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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了个女儿,这故事或许又是另外一个凄美缠绵的版本,但老天从未给这一对痴男怨女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他们那时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相爱的男女。
偏偏,他们相爱了,于是总要有人接受惩罚。
二人的恋情被双方父亲知晓,结果可想而知,这两位家长都是狠戾角色,当即斩断一切可能,生生拆散了二人。 危霓裳公主远赴京城,息闵被锁在家中足不能出户。
如果一切断在此处,结果也是好的。 但情爱就如附骨之毒,一旦沾上,便注定要有一番要命的纠缠,远隔千里的二人谁也没能逃过。
又半年之后,两封往来的书信为这个故事做了一个了断。 公主密信送给息闵,与其相约私奔。 息闵回信只有一个字:好!
公主终于在一个暗不见五指的晚上出逃,马车整整奔了三天三夜,才到了约定的地点,她谁也没带,只带了些首饰银钱,抛下了至亲骨肉,只指望能与情郎厮守半生。 她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一天一夜,看着自己的影子绕着脚尖转了两圈,等来的却不是那千呼万唤的人,而是元帅府浩浩荡荡的车马。
那人终究没有来,她到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因为她被带回去的当天晚上就用一条白绫将自己吊死在了元帅府的祠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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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迎风听故事听得泪流满面,见南槿说到这里就只顾愣愣地望着外面的院子不再继续,她急着追问。
南槿收回视线,又投向了祠堂内的牌位。
“后来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公主死后,所有一切归于寂静。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然后没一年,先皇驾崩,太子继位,四年后又薨了,没有留下子嗣,于是传位给兄弟——就是现在的景帝,景帝即位,一直到如今。 这期间兵马大元帅卫忠和息家家主息冲也相继过世了。”
“他为何没有去?”迎风此时已经知道南槿讲的是谁的故事,她有些惊讶南槿如此心平气静地讲出家族秘史,但她更关心这个故事。
南槿看着母亲的牌位笑笑,道:“因为临出门前,他的妻子,我的母亲,带着当时只有八岁的我跟他说,如果他去了,她便带着我一起去投了海,让他们两人永世不得安宁!”
迎风被这话震得愣住,忘记了再掉眼泪。 南槿却拍了拍麻木的腿,又站了起来。 她走到母亲的牌位前,轻轻地拭了拭,仿佛自言自语般细细说道:“她是个个性极强的人,说到便会做到。”
只可惜没几年她也过世了,她用自己的性命相逼换来的幸福美满,最终也没能持久,全部又毁在了曾经那个差点夺走她幸福的女人的儿子手上。
卫瑜桓,便是危霓裳公主的大儿子,兵马大元帅卫忠的长孙。
南槿还记得清楚,那年她十五岁及笄,那是母亲在世的最后一年,她也不过才来到这个世间三年而已,但她已将自己对母亲的全部眷恋倾注到这个一生苦涩的妇人身上。
那时母亲已缠绵病榻近一年,状况时好时坏,但到了她及笄礼之后,便是真正不行了,那时她整日整日地守在母亲房里,母亲偶尔清醒,便断断续续地跟她讲起曾经的事情,讲得最多的便是父亲。
讲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讲他们热闹的婚礼,讲父亲年轻时的莽撞,讲她年轻时的气盛,当然还有最后相守之后的厌倦。 父亲一生顺遂,生活中多的是精彩绝伦的片段,对于年轻时爱慕并娶回家的女子,时日一久便也渐渐淡去。
原本这样的故事很常见,母亲也能想得透彻,不过是纳几房小妾的事情而已,但没等到她走出这一步,那个公主便来了,抢走了父亲全部的注意。 那个天之娇子,有着世人弗如的容貌,有着温婉柔和的性子,有着苦涩多舛的命运,那是一个世间男人都愿疼惜的女子,父亲也不例外。
母亲从一开始就看在眼里,她只是没有立场阻止而已。 当事情渐渐变得不可收拾,连双方的家长都站了出来,她那时也以为可以结束了,她甚至已着手准备给父亲纳妾,却没想到公主是那样一个执着疯狂的性子。
父亲要离开的那天,母亲是知道的,她守了他十几年,时时刻刻看着他,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她的眼睛,她在最后一刻制止了他,带着自己和他唯一的女儿。 她以命相搏,为所有人换一线生机。
长子与公主私奔,息家怎能逃脱罪责,更何况公主还是兵马大元帅家的媳妇。
更何况这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估计已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当公主有一天容颜老去,当爱情蒙上世俗尘烟,他真的能像决定私奔的那一刻一样,保证爱情不变?一生一世直到永远?
