出了至少三成。我忙叫进来了一个在驿馆工作的汉子询问南下的路况。他说南下的路大多地方只能两个人并排走,而且路况挺糟糕的,倒了的树桩阻路什么是不稀奇的。这些信息让我好好振奋了一番。这样看来,江东那帮人行军决对快不了。如果能有一支小队伍,用越野比赛的速度直接翻山,应该能在他们到达番禹之前赶上。至于追上之后能干什么?打游击骚扰?抢在前面赶到番禹拦截?天!
我傻愣愣地瞪了地图半天,一言不发,又转头看田若。“你真愿意带兵去追江东的兵马?”
田若那头点得真是斩钉截铁。
我咬咬牙,说道,“好,我们一起去!”
7。 埋伏和被埋伏
初听我的建议,田若以为我疯了,明言绝对不可能带我去打仗。但我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虽说田若这个人基本上办事挺可靠,但是这件事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我对他的行军布阵的水平根本吃不准,这件事又那么棘手,我完全放心不下。不是说我自己多么会打仗,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出最关键的一个合理判断——该跑路的时候就一定跑路。田若这个热血的小伙子却很有可能该逃的时候也要拼死一战。话说,若是让五溪首领的儿子死在外面,我真好不用去见主公了。于是我和田若辩论了半天,搬出古今中外的兵书战例狂忽悠一通,总算说服了田若。
我不敢再耽误时间,只是尽快收拾了行装粮草。我们只有三百人,没有后勤部队,更计划着隐蔽行军,所以吃食只能靠背的。好在郴县的还有不少芝麻油和肉干,正适合我们。馒头米面什么的,我们也准备了一些,甚至还背了两口锅。但便是如此,我们能背得动的东西到底有限。无论如何,下面这十天半个月怕是少不了有上顿没下顿了。至于帐篷什么的那就更不能奢望,我们只是准备了不少防水的牛皮和绳子,如果下雨大概可以稍微遮挡一下,当然其实我们也只能祈祷不下雨,不降温。我看着这一切,几次差点打退堂鼓,每次都拼命咬紧牙关才逼着自己不会开口说“算了吧。”我只是找出手机,还有一直带着身边的抗生素和杀菌药膏,依然用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塞在自己的行囊深处——有备无患吧。
想归想,怕归怕,我们仍然是在八月初八准时出发南下。一路急行军,差不多八月十一傍晚赶到南山。本来我们还在担心南山也易主了,后来发现还好。我们在南山添置了食物,休息了一晚,接着又是急行军百余公里赶到了曲江。到了曲江城外十几里的地方我便不敢再靠近了,让队伍驻扎到一处山坡上的小树林间,又吩咐田若带二十人去城外探探情况。田若走之前,我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看就回来,千万别惹麻烦。
他们未到晌午便出去了,将近六个小时后才回来。看见我,田若的第一句话便是,“他们正在把粮草装载到船上。”
我心里一动,忙又问了几句。原来田若他们刚赶到,就看见北江上近十艘船皆是整修一新的模样;一些士卒正在将最后几车粮草从城中运出,将一袋袋的粮食堆在船上。至于其他方面的行军准备,他们倒是什么都没看到;没看见队伍,也没听见喧嚷,莫说人数,便是队伍出发了没有都看不出来。听完这些,我思索了很久,终于一点一点兴奋起来。
我昨夜还在想,也不知陆逊到底打算怎么保证他的大军从曲江到交东的粮草:毕竟他的人马没法像小股游击队,可以把吃的扛在背上行军。果然他还是要靠北江来运送军需。而曲江的船只就那么点,他只能水运粮草,而部队却仍然得走陆路。这样一分,便是一个漏洞,一个我可以利用的弱点。琢磨出了个大概,我忍不住猛地拍手,大声道,“好,咱们截他的粮草去。”
田若看着我,双目闪光,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从山坡斜切北江岸边。顺着北江一路南下,想找一个可以拦截埋伏船队的地方。结果走到第二天傍晚也没看见,看见一个小小的码头,有两个渔民在系船。我打听了下,原来这江边的小山那边就有一个村庄,叫竹谷村,有不少人家。于是我仍然让大部队停在江边的山坡上里,和田若带了几个人翻过山找进村子里,打听北江地形,曲江城中状况,还有试图购买食物什么的。这里的乡民们有好几个听过刘备的名字,而且对他很是尊敬。我胡扯了一通曲江城被流寇占领,匪徒说不定还会沿北江南下攻打别的地方;而我们则是刘使君派来给南边郡县报信的,如今正在监视着匪徒的船队什么时候到。乡民听了之后那是一个义愤填膺。他们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他们差不多将北江每一段的流速,地形,有什么特点都介绍了一遍。更重要的是,他们答应了帮我们监视着河面。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让渔民去河上放挂着哨子的风筝示警。
又往南走了近十五六公里,我们终于找到了村民说的一个叫鱼嘴湾的地方。这里,河面先是放宽了近十米,然后陡然变窄成只有不到三十米宽,果然就好像一个鱼头一般。河的两岸都是陡坡。看了一会儿,我决定就在这里设伏。我先是让众人把所有的绳子都拿出来,又到周围的山林里晃了一大圈,扯了好些藤,编成类似渔网的东西拦在河面最窄的地方。我又研究了一下两边山坡的土石结构,标出土石容易滚落的地方。最后,我们搜集了很多干草,把吃剩下的麻油一起拿出来,做了一堆火箭。我们在鱼嘴湾守了一天两夜,总算在第三天快晌午的时候等到了风筝哨警。田若忙嘱咐众人各就各位,又命令一小队人陪我到后山的林子里歇着
