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精光大盛,后腿有力的一弹,竟然直接跃过了火堆的阻碍。它猛一抬头,如松被它撞倒在地了好几尺,它却径直向安媛咬去。
安媛乍然见那只狼的大口近在眼前,硕大的脑袋上有一双碧油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的盯着自己,凑近了看格外的可怖。她心中突然迸发出巨大的惊恐,“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张居正侧目望到已是大惊失色,此时他再也不顾背后还有三四只狼张牙舞爪的扑来,微一侧身,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悬翦剑猛地贯了出去。
只听那头狼嗷得一声惨叫,已是被长剑生生的贯穿了咽喉。安媛只看到那丑恶的狼脸离自己不过半尺的距离,却是鲜血勃然汹涌喷出,殷红的血珠溅了她一脸。她惊愕的呆了,连叫喊也忘记,却听地上还未爬起的如松一声惊恐的叫声,“老师……”
安媛回首时,只能看到他面上沉静的表情,他侧身望着自己,一身淡薄的青衫在寒风中簌簌的摆动。那一瞬他手无寸铁,只身站在那里,纵然满身血污,亦如一株芝兰玉树,华彩万丈。他浑然不避身后拍来的锋利狼爪,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是那沉郁的神情里,似乎蕴着迷蒙的宽慰,琥珀色的眸里千言万语仿佛都能诉尽,那般沉着而温暖的神色,只是因为欣慰的看到,她没有事。
那一刻她仿佛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从空空的胸腔里发出了凄厉而绝望的声音,“不要……”她浑身寒冷彻骨,心如刀绞,她瞬时抛下了所有,只是大声的喊着,“不要你受伤,不要,不要……”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如树梢无声飘落的一叶。俊朗的面色蓦然白了,面孔上印了几分单薄的沧桑,嘴角溢出一抹血迹,却已是沉沉的倒在地上。身后的狼还欲再袭,却嗷得一声惨叫,已是被割去了头颅,原来是如松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挣扎着绕到狼的背后,使劲全身的力气狠狠的砍了下去。
望着他倒下的青衫身影,她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夜色骤然静了,风声划过枝头,翻检着半黄的叶子噼啪作响,她满身心的都是怅然的疲惫与冰凉,却感觉不到一丝伤痛。是心都被抽空了吧,她有些颤抖的走近了他,却看到他的背上的衣襟都被抓烂了,触目惊心的是一大块血肉模糊的痕迹。狼爪有极深的倒刺,抓到的地方必然是连皮也扯下。只因他穿着深色的青衫,于是血水浸在衣服中,也看不太出来。唯有看到背后的伤口,才知道他受的伤有多严重。
安媛有些战栗的撕下自己素色的裙幅,刚刚附在伤口上,却迅速都被鲜血浸透,轻薄的麻制衣料很快便的沉重起来。
“叔大……叔大……”她急声的唤着,慌得手足无措,把正幅的外裙尽皆撕下为他裹伤,可哪里止得住那喷薄的血水,而更骇人的是,他的伤口亦有些发黑,就连流出来的血也是乌色的,如汩汩的溪流,无法遏制的只是往外渗着血,刚裹上的布很快又全部浸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也按在布上,很快满手都是血水,如同生命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安媛的泪无法控制的滚滚滑落,点点滴滴,落在他的面上。她想拭去,可那泪水越来越多,怎么也拭不去。许是面颊上的冰冷刺醒了他,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别哭……别哭……”他吃力的伸手想去握住安媛的手,可瞬时又停在半空中。安媛慌忙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那么冰冷,从来没有这么寒冷的温度。
他面上有些欣慰的神色,轻声道,“没……没事的……摁住这几个穴……穴位就可以止住血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指虚点背上,却牵连着背上的伤口一阵疼痛他,瞬时又昏了过去。
