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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义打着油布伞从外面昂首阔步地进到院内。进到院内,把雨伞交给廊下值守的虎贲军,整了整衣装,向房门口走来,走到门口立到廊下刚要说话,就听见屋内许寒芳说:“进来吧。”
嬴义答应了一声,迈步上了台阶,推门而入。
许寒芳转过身来,对嬴义一笑,问:“这几天又有什么新发现?”
嬴义恭敬的回答:“没有。”
“我看八成是那个女仆眼花了。”许寒芳不以为然地说着,自己坐到几案旁,并抬手示意嬴义也坐下,心烦地说:“这雨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烦人!”
嬴义看着许寒芳满脸的闷闷不乐,沉默了片刻说:“要不,末将陪您下棋?”
许寒芳毫无兴致地说:“算了,我的棋艺又不好,我知道每回你都让着我。”懒懒地往靠枕上一靠,抱怨道:“此次真不该来什么巴郡。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就不顺,本来是旅游的还没出门就变成了公务,走路上也不顺在山里困了多天,你还差点没命。到了巴家也没有清闲几天。现在好了,又被缠在了这里,烦死了!”
嬴义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所以没有言语。最近他格外小心,因为许寒芳近来老是挑他的毛病,不冷不热地刺儿他一通。
见他处处赔小心,许寒芳心里又是一阵烦乱,忽然恼怒地说:“嗳!你怎么不说话?我给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没听见是不是?没看我烦着呢?连你也给我气受?”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经过多天努力好不容易和嬴义没有了主从的隔阂,像朋友一样相处的正好。突然间不知从哪天起,他一副据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自己也无所适从。
许寒芳愤愤地想:哼!你天天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对着我,我却偏要挑你的毛病。你不让我痛快,我让你也不舒服!
情绪化、小心眼是女人的通病,女人小心眼的天性在她身上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嬴义见许寒芳又开始挑毛病,给自己颜色看,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回避了她挑衅的目光,长跪而起低着头,讷讷道:“末将知罪。请您责罚。”
罪?这也算罪?许寒芳望着嬴义惶恐拘谨的样子,心中隐隐作痛。脸上像挂了一层霜,冷冰冰问道:“你何罪之有?”
嬴义胆怯地瞥了一眼许寒芳,对她真是时而敬;时而怕;时而想亲近;可又不敢亲近。这种感觉总是不断地萦绕在心头。他挺了挺身子,想吁一口气,又憋了回去,斟酌着字句低声道:“您是主,末将是臣。让主人不悦就是罪。”
这些话声音虽低,但听着太刺心了,许寒芳愣愣盯了嬴义片刻,默默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深沉的目光透过雨帘遥视远方。
嬴义这几句话不仅和自己划出了清晰的界限。主?臣?还等于把自己归为嬴政的女人。他这番话无形中已在二人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许寒芳显得疲惫憔悴,慢吞吞地说:“嬴义,我记得我曾经给你说过,我来自未来,我们那个时代,人人都是平等的。无论你是做什么的,只要投缘都可以成为朋友。在这个时代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可是,青现在下落不明,兰儿已经死了,高渐离远走他乡,巴清对我躲躲闪闪,而你?……”想起浩然,心里一阵剧痛,她略想了想,一掠秀发,说道:“我不管你把我当成什么,我都已经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知心的朋友。在你面前,我的喜怒哀乐从来不做掩饰。我只希望,我们不要去想什么身份、地位,过去、将来,只是平等的作朋友。我们彼此可能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但是我希望我们能珍惜相处的每一天,快乐的、无拘无束地度过每一天……”她的声音很空飘,仿佛在很远的地方说话,但却十分清晰。
嬴义被许寒芳透彻肺腑的话说的心头突突直跳,多天来隐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也不敢承认的事,一下子全涌上心头。黑的发亮的瞳仁盯着许寒芳的背影,眼中似乎汪满了泪水,只是深深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许寒芳似在自言自语,也似在对嬴义说:“如果一个人没有朋友,就如同生活中没有阳光……这阴暗的雨天何时能晴?……”
她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飘缈的雨点,突然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这种孤独感顷刻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叹息一声,注视着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良久没有再说话……窗纱上渐渐暗了下来,天已经黑了。
许寒芳也没有什么胃口,晚餐只吃了一点,就懒懒地躺到床上。隔着窗户,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听着房檐叮咚的滴雨声,感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孤独。她的心里也在下雨!
来这里这么久了,只有和浩然在一起才有那种平等的、平凡的、平静的、平淡的快乐。才觉得生活是那样的充实和踏实。想起浩然,许寒芳又有了立刻想去找他的冲动。
或许浩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浩然,或许浩然只是自己的一个美好的梦,可是还是决定去追寻这个梦。哪怕到最后这个梦的结局会给自己带来失望或者伤害,也要到自己心中的这个梦中探寻个究竟。做一个无悔的追梦人!
想到这里,情绪化的许寒芳从床上一跃而起,迈大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就准备离去。
守在廊下的两个虎贲军立刻走了过来,躬身道:“您有何吩咐?”
许寒芳光顾想自己的心事,想要尽快离去,忘了自己还被人守着这个茬儿。看见虎贲军迎上来不觉一愣,说道:“没事,没事!我看看,看看雨停了没有。”然后伸头往外看了看,雨似乎刚停,房檐上还在嘀嗒嘀嗒地滴着水,天空中月亮透出了半张脸。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虎贲军躬身回答:“回您的话,刚过亥初。”
亥初?亥初好像是九点吧。许寒芳用眼角扫了一圈没见嬴义,随口问道:“你们头呢?”
