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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人本来就少,芳姐又把几个小丫头叫走了,只剩了她和筱蓉两个了,筱蓉正在屋里打扫,云书岳只能叫她去了。
春意听了这位小公子像是支使下人一样,心里就有几分不悦,可她是这青楼里的姑娘,人家是贵客,她实在是不敢违逆了。
不过让她去干端茶送水的活儿,她还真拉不下脸来。索性就硬着头皮陪笑道:“这位公子是不是口渴了?这样吧,我先给公子弹首曲儿,等我那丫头收拾好了就去给公子沏茶去!”
这分明是在拿架子,她以为自己还是以前的头牌,这些活儿都不能动手干呢。云书岳哪里肯买这个帐,扬了脖子就笑道:“大哥你听听,我们花了银子来找乐子,连口茶都喝不上呢。我得跟这海棠苑的老鸨子说说,这是什么规矩!”
春意实在是不知道这位小公子为何独独护着她的小丫头,按说主子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一个丫头?可人家偏偏就喜欢上她的小丫头了,这要传出去,她的脸可往哪里放呢?
心里就更加恨筱蓉:都怪她那张小狐媚子脸,还没长大都知道招蜂引蝶的了,连带着把她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可眼前的这位小公子咄咄逼人,明摆着就是想护定了筱蓉,弄得春意虽然满心里都是怨言,却一点儿都不敢露出来。天知道,她有多怕芳姐,离开了芳姐,她什么都不是。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待人接客,芳姐还能赏口饭给她吃,可她也知道芳姐整人的手段的,万一惹得客人不高兴了,芳姐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况且,人家客人并不护着她啊。
春意面上虽然老实巴交的,可心眼儿一点儿都不少。权衡了利弊之后,她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连连点头:“公子说得是,是奴家想左了,既然妞妞还小,我就多跑这一趟吧。”说着,扬着帕子就去了。
一路上,她恨得咬牙切齿:为何她一个做姑娘的还要跑腿,放着小丫头留在那儿伺候人?难道她真的老了不成?
想起自己人老珠黄没有个着落,春意难受得几乎落下泪来,可到底忍住了,心里也就更恨筱蓉了。
到了大茶房门口,她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进去,若是让人瞧见,还不得笑掉大牙啊?尤其是绿如那样的,先前她当红的时候,她可没少巴结她,这会子掉过个儿来了,怕是见了面也得冷嘲热讽一番吧?
两手里绞着那方帕子,春意在门口踟蹰了好一会子,半天才下定决心要进去:若是不把茶水提回去,那位小公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闭了闭眼,刚要迈步进去,忽然就撞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那丫头梳着双丫髻,一身湖水绿的裙子,正提了一个长嘴锡茶壶往外走,原来正是伺候绿如的小翠。
小翠一眼瞧见失魂落魄的春意就尖叫了一声,半天才合拢了唇问道:“这不是春意姑娘吗?怎的亲自来这里了?莫非是妞妞病了?”
春意翕动着唇笑不出声来,好歹才憋出一句话:“妞妞倒是没病,就是摔烂了茶杯划伤了手,我让她在家里歇着呢。”
小翠就“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满脸都是笑,压根儿都没注意到春意的脸色不好,“赶明儿闲了,我去看看妞妞去。”还没等春意回过神来,小翠就神色变得焦虑起来:“春意姑娘,我先走了,我们家姑娘还等着热水冲茶呢。”就脚不点地地飞跑了。
春意这才迈开两条像是灌了铅一样的腿进去了,里头茶碗茗壶俱全,她颤抖地拿起一把大茶壶,揭了盖子,挑了一包上好的茶叶放进去,冲了滚沸的热水,听到里头响起“嘶嘶”的声响,方才提着茶壶走了。
手里摸着有些发烫的茶壶,她眉头不由一扬,一个主意忽然就跳出了脑海,惊得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八章 万恶的心
云书岳支使走了春意,才慢腾腾地退出屋外,由着筱蓉收拾屋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一颗心总是揪紧了,生怕筱蓉被碎瓷片划伤了手。一会儿又觉得筱蓉这么小的人,怎么会有听过那样的故事!
一时就心烦意乱地站立不安,索性在院子里推磨般地转起了圈子。云浩天好笑地望着这个堂弟,他年纪虽然小,可一向沉稳,怎么来了海棠苑才几次,竟然有些烦躁不安了?莫非他看上了谁?
想想刚才他听到春意说那小丫头打碎了茶杯茶壶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云浩天就觉得肚子里憋了好多的话要说。又见云书岳抄着手在那儿瞎转悠,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在他耳边问道:“我说老弟,你把我拉来这么个地方,是不是自己先相中了什么人?怎么这几天竟是魂不守舍的?”
云书岳被他的话惊得心噗通一跳,旋即就稳住了心神,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大哥,你什么时候瞧着我看上什么人了?咱们来这儿能有什么私情吗?”