安媛伸手轻轻拂过他因痛苦而阖上的双眼,高挺的鼻子,如刀锋一样薄锐的双唇,她喃喃的低语,“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抛掉手里的剑……”
他似是感觉到疼痛一般,眉心微微皱起,唯有唇角,仍是从容的神色。
安媛瞬时觉得眉心一阵疼剧痛,仿佛脑海中迷迷糊糊的浮起些温暖而细碎的画面,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在眼前飞快的闪过。她瞬时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双脚也站立不稳,头疼的仿佛要裂开。轰然一声巨响,她亦向后倒去。
月亮早已潜入了云层中,空气中多了些许温润的气息。天边的黑暗中渐渐透出些墨蓝,由浅至深的浓亮,一层接着一层的迭出许多种缤纷斑斓。蒙蒙的薄雾里万物似都刷上了一层银霜,反倒显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来。
她模糊地记忆里,有着许多分叠的故事在堆积:
烧得如同烈云的夕阳下,小小的河水蜿蜒到远方。一个青衣的男子抱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女子,半跪在河边,哀哀的喊着什么。而他怀中抱着的纤弱女子却似乎早已没了呼吸,只是静静的闭上了双眸,秀美的唇角兀自眷恋着一丝笑意。安媛看的惊呆了,这些场景她从未经历过,却为何在眼前这般清晰。与此同时,梦境中那青衫男子的断肠的诉语亦一声声传入耳中,她只觉得牵肠挂肚的都是痛意。
“茗儿,茗儿你醒醒……”
“茗儿,都会好起来的……我发誓,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论天涯海角都会陪你去的……”
“茗儿,你听到了么……我真的悔了……悔了……这次,换我来追你……你听到了么……”
接着,似乎场景又变了,眼前都是黯然的天色,深墨中有一丝诡异的冰蓝霜色,透出一种沉静的美来,可这美丽顷刻间却耀眼的又让人心中发抖。
似乎有谁穿着墨色的团龙长袍,轻轻的俯下身来看着自己。那双神色的眸子里,流转着无尽的温柔。淡淡的柳叶覆在他身上,为他笼上一层半明半昧的阴影,她明明还有些尚存的知觉,想起身唤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
四周倏忽间冷了起来,她一直在打着寒战,全身瑟瑟发抖,好冷。
此时似乎有人抱紧了自己,在耳边低声的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却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洒在面上,格外温润。冰凉的额上抵了些火热,双目瞬时像火烧一般难受。在这煎熬中,有人轻柔的手指仿佛解开了她的衣衫,她霎时觉得凉爽起来。仿佛是有谁解开了她的衣衫。皮肤瞬时暴露在空气中,是一种乍寒的嫣红,妖娆的蔓延开来,泛出一片桃色的氤氲。这种灼热感随即从皮肤一直烧到了血液中,穿过她的四肢与血脉,只贯透到心中。
她的身子一会儿似火一样的烫,好像被放在一个大铜炉里用生的极旺的烈火在烹烤,一会儿似冰一样的冷,仿佛陷到了一个刺骨寒冷的大冰窖中,满眼都是冰冷晶莹的色泽。
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在冰火中煎熬,无可抑制的只是颤抖。好像做了一场长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安媛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转醒过来时,却不再是在空旷的山野中。她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身旁有柔软的被褥,躺在床上非常的舒服。
门不知何时悄悄的开了一条小缝,却是探进了如松的小小的脑袋。他的头上裹了厚厚的布,看上去非常滑稽。然而他看见安媛醒来,却颇是高兴的叫道,“姑姑,你可算醒啦!”
安媛一怔,唇边含了一抹柔和的笑,“我不过昏睡了一会儿,看你大惊小怪的。”她努力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却觉得脑中剧烈的疼痛,甚是难忍。
“姑姑都昏迷了十余天了,还说是小睡。”如松蹑手蹑脚的走进房来,虚掩了房门,焦急的说道。
“十余天?”安媛大吃一惊,她蹙了蹙眉,却又有些怀疑,“我们这是在哪里了?”