“嬴大人刚刚回房,我去给您传。”
许寒芳急忙制止:“不用,我找他没事,就是随便问问。”嬴义不在就方便多了。否则那家伙寸步不离地跟着,着实讨厌!她背着手踱出房门,在房前屋后溜达了一圈,观察到夜里值守的虎贲军共有十六个人,房屋的四面各四个人。
呼吸了雨后的新鲜空气,又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后,许寒芳回到屋内心情没有刚才烦躁。却突然犹豫了,我走了之后这一百个人会怎样?身首异处?
她颓然在几案边坐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她身上。她反复思考着该怎么办?嬴政会杀他们吗?我能那么自私吗?连累这么多人?如果我要是突然失踪了,嬴义会急成什么样子?
想起嬴义,却突然又有了恶作剧的心理。哼!这次我就先玩一回失踪,让你嬴义急一急!将来我再找机会去找浩然。
打定了主意,心情没有刚才郁闷。许寒芳开始苦思冥想如何逃离虎贲军的视线,她趴在窗户上又瞅了瞅守在外面的虎贲军侍卫。也不点灯,摸索着收拾了一些物品和黄金揣进怀里,等待机会。
看看周围厢房的灯都已熄灭,嬴义房间的灯也熄灭了很久,看情形应该已经睡着了。再抬头看看天色,估计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吧?许寒芳轻轻拉开了房门。
值夜的虎贲军又走了过来,刚要说话,许寒芳做了个手势:“嘘!”
虎贲军急忙噤声。
许寒芳走进压低声音说:“我这屋内有个老鼠跑来跑去吵得我睡不着,你帮我逮住它。”又低声命令:“轻点,不许吵到别人,否则——不饶你们。”
“老鼠?”虎贲军一愣点头说:“遵命。”
“你一个人不够,再叫几个人。——你进去吧,我去叫他们。”许寒芳说着走出房门,对守在屋前的三个人一招手聚到近前,低声说:“进屋帮我逮老鼠!”
守在房屋两侧的虎贲军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许寒芳先示意他们噤声,然后冲他们一挥手,压低声音说:“没你们的事,回到自己岗位上去。”又紧张的回头看看嬴义的房间有没有动静,如果惊动了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见嬴义房间没有动静,许寒芳放下心来,看着在屋内寻找老鼠的四个人,慢慢向院门口退着,退到门口趁着虎贲军不注意一转身溜出院门,迈开腿猛跑了一阵。心中禁不住一阵窃喜。
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许寒芳停了下来,跳着喊了声“耶!”那神情像一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然后兴奋地快步往漆黑的巷道里跑去。
想着嬴义如果发现自己丢了后的着急模样,许寒芳止不住的乐。哈!他一定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活该!让你气我!我这回急死你!
但是窃喜和兴奋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空虚和寂寞。许寒芳忍不住又问自己: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嬴义并没有错。可是……谁让你不开窍?特别是最近循规蹈矩,毕恭毕敬,那模样简直快要气死我了!
想着走着,走着想着。现在正是子初时分,人早已经安睡,诺大的巴府黑沉沉一片。一阵风微微吹来,夹杂着雨后的寒意,许寒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嬴义真的是一个和浩然一样很会照顾人的人。以往每次出门都是嬴义给自己安排好一切。这次走得急连衣服都忘记穿厚一点。真是不能过分依赖他人,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以前自己可是很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依赖太久了,变成一种习惯后,发现人也变笨变懒了。
今生究竟谁是我可以依赖的人?浩然吗?他在那里?许寒芳走在黑魍魍的巷道里,孤独感再次涌来,感觉自己像一个孤独的午夜游魂,
她抬头看看半个月亮悬在空中,在疾飞的暗云中颤抖着时隐时现,四周一片沉寂。看着黑漆漆的四周,突然一股恐惧袭上心头,什么恐怖片、凶杀案的镜头全部在脑海里掠过。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木。有心想回去,又觉得不甘心。我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嬴义一定会偷偷笑我!赌气一咬牙往黑暗的巷道深处跑去。
许寒芳不停地奔跑,企图用奔跑来压制恐惧,巴府宅院很大,跑了一身汗才跑到府门。威严高耸的府门上悬挂着几盏气死风灯。
许寒芳呼哧呼哧喘着,见看门的老爹正在打盹,悄悄开了侧边的小门溜出巴府。
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许寒芳走在大街上,很快得意战胜了恐惧。她准备找一家客栈先住下,然后慢慢的等着看嬴义会急成什么样子。又是一阵偷笑。
空气很潮湿,化作雾气扑面而来。许寒芳的衣服已被雾水打湿,不觉抱住了双肩。她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满是积水的青石板路上走着。只听见脚下踩到水坑里啪嗒啪嗒地声音。在空荡荡的街上发出回音。
鞋子已经完全湿透,袜子缠在脚上,冰冰凉凉。许寒芳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客栈在哪里,已经冷得牙齿直打架。都怪自己平时不留心,关键时候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正没有头绪,许寒芳看见前面十字街口人影一晃,转进来一个人。这下好了,可以有个人问问路了。
“喂!”许寒芳高声喊,快步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听见她的喊声,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走的迅疾,忽左忽右,在街铺悬挂的幡子中忽隐忽现。街边店铺的灯笼将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忽长忽短。
许寒芳疾跑了几步,追到下一个街口,终于追了上来,走到此人身后,喊道:“喂!你好,我想问个路。”
此人还是没有反应,兀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