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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挑开车帘看着怀珺同陶天寒暄,看着他们二人骑在马上,又回头看着陪在车里的落碧落蓝,问:“若我要出去骑马,你们以为如何?”
“小姐眼下已是王妃了,今时不同往日。”她回答得不卑不亢,用态度告诉对方,您就别想了……
陶晴只好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始闭目养神,眼不见也就不想了……
等终于到了西松观外,她赶紧跳下马车,却看到陶天正在前面回头看着自己,笑靥如花,让她觉得后脖子有一阵阴风吹过,即便是在六月的上午,也还是让人寒毛直竖。
见怀珺已站在了西松观门口等着,陶晴皱了皱眉便走上去,对着老哥说:“别动不动就对着我这样笑,怪让人胆寒的。”
陶天面上柔情似水地点点头:“这西松观里的签倒是很灵的,要不你也去问问姻缘,二十三号签眼前看来就很好啊。”
陶晴狐疑地看着他,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转眼他们已经到了怀珺跟前,陶天嘴上挂着温暖的笑意,道:“匀匀乖。”
……
所谓生活处处有惊雷,人生何处不相逢,陶晴随着他们一起进去,却发现自己的对头也在里面,华英郡主看到他们,满脸洋溢着喜悦,过来行礼:“见过怿王爷,怿王妃。”
怀珺看了她一眼,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礼节性地回道:“郡主客气。”
也不知道他是好修养,还是从来未将华纤凌放在眼里,陶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着陶天,用眼神只问:“可是你搞出来的好事?”
陶天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立在一边。
“竟在这里遇到王妃,当真好巧。”那华纤凌十分开心,又解释道:“母亲前些日子身体微恙,我在这里曾许了愿,如今母亲已病愈了,我今日是过来还愿的。”
您这话是说给旁边的某人听的吧?陶晴笑笑,十分淡定地道明来意:“我今日是过来抽签的。”
华纤凌抬头看了看怀珺,又看了看陶天,觉得只为抽一根签,这排场着实大了些,定不是实话了,她却也不揭穿,只跟着附和:“早听闻西松观中的签灵得很,王妃如此一说,倒教我也想去抽一根了。”
原来如此,陶天说的抽签竟是这个意思么?陶晴也不看他,只是转身对怀珺说:“你们且自便,完了我自会寻你们。”
“好。”
陶晴便同华纤凌进了正殿,因是天家道观,平日里,观中并无多少外人,眼下殿里除了道士,再无他人。
可等跪在蒲团上了,陶晴却有些犯愁了,自己要求什么呢?要不,就真的去问问姻缘?
等她将手里的竹签摇出来,捡起来一看,是五十三,便将竹签放回桶里,起身去旁边去签文求解签,却不想华纤凌的签文已经得了,竟是一支上吉的好签,陶晴眼光从黄纸上扫过,看到上面写着:
重开山后藏前尘。
山上花好水流清。
山水不连红丝线,
却有贵人帮接引。
陶晴看道抬首的那句“重开山后藏前尘”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签当真是为华纤凌量身打造的啊!“山水不连红丝线,却有贵人帮接引”,红丝线当然是只姻缘,这后两句是说本来的姻缘线是断的,却有贵人帮忙接上?
这对郡主大人来说确实是再好不过了,陶晴刚等那解签师傅说些什么,谁知华纤凌却将签收回来,道:“我这签便不解了。”
陶晴只告诉那人竹签的好,然后换了一纸下吉的签文,上书:
青烟袅袅欲接天,
却被春风一吹散。
花好月圆水中幻,
空欢若梦终等闲。
陶晴自己看过一遍,便道:“我也不解了。”
华纤凌却不放过,忙问:“王妃怎也不解了?”
陶晴将签文递给她,笑问:“不是好签,也就不必解了。”
华纤凌接过来从头到尾地读完了,只说:“想来这观中的签并不如外人传得那样灵呢。”
“你倒是会宽慰我。”陶晴笑着接过签文,转身交给身后的落蓝,却看到怀珺同陶天仍旧立在先前的地方,并未移动,她便抬脚朝他们走去。
陶天看了她身后的华纤凌一眼,问:“郡主的事情可办妥了?”
“大致已办妥了。”华纤凌笑着回答,又抬头看了看东南天上的太阳,“这个时辰回去,还能再正午前进城,如此,纤凌便先行一步了。”
她此言一出,陶晴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子里瞪出来,这郡主大人怎么忽然转性了?竟然不跟着怀珺了!她刚诧异完,忽然反应过来,是了,上次才强绑过怀珺,如今正是距离缩小仇恨的阶段……
等永昌侯府的车马一走,陶天便让请道观准备斋饭,然后趁着怀珺先行的功夫凑上来,问陶晴:“你刚刚取的可是二十三号的签文?”
陶晴反问:“华纤凌那根上吉是不是你动的手脚?只怕连签文都是你写的吧?针对性忒明显了。”
“是不是特有文采?”陶天满脸的得意,那架势好像给他一并折扇摇摇,他就能变成唐伯虎,,“我昨晚附在知观身上,将一百根签都稍作了些修改,让她知道今生不同前世,好去找皇后娘娘借东风啊,哥是不是特聪明?”
“你就知道她会信?”
