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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年轻女人进了篱笆门,那女人手扶着肚子,摇摇摆摆地依着张顺的身子进了门。筱蓉抬头看去,那女人的小腹已经隆起,好似……好似有孕在身了。
不过这也正常,一个风流男人和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在一起,这古代也没啥避孕的措施,不有孕才怪!
可他们还回来干什么?死在外头就行了,每回来一次都给李氏招来无尽的烦恼,他们,难道是回来想炫耀,气死李氏的吗?
想至此,筱蓉就赶紧起身上前拦着,一双虎灵灵的大眼睛紧盯着那女人的肚子,一本正经地问张顺:“爹,这位婶婶的肚子里又有小宝宝了吗?你们回来是想告诉我娘的吗?”
这偷人的事儿张顺到底不敢放在明面儿上说,被筱蓉问得有些尴尬,就抽开揽着那女人腰的手,板着一张脸呵斥筱蓉:“谁是你爹?小杂种羔子,赖在这儿天天吃白食吗?”一把就把筱蓉给推搡开来,筱蓉恰巧就跌倒在那女人的脚下,被她一脚又给踢了回去,还笑骂着:“小把戏精,死这儿做什么?别碍着老娘的道儿。”
铁牛儿一脸怒容地就要上前去推搡那女人,只要对他妹妹动手的人,就是天大的敌人!他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有孕是怎么一回事儿,张顺可是宝贝得紧,见铁牛儿冲上来,忙一转身拦在了那女人的身前,对着铁牛儿就是一巴掌甩过去,“啪”得一声打得铁牛儿眼冒金星。
两个孩子都挨了打,却没有一个哭出来的,铁牛儿只捂着脸恨恨地望着张顺,那目光恨不得把他们一寸一寸给活剐了。
李氏躺在屋里,早听见外头张顺的声音,听见几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就再也没了声息。她知道有些不好,就勉力坐起身子,扶着小凳子一步一步地从屋里挪了出来。
刚到门口,就见张顺正打铁牛儿,她顿时气得眼冒金星,嘶哑着喉咙问道:“张顺,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当眼光落到那女人的身上时,李氏浑身都抖起来,天,怪不得他舍得下手打自己的儿子呢,原来,人家不稀罕了,又有儿子了。
受到打击的她,顿觉身子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的,眼神迷离起来,眼前什么东西都在晃,让她没有办法聚起力气来。
李氏就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似喜似悲,也不说话,扶着门框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了。
张顺怪眼一瞪,对着李氏就大喊:“你这个泼妇,成天地不归家,儿子谁知道是谁的?还带了一个小狐媚子回来,打量给我戴绿帽子呢?”
回头又拉了那年轻女人的手,摸着她的肚皮,满脸都是一副温情:“我敢保证这肚里的孩子是我的,哼,你瞧瞧铁牛儿,哪点儿像我!”
李氏气得如同风中的秋叶,身子软软地就顺着门框倒了下去。铁牛儿和筱蓉都是惊呼一声就奔上前,呼喊着她,可李氏,双目紧闭,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顺也不管她,领着那女人就进了屋,翻箱倒柜地找起东西来。
铁牛儿和筱蓉满眼喷火,对着两人的背影狠狠地望去,恨不得活吞了他们。这对狗男女,真够猖狂的,李氏都这个样子了,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真不知道他们的心是不是肉长的,对待一个弱女子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见张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女人就不耐烦了:“我说你就别瞎折腾了,不是说你老婆有银子吗?在哪儿呀?是不是给这两个小崽子了?”
张顺听了她的话,就把眼光往两个孩子身上逼去:“快说,你娘的银子到底藏哪儿了?”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说的,还指望着这个养活他们娘三个呢。
见孩子们只狠狠地瞪着他,并不答话,张顺火上心头,大步跨上前,一把拎起铁牛儿的领子,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骂道:“狗娘养的,快说,银子到底藏哪儿了?”
铁牛儿嘴角已经渗出了血丝,可依然倔强地瞪着张顺。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他爹了,亲爹哪有这样对待自己儿子的?
筱蓉见这架势,暗道不妙。张顺要是搜不出银子来,怕是不会放过李氏和他们的。那女人就站在一边儿煽风点火的,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铁牛儿被张顺离地提着,已经憋得脸红脖子粗了,现在的张顺,眼睛里一点儿都容不下他们娘几个了。若是再不出手,一家人的小命儿怕要玩完了。
筱蓉悄悄地靠近那个一脸奸笑的女人身边,见她不甚在意自己这个小丫头,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他们狠心,就别怪她手辣了!
张顺光顾着去逼问铁牛儿了,压根儿就没有看到筱蓉靠近了他的姘头,而那女人见张顺折磨铁牛儿,李氏又软倒在地上,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会把筱蓉放在眼里?
