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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心!”见太师心急火燎的样子,沈让慌忙制止——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封印也要叫人除了去。
赵敦不情愿地将盒子归还,自己退后到赵怀仁身边,低声道:“怀仁啊!不如我们趁此机会一举歼灭无忧洞众,你意下如何?”
这个距离沈让应该能听见,可他并未作何反应,仍是满脸从容自若。
“万万不可!南宫家与无忧洞牵涉甚广,现在还不是时候。”赵怀仁大声制止,毫无顾忌的神色快把赵敦的肠子都悔青了。不过他后来说的话,一定会令他父亲更加错愕,“若是大人能将太师之位交给孩儿,孩儿定会将这些杂草一一铲除!”他如是说,反手到旁边赵琢的腰里抽出软剑,迅速向赵敦斩去。
血来不及喷溅,人头就像一颗飞起的足球般在空中连转几圈,终于落到地上。赵怀仁脸上除了斑斑血迹,同时还挂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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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计划很顺利,只是我没想到你真下得去手!”沈让撇嘴喟叹着,方才竟一时看呆了忘记摇扇。他大概已经不想再面对那副没有脑袋的躯体,大步绕过去,自动忽略另一边赵敦死不瞑目的头颅。
“哪里,我可是很伤心的,连背上的伤都开始痛了……”赵怀仁嘴角抽搐,冷冷地哼了声,无表情的面孔苍白得吓人,“琢儿是你叫回来的吧?以为这样,我就不得不履行协定?”他说话的对象是沈让,脸则对着杨政,看得对方诧异非常,仿佛下一个头颈分家的就该轮到他。
“你既是反贼,不介意多背条罪名吧?”沈让也看向杨政,一句问话,从他嘴里出来却无半点询问的意思。
杨政吞了吞口水没有回答,赵怀仁在一旁开口道:“我看只叛国一条罪名便足够他消受了,用两条似乎有些浪费。呵呵……”这笑声寒彻刺骨,顺着唇边硬挤出来似的,短促而又干涩。
“什么意思?”
“哈哈哈!沈公子以为什么意思?”赵怀仁笑得愈发大声,很难不令人觉得此话中有话,他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盯着对面正揣度自己心思的人,“方才刺客出现时公子并未现身,是否觉得会死的应该是在下?”
见对方不置可否,赵怀仁挑眉继续道:“也罢,‘合作’本就相互利用……可惜公子的‘包袱’实在太多!”说着他随手将软剑抛于地上,任那剑弹跳出几声脆响。
沈让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眼神从落地的软剑直转向赵琢,又迅速回到赵怀仁脸上,杀气升腾。很显然这是种暗示,逼沈让就范,否则最后背黑锅的会是赵琢。而且他不能反抗,因为如果赵怀仁也死了,他和赵琢将用一辈子来逃避官府追缉,永无宁日。
虽然并不同情太师,但我万万没想到动手的竟然会是赵怀仁!原来的他总给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印象,如今他不同了,乌亮的眸子毫无温度,心里也似降到冰点。不知是他变得太快,还是我对他的了解太少……
我慢慢站到赵琢身后,试着把手伸进他的手掌以求安慰。那只手也是僵硬的,手心很干,它的主人顿了顿,之后反握住我的。赵琢好像晓得我心思般,往横挪了几步挡在前面,用身体隔在赵怀仁与我之间。
“我看你根本不在乎谁叛国,谁又杀了谁。你在乎的只是权力地位,以及是谁挡了你的路。”沈让一副轻蔑的口气,不屑地撇着嘴。
赵怀仁不说话,大袖一甩负手背后,笑容依旧淡定而优雅。
沉默半晌,沈让叹口气道:“我明白了!”接着他抬脚勾起地上软剑,催动内力以掌气将其劈作数段,再分别弹向院里几名残喘士卒——不分敌我,以至最后仅剩下杨政、赵怀仁、赵琢、我和他自己。然后他故意吊高了朝赵怀仁扔出一个东西,“交给皇帝不如交给你,我就不信你对它不感兴趣!”来物不是别的,正是能号令无忧洞众的“天蛇令”。
“不过,总有一天我还会讨回来!”沈让扇子一抖,划开了杨政的颈动脉。
“……我很期待。” 赵怀仁不着痕迹地将令牌揣进怀里,淡淡地回道。
五个人表面均无动作,实际心底都各有一番滋味。杨政知自己气数已尽,双眼紧闭开始等死;沈让和赵怀仁相视而立,面上都挂着满满的自信,却不知谁人技高一筹;赵琢抓住我的手捏得很紧,他的唇角则抿得更紧;我猜不透他们此刻的想法,我只疑惑,眼前这个烂摊子要如何收场?