他们都在前线埋伏,我却躲在后方,心神不宁地等待。过了两个多小时,我才终于看见队伍往我这边走来。我跳了起来,无视那两个陪在我身边的士卒,几乎是一路冲到田若面前的。田若看上去很是疲倦,但是脸上挂着一个笑容。
“成功了?”我急匆匆地问道,几乎喘不过气来。
“嗯,成功了,”田若笑着点头,看上去很轻松,“十艘船沉得什么都不剩。”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差点都站不住了。总算还是成功了。
我想着江东军没了粮草,多半会折回曲江。就算曲江还有粮食足够他重新发兵,这一来一回,他肯定耽误了不少时间。希望这个耽搁足够诸葛亮抢先稳住番禹;再若是长沙兵马能及时赶到,多半能一举抢回曲江,那样姓陆的就真的成了瓮中的鳖了。只是诸葛亮七月初在郁林,现在又在哪里?长沙的军队到哪了?哎,未知数太多了;如今只能先转回曲江看看状况,再赶回郴县联络长沙兵马。
不过天色已晚,所有人已经累得七荤八素的了。于是我们哪也不去了,就在林子里开始生火,准备歇一夜明天再赶路。虽然我们带的食物所剩无几,但是田若带了几个人,去打了一堆鸟雀兔子,居然还有一头鹿和一只獐子。我也在周围翻了一遍,找到好些野菜。大家弄了一顿还算像样的晚餐,围着火堆吃吃喝喝。这几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如今总算是松了口气,大家都很高兴,一晚上有说有笑。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仍是顺着北江岸北上。到了傍晚,河边的路越来越难走;河水和边上的山坡之间的滩越来越窄,有的地方不过两三米,还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好长一段我们干脆拉着一旁山坡上的树根草茎在走。或许是昨天刚得手松懈了,或许是路太难走我们都只顾着赶路了,以至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未察觉丝毫异样。就知道,突然之间金鼓大作,喊声不断,布满了整个河岸。我才刚抬头,就看见一只长箭一下扎穿了我边上一人的脖子。
一时之间我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人直直地倒下。发生什么事了么?
田若“唰”地一声拔出了他的刀,劈开一支向我们飞来的箭,然后转头朝我喝道,“快逃!逃到河里去!”他也不等我反应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往河里拖。眼看着又有两支箭飞了过来,田若再次挥刀拍开箭,猛地推了我一把,终于松开手去。我被他一推,踉跄着几步已经踩入了河中。又一支箭朝着我的面门飞了过来,我大声尖叫着,猛地一低头,堪堪躲过,却再也无法保持平衡,脚下一滑摔了下去。这一处只是河边浅滩,我便在河滩上滚了好几圈。滚了几圈,河滩突然没了,我的身周只有水。
我拼命挣扎着,划动着手臂,勉力睁着眼睛观察四周。别的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周围的河水里泛起一缕缕的红色;一个人从我面前漂过,身上插着三五支箭。我无法抑制地闭上眼睛,张嘴尖叫,却根本发不出声来,只有冰冷的河水从口鼻灌入。
8。 陆逊
我在往下沉。
灌了两口河水,我只觉得胸腔仿佛要炸了一般。这一身麻布衣裤如今沉得仿佛生铁;我拼命挥舞着手臂,却仍然只是直直地往下沉。难道就真要这么死了么?又一具尸体从我头上漂过,我几乎可以看见那双硕大的无神的眼睛。
不,不,我不要变成那样!求生本能让我瞬间冷静了下来。我缓缓吐了一口气,缓缓伸直双臂,然后用力一划,开始沉稳地往水面上游。我其实并没有沉多深,也不过几划便到了水面。我冒出水面,狠狠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顺着水流死命地往南游。我不敢停,只是死命地游。我也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再也游不动了,挣扎着扑腾到了岸边。我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灌了铅,站不起来,甚至连眼睛不开。我挣扎了两下,实在无法站起来,便干脆不再挣扎,只是躺在河滩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拉我的手臂。
“起来!”我听见一个似乎十分熟悉的声音喝道。
我顺着那人的一拉勉强爬起来一些,但仍然昏昏沉沉的,待那人松手,又站不住了,摔了下去。
“起来!”那个人暴喝一声,抓着我的后领把我拉了起来。我被衣领死命一勒,只觉得颈子一阵剧痛,顿时清醒了一些。我勉力挣扎着站了起来,拼命眨着眼睛。
面前的年轻人拎着我的领子,冷冷地说道,“果然是你!”说完,他松手一推,我一时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我本来是一丝力气都没有,可是如今震惊让我突然完全清醒。我爬了起来,瞪着面前的人,大声道,“怎么会是你?!”
居然是当初跟在庞统身边的青年,那个和我一起在大战之际去曹营转了一圈,在曹操鼻子底下耍花样的青年。他一身轻便的蓝色布衣和锁子甲,长眉紧缩,表情冷得仿佛三九冰雪,让人心生畏惧。
“你告诉我你姓鲁!”我说。
“贺小姐,敝姓陆。”
我猛吸一口气,问,“你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