这对狗男女正为非作歹的时候,那女人忽然就“哎哟”一声,身子蜷缩成一团,虾一样地扶着篱笆门就涨红了脸。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九章 最后的家〔一〕
张顺见那女人脸色蜡黄、双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忙松开提溜着铁牛儿的手,大步就奔过去。
铁牛儿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筱蓉失惊打怪地跑过去,连哭带喊:“哥哥……”
铁牛儿一张黑乎乎的脸上满是气愤,可看到筱蓉吓成那个样子,若无其事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妹妹,哥哥没事儿,我们快去看看娘吧。”
李氏正倚着门框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脸色苍白,已是痴了一样。张顺是她的结发丈夫,不仅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还把她带到家里来。当着她的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孩子,而她,又病得七死八活的,连上前跟他拼命的劲儿都没有了。
李氏眼睁睁地看着张顺抱着那女人跨进了门槛,瞥都不瞥正歪在地上的李氏,径自把那个野女人放在了里屋她们娘俩平日里睡觉的床上。
刁氏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信儿了,她穿着一件水绿撒花夹纱褂,靛蓝的市布裤子洗得干干净净,一头半苍的发梳得油光可鉴,手里拿着一放雪白的绢帕,一摇一摆地进了篱笆院。
见院子里两个孩子还坐在那儿,她一脸嫌恶“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继续朝前走去。
经过门口李氏的身边时,她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忽然就俯下身来,在李氏骨瘦如柴的身上拧了一把,一脸阴笑地说道:“李氏,你也有今天啊。我就是想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
李氏仿佛一截枯木一样,了无生气,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这样的场景,她哪能看得下去?这时候,她真的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可想想两个无辜可怜的孩子。若是自己死了,他们两个岂不羊入虎口?张顺和刁氏肯定不会善待他们的,连铁牛儿,张顺的亲生儿子,他都能下得去手,筱蓉更不消说了。
想想身后的这些事儿,李氏紧闭着的双眼就是一行清泪滑落下来,这世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一幕,被筱蓉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李氏这一年多来在张家过得什么日子,她心里是有一本账的。若不是碍于张顺是铁牛儿的亲生父亲,李氏的结发丈夫。筱蓉早就下手了。
见张顺完全没有把李氏放在眼睛里,刁氏又一副得志猖狂的小人样子,筱蓉真是心里恨极了他们,恨不得把他们撕碎了吃下去。
望着李氏一张如同死了一样的脸,筱蓉心里涌上无尽的怜惜。这个乡下女人,淳朴善良,对她就像是亲生的女儿一样,宁愿自己受这么多的苦,遭这么多的罪,都不肯把她的真实身份说出去。简直就是再拿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
这样的人,值得她去守护。可是这一家的关系,让她真是不能做出什么举动来。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这份血浓于水的血脉之情,不是她想割断就能割断的。
铁牛儿也恨张顺,而且是恨极了。可张顺是他的父亲,应该交由他来处置。她。似乎还插不上手!
倒是刁氏这个毒妇,自己还能想个法子让她吃些苦头的。
屋里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那个野女人大吼大叫,嚎哭不已。刚才自己只是露了一小手,就让她尝到了病痛的滋味了。至于肚里那个孽种能不能保住,就看她的造化了,跟她可没啥关系了。
刁氏则在那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时不时地拿着那雪白的绢帕拭着眼角,尽管那里并没有眼泪。
一边则装模作样地张罗着:“哎呀,我的大孙子可要保住啊。怎么就发作得这么急,连个稳婆都没有。”
一边又回头狠狠瞪着李氏:“还歪在那儿装死吗?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可不是你醋坛子冒酸的时候。”
李氏若是身子好,这个时分说不定真的起来给那女人帮忙了,可她此刻已经神志涣散,几乎是挣扎着活命了,哪里还能帮得上那个野女人?
刁氏在屋里窜来窜去的,见张顺只紧紧地攥着那女人的手,心里不禁烦躁不安,不由呵斥张顺:“哎呀,你老是守在这里做什么?也不去叫个稳婆来?”
张顺则苦着一张脸,看着他母亲,说道:“娘,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啊?娘,你还在那里走什么?怎么也不过来帮帮。”
刁氏虽说也生过两个儿子,可这事儿上她也不敢伸手,光是那猩红的血就足够把她给吓晕的,哪里还敢上前凑手去?
娘两个急得直搓手,刁氏忽然想起来李氏就会接生,只不过上次给她小儿媳接生过后,生了个痴呆儿。
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无论如何,先保住大人孩子的命再说。于是她忙朝张顺使眼色,“顺子,你媳妇不就是个神医吗?这会子没人也不见她上来搭把手?”
张顺也意识过来,急得没有法子的他,一下子就把目光射向李氏身上,见她有气无力地,他又有些犹豫:“娘,她好像快不行了啊。”
“什么不行?那是装的,醋坛子腌出来的,酸着呢。”
经刁氏这么一煽风点火,张顺腾地就站起身来,大踏步来到门口,对着李氏就抬腿踢去:“喂,我说你这死婆娘,是不是要看到她们大人孩子都死了你才甘心啊?还不起来接生去?”
漫说李氏不会,就算是真的会也不愿意给她接生的。她和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死不要脸地和人家的丈夫怀了孩子,这会子就躺在她的床上生产,让哪一个做妻子的能够受得了啊。
李氏此刻已经病得半死不活的,哪里还能够起来?张顺无情的大脚落在她的身上,也只换来一声轻微的哼哼声。她,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张顺就以为她是装病的,内心里是嫉妒呢。于是,那大脚越发不停地踢下去……
李氏哪里能挡得住他的脚踢?没两下,就匐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两口殷红的鲜血来。
筱蓉和铁牛儿两个早哭喊着冲了上来,挡在李氏身上,筱蓉瘦弱的身子也挨了张顺好几脚,踢得她只觉得骨头都要裂了。
娘三个正在任人宰割的时候,就听屋子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声,张顺忙住了脚,回头往里冲去。
那野女人还是没能生出来,疼得不停地嚎哭着。
张顺见李氏趴在地上半天不作声,红着眼睛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