“警察”永远是迟到的那方,高一骑了匹骏马作姗姗来迟状,命手下将太师府围了个严实。还来不及找大夫,杨政便口唇发白,命以归西去。
“叛国,杀人。”沈让把自己复制的《宋兵军情图》扔在高一面前,完全放弃抵抗。见赵琢突然上前妄图解释,他忙抬手制止,那一脸镇定自若,仿佛无人奈何得了他。随官兵离开之前,他二次回望赵琢,道:“今后的去留,希望你能想想清楚。南宫家从此将与你毫无干系,我沈让也不再亏欠你任何!”
他轻轻笑着,笑声混在风里更加灵脆动听,仿若能拂过脸颊与耳畔,柔柔停驻在心里。他最后投过的一瞥,他挑起的下巴和上扬的唇角,以及他略带挑衅的眼神,都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别,骄傲又华丽的告别。
对于沈让,我不明白多高的报酬,能让他把自己当作筹码。
对于赵怀仁,我无话可说。
不知是越接近权势顶峰的人就越冷酷无情,还是冷酷无情的人,才能更接近权势的顶峰。这是直到我和赵琢一起被关进牢狱,便开始认真思考的问题。拜赵怀仁口中的“某种”原因所赐,我们只好在监狱中度过我在古代的第一个春节。
外面听起来很热闹,而我却无缘得见。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只要活着就总会有机会。沈让呢?他应该有许多方法逃跑吧?即便是劫法场,无忧洞的人也足够他差使。也许明天,士卒们便会开始谈论有人逃狱的事情;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不知不觉过了些日子,可之前假想的那些事并未发生。今晚云很多,几乎快遮住月亮,稀薄的月光顺着墙壁上唯一的孔洞透进来,映照出空气中浮荡的尘埃——好似从地面上升起的一团烟雾。那烟雾展开又聚拢,变幻莫测。看守的狱卒偷喝了酒,如今睡得正鼾,均匀的鼻息带着回音,传遍狱中每一个角落。当突来的邪风熄灭守卫身边的烛火,云层又恰巧拢在月亮周围时,黑暗便狠狠地压了下来。
赵琢缩在墙角,手背盖住眼睛,随着黑暗的降临打了个寒颤。我正倚着他,因此有所察觉。“你怕黑?”我问,摸出预先藏在袜筒中的打火机,擦了两次才终于点亮了。
他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偷看我手里的火光。这种反应令我回想起城郊山脚下的木屋,那次他便有些奇怪。
“嗯……有时,会……”他嗫嚅道,将头向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讲述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
‘南宫’原是大宋有名的武将世家,抗辽英雄,世代为国效力,恪尽职守。到了元祐九年,那时的南宫老爷已有姬妾数十人,然性情暴戾,小不称意便杀妾解恨,拨其皮悬于墙壁,直至干硬。
家中正妻虽宅心仁厚,却并不受宠,亦常遭人妒恨,引得许多妾室纷纷觊觎正室之位。真正有胆付诸行动的,是一个当时很受宠的姬妾。由于她设计陷害,老实的妻子成为“淫妇”,不但“勾结”外面男人,还诞下“野种”。于是,老爷在盛怒之下将妻子杖毙,“野种”则被赶出了家门。
赵琢便是那“野种”,而宠妾即是沈让的娘。
“那时屋里很黑,我怕得躲在床下。有很多人……很多人在打她……”赵琢呆望着一点光源,两鬓都是汗水。他似乎看到过去,瞳孔不断放大又缩小,“一直到她不动了,也不讨饶了……那个人就走进来,手里提着一把刀……然后……然……后……”
“别说了!”我大叫着捂住他的嘴,顾不得手心的汗液,虽然连我自己都在颤抖,可还是选择握住他的手。
或许他就是这样不能说话……两个人吧!两个人总有办法!