如松扶着她坐起身来,轻声道,“姑姑小声些,我爹爹一夜未睡,刚刚才送走……送走给姑姑看病的大夫,现在隔壁的房间睡下了。”
“你爹爹来了?”
“不是我爹爹来了,是我们到了爹爹这里,”如松小声说道,“爹爹如今迁至辽东总兵,我们是在永平了。”
安媛有些惊奇的四处环顾,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布置很是简单,四壁上都有兵刃,果然是身在军营之中,她略一凝神,又道,“那你师父呢?他是否也在隔壁的房间,他身上的伤势可好些了?”她说着就挣扎着想起身,却觉得浑身都在疼,仿佛四肢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如松赶紧递了一个柔软的绣垫在她背后,她却想站起身去蹟鞋。
“姑姑,姑姑……”如松急切的拉住她的袖子,不让她出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要去哪里?”只听一声冰冷而坚决的喝声,房门忽然被推了开。安媛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微微一动,却觉得双腿酸软,顿时坐回到床上。她抬眼只见李成梁如山一般厚重的身影就立在房门口,他的面上都是青黑之色,如剑的双眉深深拧起,“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要逞强去看谁?”
“我并没有事……”安媛兀自强辩道,想抬起手来,却觉得双手亦是酸痛难忍,全然提不起劲来,只能倚靠着如松搀扶着自己的力量。
“如松,放开她。”李成梁冷冷道,如刀刃般锋利的眸光扫过了安媛惊得煞白的脸色,“让她自己起来。”
如松唯唯诺诺的垂下头去,悄悄的松开了安媛的右臂。安媛蓦然就往后倒去,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怎样也起不了身来,她顿时又惊又疑,如遭重创,“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说你伤神过度,损了元气,怕是要静心休养些日子才行。”李成梁的目光中有难以察觉的沉重阴霾,淡淡从她身上扫过,须臾,便移开了。他语声不高,却很是斩钉截铁,“你就安心在这里休养吧,叔大也没有事的。”
安媛的目光旋又落到如松身上,眼眸中闪过一丝灼然与焦虑。她不甘心的想抬抬手臂,却还是一阵难以遏止的酸痛,只是徒劳。
“师父没有事,”如松目光有些躲闪的垂下了眼帘,小声说道,“姑姑不用太挂心,先好好休息就是。”
安媛强压着心头的波澜澎湃,凝视着他片刻,淡淡说道,“那好,等他好些了我再去看他。”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天也一日热似一日。屋里向南的一面,有一扇雕工精美的长窗,眼瞅着窗外的叶子一日比一日茂密葱绿,渐渐知了的叫声也嘈杂而密集了起来。然而辽东地界到底比较凉爽,就算是到了七月中,也依旧只是微热而已。安媛依旧无法起身,终日只能卧躺在床上,房里常年透着风,却也并不觉得十分炎热。她渐渐可以起身下地,却常常觉得气血难足,身子也渐渐懒了起来。起居都需要碧烟服侍行动,十分的不便。给她诊脉的大夫姓王,只有三十余岁,却听李成梁说他年纪轻轻就是辽东一带有名的国手。
安媛很是疑惑的问他,“我究竟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好?”
王大夫每次开完方子,照例都会安慰几句,此时他抚了抚一缕新蓄的墨髯,缓缓道,“李姑娘不要心急,只是伤寒而已,姑娘受惊太重,再加上春来伤寒侵体,难免病势沉重些,再过些时日就会好了,到时候行动如常,恢复的与原来一样。”
每日里如松都会给安媛送两次药来,陪着她身旁说一会儿话。侍候安媛服药吃饭的是一个叫做碧烟的小丫头,只有十五六岁,很是细心周到,每每都会一滴不撒的侍候着安媛把药都喝下去。到了晚间,偶尔李成梁军务不繁忙的侍候,也会过来看看安媛,有时只是静静的在门口站一瞬,也并不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