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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觑了眼轮椅上阴着脸的男人,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才缓缓起身,本来宽大的房间只多了他一个人,竟觉得压抑得慌。
“王妃,你让我请的人我请来了!”冷啸风话音刚落,一个人走进来,素雅的青衫,略显瘦削的脸颊,竟然是太医院医正傅严。
几下见了礼,大家面面相觑,沈倾城朝傅严点点头,指着之前金锁拨弄的香炉,“傅医正,特意请你过来,是知你见识广博,有些事想请你解惑。”
“九王妃太客气,只要是傅某知道的,一定竭尽所能,请王妃指示。”傅严不卑不亢道。
沈倾城很欣赏他这种态度,至少,他说的话代表的是公正,也正是因为如此,冷啸风才向她推荐了这个人。
她心里有了计较,转向众人道:“不知各位最初进来的时候,可有仔细嗅过屋内的气味?”
二姨娘依旧素白着一张脸,接口道:“九王妃,这里是佛堂,自然燃的是檀香,这种香味能宁心安神。让人心情舒畅,跟王妃熏的自然有所不同。”
众人也点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沈倾城却不赞同道:“不对,檀香的气味清淡,这屋里却比外面浓郁得多,我怀疑,那香料有问题。”她转向傅严,“请傅医正查验一下!”
金锁的手又抖了一下,慌忙捡起地上的香炉抱在怀里。“把它给我!”浣纱上前,金锁下意识地抱紧,就是不松手,浣纱索性一把夺过来,递给了傅严。
傅严取了香炉里剩余的一点香灰,放到鼻翼下仔细嗅了嗅,又取出银针探下去,立即变黑,他立马脸色大变。
“怎么样?”果不其然,那香真有问题!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霸道!
傅严抬起头,严肃道:“这种香味近似檀香,但下官敢肯定,它绝对不是檀香!”
果然!沈倾城了然了,又问:“敢问傅医正,其用途何在对孕妇可有影响?”
傅严诧异地看她:“莫非九王妃也知道它?”
沈倾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实不相瞒,我不知道,正想要请傅大人帮忙解惑呢!”
傅严有点失望,叹道:“这不是我们天元王朝所产,据说来自番邦,前朝的时候传入我国,后来我们都叫它番香。初时大家只当成檀香,但后来有女眷莫名滑胎,才引起重视,发现它并非檀香,而且含有剧毒,不仅导致孕妇滑胎,就是人畜接触过多,性命也有碍。这在一些史籍中才有,我并未真正见识过,却不成想,今日居然见到了。”
“这么厉害?也就是说,沈夫人的死因并非滑胎所致,更多的是因为这种番香?”沈倾城也很惊奇,幸好,她一进来就发现这一点,已经让人打开了门窗,不然大家都该中毒了吧。
傅严不语,走到床前崔氏跟前,仔细查看了一番,沉重地点点头:“王妃所言正是,沈夫人动了胎气,但远不致滑胎,真正导致滑胎甚至丧命的就是番香,不仅香炉里,就是这张床上的的被褥,也是用番香熏了的幸亏香炉里的香是掐算好的,早已经燃完,而且打开了门窗,毒性大减,不然就是在场的各位,也是逃不掉的!”
众人大惊,像是为了印证傅严的话,离崔氏最近的丫鬟珍珠忽然一下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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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案中案
除了惊奇,还是惊奇,众人看着傅严走到珍珠的跟前,探了探脉:“还有点脉息!”说着撬开她的嘴灌了颗药丸进去,又让人端了水来喂她,傅严起身道:“我给她服了解毒丸,命无大碍,再用几副药就能痊愈!”
沈倾城忙谢过,让人将珍珠抬了下去,猛然想到,刚才一直服侍在侧的玛瑙,莫非也是中毒了?
她连忙向傅严要了颗解毒丸,让浣纱给玛瑙送去,傅严让所有人都服了解毒丸,大家想着自己有可能命丧于此,都愤恨地看向二姨娘,最为气愤的莫过于沈伯陶,他瞪视着二姨娘,质问道:“贱妇,你还有何话好说?”
众人都谴责地看她,二姨娘如老僧入定一般,手中数着佛珠,似乎周遭的事与她毫无关联。
”二姨娘,这佛堂是你的住所,香炉是你点的,现在,你还想如何狡辩?”沈倾城怒视她,斥责道。
二姨娘手中动作一顿,佛珠全散了,滴溜溜地滚落到地上。
“哈哈……”她忽然仰起头,放声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二姨娘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抹也不抹,眼神射向沈倾城,嗤了一声道:
”九王妃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换做以前,你曾经被崔氏害得差点掉了性命,都不知道反驳,如今做了王妃,果然大大地不同了。”她走近沈倾城,神秘道:”我甚至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沈府女儿沈倾城!”
沈倾城心中一阵激荡,这个二姨娘住在佛堂,莫非修道成功,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不过她说的话,此刻并无人会往深里想,沈伯陶大喝一声:”贱妇,你为何要害你家主母?”
二姨娘转向他,凄凄一笑:”呵呵,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六小姐当年还未出世,都知道那件事,你现在却又装作不知了?当年我先于崔氏有了身子,她心肠恶毒,一碗汤了解了我腹中的孩子,老爷,那也是你的儿子啊!”
她如泣如诉,沈伯陶面色有些尴尬,家丑拿到台面上来说,怎么说都难堪,可此时,不说也得说了。
”叶氏,你明知道我们沈府的规矩,主母未育有嫡子之前,妾室不得有孕。而你,偷偷在避子汤里做了手脚,珠胎暗结,也是活该!”