再点燃打火机,是擦了更多次之后,那虚弱的火苗挣扎着,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赵琢转头看着我,氤氲的眼中充满感激,但更多的是不安。他用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凄然一笑:“没能保护她……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不会!”我摇了摇头单手抱住他,头枕着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想安慰他的,可当发觉自己只会重复这些无用的话时,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也许应该被安慰的人,是我。
手里的火光渐渐变矮,熄灭,接着黑暗罩了下来,像只密不透风的大盒子,将我们扣在里面。
我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不想被他看见眼里溢出的泪水,温温热热地正滑过我的脸。我深吸一口气,道:“沈让有句话要我稍给你,他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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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后来什么也没发生。之前的狱卒凶神恶煞似的都不肯多话,今天这个送饭的看起来比较和善,我便试探着询问起沈让的事。
“那个啊?那个早就审完了。”狱卒边将饭菜推进牢内,边四处张望有无来人,神秘兮兮地道:“叛国外加杀朝廷命官的重罪啊!闹得满城风雨呢!”
“对对,就是那个!后来怎么样了?”逃跑了吧?还是劫法场?我抑制不住激动地问。
狱卒站起身,低头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道:“还能怎样啊?腰斩了!”
“腰斩!?不可能!”我脑中一片空白,边摇头边扯出无比难看的笑容,“您再想想,会不会是记错了?”
“怎么会错?行刑时我正好在那儿!”他眼里透着鄙夷,转身想走,但马上又不死心地退了回来,“就算我看错了,赵太师总不可能看错吧?”
“赵……太师?”身后传来赵琢的声音。
“是啊!今天刚上任的……啊——”那狱卒惊呼着,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大人!”
因为被牢笼挡住,我看不见那边的情况。只知道有人示意打开牢门,遣退了狱卒,一步、两步,缓缓走进我的视线。一袭紫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威严而不可忤逆。“'奇/书/网…整。理'…提=。供'不相信沈让死了?”他问,音调平缓,熟悉却又陌生,“……我带你们去看。”
赵怀仁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看来他并不担心赵琢偷袭,首先他的武功不一定在赵琢之下;其次,他或许料定了对方不会与自己动手——窥见赵琢的表情后,我越发肯定这点。
“我一直以为我姓赵……”赵琢垂着眼皮,低哑的声音仿若自语。
前面人将头稍稍偏过一些,可很快便转了回去,并未放慢脚步,“天下赵姓之人如此多,你现在也可以姓赵。”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必然也清楚得到这些所要付出的代价。
我们在一个土丘前停下,赵怀仁说,这便是沈让的墓。
这里景色并不好,没有山,也没有水。随着天气转暖,四周的积雪几乎都融掉了。光秃秃的地面,零星的树木,小小的坟包上盖着新土,没有墓碑,无人祭奠。我一直以为沈让是个潇洒不拘的人,所到之处无不以为焦点,热闹非凡。却没想到他的墓,竟如此凄凉。
赵怀仁一挥手,几个黑衣人凭空跃出。见他们准备挖坟,赵琢忙出声制止:“不必了……”死者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