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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刚要回答,从她的身侧,一辆马车一冲而过。
这是一辆漆成黑色的宽厢马车,两匹拉车的马亦是黝黑高骏,就在陈容向那马车张望时,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陡然对上这人,陈容下意识地便想拉下车帘,她的手才把车帘一扯,又急急停下。
那男人漆黑阴烈的双眸盯了她的右手一眼,然后,转头盯向他。
也不知他做了一个什么动作,那马车开始向陈容的马车靠拢。
转眼间,两辆马车相隔只有一臂远了,陈容用指甲深深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含着笑迎上这人,唤道:“陈容见过冉将军。”
这人,正是冉闵。
冉闵没有理会她地招呼,他径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过了半晌,他那低沉雄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这个小姑每次见我,虽然强自镇定,却形容有异。那是何故?”
他靠得太近,说话时吹出的风,轻轻地扇起她的汗毛,渗入她的耳洞中。
陈容绷紧身躯,紧紧掐着手心,用尽全力压下那奔波的心绪,双眸微垂地避开他的目光,强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与将军素昧平生,怎会形容有异?”
她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
灯火下,她的双眸与他的一样,黑不见底。
四目相对,陈容嘴角扯了扯,喃喃说道:“将军俊美过人,想天下间的女儿,见到将军而形容有异的,不是少数。”
“是么?”
陈容点了点头。
冉闵哈哈一笑,他紧紧地盯着她,问道:“你倾慕王七郎?”
陈容一怔,慢慢点了点头。
冉闵又是哈哈一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低,沉沉的,轻轻地说道:“若是我向陈府求娶于你,你可愿意?”
轰——
直如九天一个炸雷!
陈容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昏花,只感觉到心脏砰砰地急跳个不休,差一点便要从咽喉冲出。只感觉到一种不知是苦涩,还是可笑的感觉,占满她的心田。突然间,她很想放声大笑。
她没有笑,只是慢慢地抬起双眼。
马车的颠覆中,她定定地望着这个男人。望着再世相逢后,她还不曾认真打量过的男人,陈容嘴角扯了扯,用着与他同样的声调,说道:“冉将军,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说到这里,她果断地伸出右手,哗地一下拉下了车帘。随着那薄薄的一道布挡在她与他之间,陈容整个人便是向后一软,差点瘫倒在平妪的怀中。
平妪一惊,刚想询问,陈容右手一伸,捂住了她的嘴——她永远永远也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前一世,是她愚蠢固执啊……
车外的冉闵,幽深的双眼兀自盯着那晃动的车帘,他的眉头微皱,而他的嘴角,却在不知不觉中向上勾起。
慢慢的,他也向后一倚,缩回了车厢里。闭上双眼,他那双惯常握着兵器的强而有力的大掌,开始轻而舒缓的,如弹奏琴弦般敲击着几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晃停了下来,尚叟在外面叫道:“女郎,下车吧。”
陈容咬了咬牙,想要坐直身子,可挺了两下,身子还是软的。平妪见状,连忙把她扶直。平妪先行下了马车,与尚叟一道,才把陈容扶下马车。
陈容一下马车,便感觉到一双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她头一转,再次对上了那双黑暗中阴烈的双眸。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在果断地转回头后,便挺直了腰背,甩开了平妪和尚叟地扶持,大步向前走去。
王府主院外,也停满了马车,灯火通明中,一阵阵欢笑声混合着香味飘来。陈容双眸一转,发现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衣履华丽,气定神闲。而这些多人中,她认识的竟没有几个。
就是她四下张望时,一个强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冉闵从她的旁边越身而过,大步走入灯火下。
他一出现,几乎是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一刻的冉闵,身穿一套黑底红纹的袍服,一头长发与时人流行的那般披散在肩膀上。他本来身材高大,腰细肩宽的,经过这么一刻意打扮,竟有一种璀璨的俊美,便如那初升的阳光,直是逼人双眼!
这种咄咄逼人的俊美和气势,与时下流行的,如月如云的阴柔俊美完全不同。
冉闵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他大步走到门口,跨了进去。
随着他一进入,陈容的周围变得安静了,众人停止了喧嚣,开始依次进入。
第三十九章 宴
更新时间2011…3…21 9:55:03 字数:2352
陈容停下脚步,接过平妪递来的纱帽戴上,从侧殿入口处踏入。
殿中衣鬓生香,暗红的灯笼光与蜡烛光相交织,随着灯火飘出的冉冉烟雾,这些打扮得精美的少年少女,一个个都如画中人物。便是在陈容的视野中,与她一般美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她地到来,远不如冉闵那般轰动。
陈容走出几步,便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主塌方向。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王七郎。此时冉闵正与他同塌而坐,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正在拊掌大笑。
在王七郎的旁边,还有二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和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这三人被众人围在中间,看来是琅琊王氏来的人。
陈容还在张望时,堵在道路中间,正与众子弟寒喧着的王五郎瞟到了她,脚步一提,大步走来。
“阿容。”
陈容一怔,抬头看去。
王五郎容长俊朗的脸,在灯火中显得有点阴沉,他打量着她,道:“跟我来吧,那里有你的位置。”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快,陈容一怔,她朝他盯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
陈容的位置,在右侧第二排最里侧,靠近墙壁处。
王五郎请她在塌几上坐下后,几个婢女马上上前,在她的塌几四周挡上屏风。
这不止是对她,在场所有的女宾一坐下,便会有婢女上前,把她们的塌几用屏风围起来。屏风只有一人高,上面蒙着薄薄的一层流着莹光的白纱。因为塌几上点着烛光,围上了屏风的女郎们,便比旁人明亮几分,当然,也隐约几分。
陈容坐下后,王五郎头一掉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姑子,年纪小小,心机可真深啊。你以为七郎那样的人,会看中你?”