就像是一只煮熟了的鸭子,云书岳现在只剩了嘴硬了。云浩天也不揭穿,只若有所思地笑笑,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仰望蓝天。
不多时,筱蓉把屋里打扫干净了,悄声出了门,望了望两位年轻的公子,她矮矮身子,礼数周全地说道:“请两位公子到屋里歇着吧,春意姑娘一会儿也就打来开水了。”
一直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可这一次,春意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她寒心,她实在是叫不出那个“姐姐”了,也跟着别人喊“姑娘”了。本来么,她们一个主一个奴。哪里来的姐妹啊。
云书岳听了眉头不由蹙了蹙,心里有了数,就邀着云浩天一同进了屋。屋子里洁净整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筱蓉默不作声地行了礼,就退到墙角里站着当做透明人了。
春意提了一壶滚沸的茶水进来,一进屋就递给了筱蓉。如今筱蓉是奴,也不得不接着。春意则转身款款地走向两位年轻公子,满脸笑容问道:“公子爷枯坐着也烦闷,不如让奴家弹首琵琶听听吧。”
云浩天满腹的心事被筱蓉那个故事给化解了,他只觉得此刻浑身松泰。自然有心情欣赏这些玩意儿,也就对着春意点头微笑。
云书岳自然没有二话,春意就喜出望外。媚眼如丝地瞥了云浩天一眼,从墙上摘下了挂着的琵琶,叮叮咚咚地拨起来。
茶几上的才换过的茶杯空空如也,筱蓉自然不能装傻,也就提了茶壶给他们两个各自斟满了一杯。耳边已经传来春意裂帛般的歌声。
也怪不得春意以前能当上海棠苑的头牌姑娘。她的容貌自然是不俗的,要不是如今脸上起了一层红斑,连风头正盛的绿如都比不上她当年的姿色。
更何况春意还有一副穿云裂帛的好歌喉,要不然,芳姐绝对不会留着她在海棠苑里的。春意虽然入不了那些高贵客人的眼,可一般的男人还是喜欢听她唱曲儿的。
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都被春意的歌声给吸引了。一个个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连筱蓉提了茶壶都听住了。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春意面有赧色,却依然大方地起身道谢。
云浩天意犹未尽地放下手,笑道:“听君一曲,胸怀顿开。姑娘真是好嗓子。不知道姑娘还有什么好曲儿。能让我兄弟再开开眼?”
他自小就饱读诗书,说起话来历来都是文绉绉的。虽然出入青楼,可骨子里依然带着一股文弱劲儿。春意见惯了男人,这两年都是些粗俗不堪的男人来找她,有多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温润如风的男子了?
春意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抓住这个男子的心,不然,她在海棠苑里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可是她屋里如今就有一个极大的威胁,那就是她的小丫头,一个才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
说出来也许很可笑,别人或许都不会相信,她无端地竟吃起一个小丫头的醋来了。但她却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小丫头真的就是她潜在的威胁,让她不得不提防。
见云浩天很欢喜,春意的心里就像是花开了那样的感觉,满心里都是甜蜜的喜悦,看样子她还“宝刀未老”,一首曲子就已经征服了他!
瞥一眼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筱蓉,心头那股恶毒的火苗又蒸腾起来。她的面色就变了变,旋即又堆满了微笑,“公子既然觉着好,奴家只有打叠起一万分的精气神来伺候公子了。”
春意话音一转,却又说道:“只是奴家嗓子有些干了,公子容奴家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唱可好?”
云浩天“好”字还未出口,筱蓉已经麻利地走上前,涮了一个空茶碗就要去倒水。
春意这时候抱着琵琶好像要调弦,筱蓉提起水壶刚倾倒出热水来的时候,春意的琵琶却掉了一个个儿,琵琶正好蹭着大茶壶一下。
筱蓉人小没有多少力气,提着这么大的茶壶已经觉得有些吃力,这时候再让她这么撞一下,那手就再也提不住茶壶,“嘭”的一声巨响,茶壶已经掉到地上了。
筱蓉脑子里有一刹那的空白,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早就跳起来。因着她的个头小,就算是站着,那热水也溅到了脸上、脖子上,更别说离地面最近的小腿和脚背了。溅开来的热水濡湿了她的裙子和脚上穿着的一双旧布鞋,双手因为提着茶壶,手背也已经着了热水。滚烫的热水一接触到皮肤,一股热辣辣的感觉就顺着小腿爬满了身体。
饶是她跳开得快,浑身上下都被热水给溅上了。那种火辣辣的灼热,烧得她禁不住就大叫了一声,旋即不顾一切地脱了鞋子,撕扯着自己的裙子。
春意虽然靠得近,可在琵琶掉个的过程中,她就悄悄地把身子歪向了另一侧,热水溅出来的时候,仅仅是裙角湿了一块,而身上则一点儿都没有烫着。
此时此刻,她端坐在那里,完好无损地冷冷瞅着跳上跳下的筱蓉,内心里漫过一阵得意。那茶水的热度她可是有数的,刚才锅里舀出来,她就赶紧着提过来了。她那么嫩的皮肤,被热水烫过了,该是个什么恐怖的样子!
春意有股终偿所愿的快感,不过当着客人的面,她可不敢表露出来,只那一张敷着厚厚铅粉的脸,板得像块千古不化的寒冰,说出来的话更是冷气逼人:“你这死丫头这是什么相生儿?这里还有客人在呢,你就跳上跳下的?烫了一下也不能就这么脱鞋撕衣裳的,成何体统?”
筱蓉这时候那还有空儿理会她呢?自己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痛难忍,浑身上下觉得就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她若是再不快些把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下来,那皮肤更是受不了的。
管他这里还有什么贵客呢,怪就怪自己一时大意了,不该听曲儿听迷了。她可不认为春意是无意间撞到了大茶壶的,此刻她心里更明镜一般,只当着客人的面不好让春意过分难堪罢了。
谁知道春意还不依不饶地在那里呵斥开了,筱蓉把身上湿透的鞋袜和外衣都脱了下来,只着了一层白色中衣,才觉得好过了些。不过这样滚烫的开水,怕是要起一些水泡了,疼是在所难免的,她倒不怕什么疤痕不疤痕的了,反正她会医治。
不过至此,她已经对春意不报一点儿希望了。都说人心隔肚皮,果然如此,春意先前没人理会她的时候,她对自己那是何等的亲热,没想到一来两个贵客,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