沈倾城讶异地看着沈伯陶,这个她名义上的父亲,他黑着脸,对二姨娘丝毫不见怜惜,她不禁汗颜,他平常端着一副慈爱的笑容,原来骨子里竟然如此冷情。
这个时代的女子,真是太悲哀了!
二姨娘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又起来,泪水奔涌,她定定地注视着沈伯陶,目光中有眷恋,有委屈,有绝望。
“老爷,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她哀哀道,沈伯陶转过脸,时过境迁,多提不过是徒增伤悲。当时丧子之后,叶氏什么话都没说,他也没有再提,想不到她一直将此事藏在心底,并暗恨上崔氏。
二姨娘哭声渐收,看向沈伯陶的目光更多的是怨恨,“你说我活该?哈哈,你可知道,失去儿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我使了小心思,也不过是希望能早点怀上子嗣,将来好有个依傍,凭我一个丫鬟低微的身份,难道还能抢了主子的风光?我不过是想要个儿子罢了!”
“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你的心却不小!”说话的是沉默了一阵的三姨娘,此时,她对二姨娘可谓是恨之入骨,若是揪不出她,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替罪羊,她简直不敢想!
“践人,你也配跟我说话!”二姨娘恶毒地瞪着她,“老爷能看上你,还不是因为你跟死去的五姨娘有三分相似,不然,你也能进沈府?”
“嗬嗬,那也是我的福分不是吗?二姨娘,你怎么不装了?以前的事都是过眼云烟,你还是将今天的事道出来,老爷和宋大人也能从轻饶了你!”
“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样?自从我儿子没了,我便如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方向,现在拖上崔氏一起,我也赚了!”
“你想过没有,你还有一个女儿?”沈倾城奇怪地问道,她把沈如霜当成什么了?
“哈哈,我是有个女儿,可是她为什么不是男丁?要是那样,我起码还能有个盼头,女儿不过都是赔钱货,赔钱货!”
“二姨娘!你自己不也是别人的女儿,凭什么这么武断?沈如霜也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可如此看轻她?”沈倾城怒了,她终于知道女人悲哀的根源,如果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那还期望谁来怜惜自己呢?
“九王妃,你还没有当母亲,怎么明白我的心情?当初,崔氏让人给我送打胎汤的时候,已经怀了快五个月了,当时,我昏睡了两天两夜,伺候我的嬷嬷说,是个男胎,可惜……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绝望吗?我恨不得立即将崔氏千刀万剐,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她顿了顿,凄婉地闭了闭眼睛,“后来,大夫说我伤了身子,可能再也不会有孕了,我对崔氏恨之入骨,一直在暗中寻着机会,我故意在她的饮食里下药,她也落了胎,哈哈,我们扯平了!那段时间,我很解气,谁知道,没过多久,她又怀孕了,我始终没有她心狠,不敢再有动作,而且,我听有经验的嬷嬷说,她肚子大,会是女儿,于是便放过了她。后来,我竟然也有了身子,但因为之前没有注意,胎像很不好,我想起死去的那个儿子,莫名地烦躁,焦虑,最后难产,身体再次受损,大夫告诉我,这个女儿已是奇迹,此生我都不可能再做母亲!”
“我恨,恨崔氏为何要害我儿,恨自己为何要做别人的妾室,恨老爷一碗水不端平,甚至恨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是个丫头?后来,如霜三岁左右,忽然发病,我吓坏了,又恨老天为何如此偏心,连个健康的女儿都吝于给我?我猛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莫非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于是我提出搬到佛堂来住,整日吃斋念佛,为我早夭的孩儿,为病恹恹的女儿,为自己杀了崔氏骨肉而满身的血腥……”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呜呜咽咽地哭着,最后掩了脸,蹲在地上悲痛欲绝。
“娘……”一声弱弱的轻唤,二姨娘豁然抬起头,却见她体弱多病的女儿沈如霜站在门口,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动了动唇,却并未唤出她的名字,沈如霜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近她,跪在地上与她平视。
“娘,您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对不起!”沈如霜无声地流着泪,哀伤地替二姨娘拭泪。
二姨娘如遭雷击,她恨她,她竟然跟自己说对不起?这些年,虽然养着她,但对她远远算不上好,甚至是漠视的。将她留在佛堂,其实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幌子,她心里真正牵挂的,还是那个早夭的儿子,每次看见这个女儿,她都会想起那段悲惨的遭遇,她沈如霜,为何不是那个无缘的儿子呢?
愧疚与悔恨犹如巨浪袭来,二姨娘悔不当初,可是也已经回不去了,她凝视着女儿白如纸片的小脸,眷恋地抚上去,喃喃地道:“如霜,娘对不起你……”
沈如霜猛地摇头,扑进她的怀里,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沈如霜患有心疾,受不得刺激,没过一会儿便哭晕了过去,沈倾城连忙让丫鬟将她扶回去。
二姨娘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以前坚持的信念,如今成了可笑的闹剧,她头脑一片空白,自己这半辈子就活在仇怨里,不愿意走出来,不仅害了自己,还亏待了她唯一的女儿,如果不是她的坚持,她的如霜,本该向沈倾城一样明艳照人,如今也该嫁人生子了吧。
沈倾城朝金锁使了个眼神,“去将你家主子扶起来!”
金锁小心翼翼地觑了二姨娘一眼,才提着胆子去扶她。
“滚开!你这个蠢东西!若不是你不小心,今天的事情怎么会被人撞见?”那样的话,一切都还不晚,她还可以弥补如霜,让她跟别人一样当大小姐!
“姨娘!”金锁委屈极了,她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她没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会害怕,才会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