他站在屏风后面,低着头,轻蔑的,隐隐有点愤怒地瞪着陈容,鄙夷地说道:“以你的身份,本来便难找到愿意娶你的才俊,你倒好,还不自爱,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看,你这一生算是完了。”
他的声音很低,旁边的塌几上又没有人,这番话除了陈容外,再也没有别人听到。
听着这刻薄的话,陈容心头火起,嗖地抬头看向王五郎。
陈容盯着王五郎,张着嘴待要反讽几句,在对上他眼中那愤懑和不甘时,却是心中一动,便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完不完又有什么区别?我族伯都想把我送给南阳王做妾了。”
声音很低,隐带着哽咽,和一种微妙的,似是求助,也似是倾诉地口吻。
王五郎呆住了。
他抿着唇,盯着明暗不定的烛光中,陈容那清艳里带着苍白脆弱的脸,不知不觉中,声音放温柔了,“把你送给南阳王那老不朽的?陈元那家伙疯了?他不知道南阳王只是喜欢收集美人,却从不怜惜么?进了他的后院,你就是生生地毁了啊!”
他说到这里,陈容已是泫然欲泣。王五郎的话音一顿间,陈容低低的,抽泣地说道:“可他是我的族伯,我,五郎,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说啊……”泪眼中,她悄悄抬眸,朝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只是一眼,可那梨花带雨,白莲垂露的风情,只用一个刹那,便令得王五郎彻底呆住。
他张着嘴,傻呼呼地盯着陈容,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这时,一人在不远处大声唤道:“五郎,五郎,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王五郎一个激淋,清醒了过来。他迟疑了好一会,低声说道:“别慌,我,我来想想。”声音竟是无比温柔。
直到那边又传来催促声,王五郎才提步离开。他走出几步后,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看向陈容。从这个角度看陈容,只能看到她那隐隐约约,明亮而模糊的身影,看着看着,他不由想道:只是几日不见,她,似是更美了。
这时刻,还有士族络绎进入,一刻钟后,整个大殿中已坐满了人。
陈容一个女郎,坐在第二排这样的显要位置,与一众长者并排,已引起了越来越多人地关注。
渐渐的,低语声四起,“那小姑子是谁?琅琊王家的嫡女么?”
“不是,她便是那个当众向王七郎奏凤求凰的陈氏阿容。听说这一次南迁,她一连两次帮助平城王家度过困局。是个才智不凡的。”
“你可别轻看了她,这小姑子聪慧着呢,王卓这老不朽的,都差她远甚。”
“是啊,听说她在平城,准备南迁前夕,还做出疏散家财的仗义之举。”
议论声中,众人看向陈容的目光越来越友善。这议论声甚至惊动了琅琊王氏的几个人,引得他们都向陈容看来。
听着众人地议论声,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陈容的腰背,挺得越来越直!
对陈容地肯定,往往意味着对平城王氏的否定。随着殿中传来地议论声,平城王氏的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几乎是突然的,陈容后方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少女有点尖的取笑声,“陈氏阿容,我七哥在这里呢,你见到了他,是不是甚为欢喜?”正是王氏七女涵允的声音。
议论声大止。
一殿的少年子弟,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盯向陈容,也盯向王七郎。
令得众人愕然的是,这个时候,一直谈笑从容的王七郎,竟也与众人一般转过头来,看向陈容的所在。
在众人的目光中,屏风后的陈容,低着头扭着衣角,好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当时,是阿容情难自已……事后细细思之,羞愧不堪。”
她说到这里,羞答答地站起来,也不抬头,便这般朝着王七郎的方向盈盈一福,颤声说道:“那一日,唐突了……幸七郎不曾怪罪,才使得陈容有容身之地。”声音娇软中,含着一种自惭形秽和脆弱。
王弘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专注地盯向屏风后,光线中,越发显得窈窕妖娆的陈容。
不止是他,便是他身边的冉闵,这时刻也转过头,静静地打量着她。
安静中,名士瘐志哈哈一笑,双手一击。他那清脆的巴掌声在把众人地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后,瘐志大声说道:“陈氏阿容,你羞愧什么?既然心悦,自当让七郎知情!既已让他知情,当大胆追逐其左右。说不定啊,哪一天王七郎晕了头了,便娶了你为妻了。哈哈哈。”
他笑到这里,也不等别人说他,咳嗽一声后解释道:“我是说,你这小姑子,敢做便得敢当!有始便得有终,你……”他还在啰里啰嗦,一侧的王弘已皱着眉头清喝道:“闭嘴!”
王弘一语吐出,瘐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