“她一个人的话也许就不信了,可如果你们两个的签放在一起,我觉得吧,对她是个莫大的鼓励。”
所以我那个签才烂成这样?陶晴翻了个白眼,想去追怀珺却又被某人拉住了,问她:“你到底抽的是几号?还是去换了吧,不然以后真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又要说是我的霉签咒的。”
她回过头来,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向来不信这些的。”看他还没有放手的打算,只好说:“五十三号。”
“你快去找你家王爷吧。”陶天说完就直接放手,朝大殿去了。
观里不敢怠慢这行贵人,便专门安排了歇息的小院,陶晴却对怀珺道:“也不用特地安排,还不如上次住过的那处院子,一则清幽,二则也算熟识些。”
怀珺听了点点头,便让人传话给知观,观里自然不会推诿,好在无尘道长这几日又被这个药框子云游去了。
午饭的素斋清香少油,在这暑热的天里,倒是爽口得很,陶晴不觉又吃多了些,也不敢去午睡了,就怕一个不防备积了食,只好恹恹地在一边看老哥同怀珺下棋,说起来,这两人当真是没创意,每次见面就是下棋。
三局里,陶天败了一局,他抬头看看天色,道:“这局完了,路上暑气也该退了,就回去罢。”
怀珺找到落子的地方后,才抬起头来,对陶晴道:“难得出城,山中又清凉,匀匀可要多住一晚?”
陶晴并没有在山中留宿的心思,如今听了这话免不得有些怔愣,略一想,觉得怀珺说得在理,便扭头对陶天道:“哥哥不如也住下罢。”
陶天笑笑:“明日还要早朝,与其一早起来赶路,倒不若现在启程一路观花赏柳地回去。”
跟陶天装斯文,就一个字:累。陶晴懒得继续下去,只好点点头,“那哥哥一路小心些。”
“若要观花赏柳,这功夫差不多也该走了。”陶天将棋子落了,又扭过头来:“若匀匀不舍,就送哥哥出去罢。”
这是有话要说的架势?陶晴看了一眼怀珺,他正看过来,笑道:“你二人兄妹情深,匀匀自去就是了。”
陶晴便送某人出去,刚出了小院,某人却回过头来,将一张折好的黄纸地给她,“这是你刚刚求的五十三号,哥给取回来了,就算再没文化,也该看得懂,就不用哥给你解了。”
陶晴将东西接过来,却并不展开看,只说:“把我喊出来就为了这个啊?不是说过,我不信的么?”
“你不信,别人可愿意信呢,唉,世上总有这么多傻子,可见聪明是一件多么孤独的境界啊。”陶天抬头,本想四十五度明媚忧伤地望天,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六月的太阳就是晃眼,于是只好低下头来,做出一副深沉的形容,“只怕她现在回去找能帮忙的贵人去了,要是没想错的话,贵人怕是要找你谈话,当面试探一下你这个当事人的态度。”
“你觉得她会信?”
“内因是根本,外因是条件。关键是她本来就没放弃,前两天在将军府,你的‘不幸经历’又给了她希望,再加上今天这两根如同天上地下的签,她怕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果然,攻心为上啊!关于抽签一事,也不晓得陶天这货是怎么想出来,计划了多久的,陶晴也不想去追究,就怕真相只会告诉她自己在这人身边活下来是多么伟大的奇迹……
“她姐要真拿怿王再娶来试探你,你就直接说他敢再娶,你就回娘家,到时候哥护你!”眼看到了门口,陶天拍拍她的肩膀,作语重心长状:“妹妹,放心大胆的往前走,先玩死自己,再玩死她们!”
陶晴无语凝噎,这就是“我先自杀,再杀你全家”么?
夏天没有午睡确实让人崩溃,陶晴当晚便早早地上床了,怀珺在外面躺下,笑笑:“看来你当真是有些累了。”
陶晴扭头看了他一眼,“是有些困乏了。”
也不知是因为确实累了,还是因为其他,陶晴一觉无梦,直到有人推她,低声唤“匀匀”,她才睁开眼睛,屋里还比较暗,怀珺正低头看着她:“匀匀可想看山中的日出?”
哦,是了,上次早起看日出被他给毁了,想到这里,陶晴便用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好。”
怀珺立即起身,点了蜡烛。
陶晴只穿了身家常的衣服,拿缎带绑了头发,刚想将头发挽上去,却听怀珺在一旁道:“这样就好。”
两人便轻轻地开了门,又轻轻地将门掩上,可刚出了院门,陶晴忽然想起来,问:“可安全么?”
怀珺低头凑过来,小声道:“这次有人跟着。”
陶晴便真的放下心来,跟着一路出了道观,往山上去了。
现在已是夏天,山中没了先前的雾气,只是微微泛着潮。
陶晴走到一半的时候,小腿就有些累了,于是停下休息,怀珺便在旁边陪着,并不催促,只是等再次开始攀爬时,他抬起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握住了……
于是剩下的一半路程,陶晴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被握住的那只爪子上,好像跟先前的都不一样,连成亲时的都不一样……
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浸在山风水气里,只有那只手,像是被晒过的棉絮抱着,可又像是浸在另一种山风水气的清凉里……
等他们终于到了山顶,东边正是一小片微微的橘红,嵌在深蓝的背景中,不过没一会,就有一牙丹红从云里抬起了头。
等云上面终于呈出一轮红彤彤的圆,怀珺道:“上次你来是为了看日出罢,只是不想会遇到我……如今,算是补给你。”
陶晴嘴角挂着笑意,道:“嗯,终于看到了,甚美。”
她抬头从东边的朝霞一路向西看去,不想在西天还有一牙弯月悬在上面,她低头看到自己被握住的那只手,想起陶天后来拿给自己的那一张黄纸,那是自己问姻缘得来的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