不能的! 他做不到! 他曾经也对自己的发妻爱到如斯,却也渐渐地忘了。
他忘了爱她,尚且可以回头,但他忘了爱一个和他私奔的公主,就再没有了后路。 到那时他不再是息家少主,便也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这一步走出去,所有人的下场都必定惨烈无比。
她从未为自己当时阻止父亲后悔过,即便从那以后二人相敬如冰,见面几乎再没有了温情,父亲又接连纳了几房妾,甚至不再愿意踏入她的院子一步,在她病后,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她也没有后悔。
至少她的女儿还能有完整的父爱,他们息家还能继续平静地走下去。
她到死都是笑着的。
那一晚息风迎抱着渐渐冷却的母亲,睁眼躺了一整晚,天亮了也没有等来父亲。
作为女儿,她心中是有怨的,但还是轻易地原谅了父亲,那些过往都只是父亲和母亲的过往,是他们的爱恨纠葛,虽然她也受到了伤害,却没有因此而指责的权利。 就像卫瑜桓一心执着于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她息风迎却无辜受了伤害,她也没有去指责他,那些本是上一辈的恩怨,卫瑜桓看不开,要纠缠其中,但幸好她还不愿,所以能早早抽身,以至于到现在,她还能好好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而不至于落得像危霓裳公主一样的下场。
所以世事纷扰,看得开便是福报,放过别人,更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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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槿带着迎风和梓商从祠堂出来,在院子里看见了沉默立着的息闵,南槿轻声唤他,他好半天才回过头来,眼角似有暗光闪烁,声音也低哑暗沉。 南槿心中沉闷,没多说话,便走了出去。
她本是要去南家夫妇住的院子歇息,但又突然想去自己曾经住的屋子一趟,息闵便也随她去了。
☆、14第十四章 他和她的初吻
两年前息风迎走得匆忙,几乎是连夜被人从病榻上拉起来,几番收拾便跟着姜怀中去了抚郡,第二天就成了姜家的大奶奶南槿,是以当时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那些她少女时代费力收集起来的小东西更是一样都没带走,这次既然来了,正好挑拣一些。
她的院子自打她走后再没人住,她父亲执着地保存着这一处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谁也不让动。 好在定期还有人来打扫,院子也不至于荒废。
里面没人守着,黑灯瞎火,南槿抱着梓商,迎风便从回廊上取了个灯笼,才勉强可以视物。 但其实南槿压根儿不需要,这屋里的陈设只要没被人动过,她都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进门右手边是她的梳妆台,里面摆放着很多饰品,多数是母亲给她的,也有几个姨娘送的。 左边往里有一个柜子,柜子靠右的那个抽屉是她的百宝箱,里面收集着很多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那都是打从她穿越到这里来起收集来的宝贝,无关价值,只是看着觉得新奇欢喜,便都搜刮了来。
那些衣服之类都已经没了用处,其它东西倒是可以带走。 将睡着的梓商放在床上,南槿一边翻箱倒柜,迎风一边一件一件地往包裹里装,眼见着一个包裹已经塞不下了,南槿突然没了动静。
迎风奇怪地回头看她,却见她仰头望着挂在床头的一个灯笼失了神。 迎风走近看了几眼,那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四角宫灯,灯笼上的花纹图样也都有些模糊了,不过大致还能看出是朵花的样子。 迎风踮脚取下,又瞅了几眼,问:“这个也要带走?”
南槿仍旧有些失神,但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终于收拾完,临出门前迎风又一把拉住南槿,奇怪地问:“那些首饰什么的都不要了吗?”
南槿想了想,道:“母亲给我的那些都太珍贵,带去姜家反而不方便,其他的也没什么必要带了,都是女孩子家的东西。” 说完她看了迎风一眼,眼睛一亮,却又折回梳妆台前,左右翻了几下,拣出几根簪子来,拿着一根就往迎风头上插。 迎风下意识地避让了几下,最终还是被插上了头。
南槿满意地点点头,又将剩下几根全部塞在了迎风手里,叮嘱道:“拿好了,都送你了,可别说我小气,什么都没送过你哦!”
迎风翻了个白眼,佯装生气道:“都是些原本不打算要了的东西,就施舍给我,还说不小气!”
南槿一听,顺手就去捏她的脸,嘴里轻声骂着:“你个小蹄子,我平时送你的东西哪?你都忘道茅房里去啦?”
“小姐你说话注意些,这哪像个大家出来的小姐该说的话!”迎风一边躲,一边有模有样地教训她。 二人打打闹闹竟撞翻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面的东西乒呤乓啷掉得满地都是,弄出不小的动静。 二人吓得立马噤声,一动也不敢再动,只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幸好此时已是半夜,息家的人都已歇下,连值夜的仆人也不大能走到这附近来。
二人吁了口气,蹲在地上收拾一地混乱。 迎风忽然就捡起一根簪子笑了起来:“小姐,这簪子是谁人送你的,也忒小气了些!”
南槿心中一紧,抬眼看去,果然看见迎风手中正拿着一根木制的簪子晃了晃。 她没有回答,只伸手将簪子接过,拇指抚过簪尾镂刻的花形,忽然起身对迎风道:“我们去一个地方!”
深更半夜出门,息闵不放心,但又不忍心拒绝,便叫两名护院跟着,马车一路慢悠悠地往城郊去了。
马车穿街过巷,九月底的天气已经凉透,此刻已是子时过了,更不会有人在外闲晃。 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听得见车轱辘轻响,以及轮子轧过青石板路面发出的闷声。
梓商已经被息闵带回去了,马车里只有南槿和迎风,两个护院坐在外面驾车。 出城后没多久马车就停了,南槿一直微微闭着的眼睛豁然睁开,迎风心里一紧,好在外面护院这时出声说“到了”,迎风才放下心来。
下得车来,才发现到了一座山脚下,四处黑逡逡地没有一点火光,冷风吹过,迎风打了个寒战,她忙将手中拿着的披风给南槿披好,连着帽子也盖得严严实实,南槿被裹得只剩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南槿一路都没有说话,此时只是有些无奈地任由迎风给她摆弄完,旁边的护院就已经在前带路了。
林木茂盛,如果是自己来,肯定连路都找不着,两个护院是息闵心腹,对这一片却是熟得很,两人步履从容地在前带路,南槿让迎风将从她房间拿出来的那个灯笼点了,二人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
山势并不陡峭,南槿记得这一片山头是小时候她来得次数最多的,山里多鸟兽,却都是些不伤人的,山腰处还有一个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