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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恩了一声。
不一会,马车便驶到了广场外。
还没有靠近,陈容便闻到脂粉香扑鼻而来。在她怔忡的时候,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怎,怎地这么多的女郎?”
陈容连忙掀开了车帘。
这一瞅,她也是一惊,只见广场的四周,一片粉红黛绿,赫然都是一些少女,这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
此时此刻,这些少女目不转睛地,都在望着广场中央。
陈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
只是一眼,她便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站在广场中央的,正是冉闵,此时此刻,他赤着胳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绑住,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不得不说,兵戎多年的冉闵,有着一副完美的好身材,他那微微汗湿的肌理,白净之余,在阳光下略显棕褐。那宽肩细腰长腿的模样,仿佛鹤立鸡群,一下子便把四周还敷着粉的士族少年给比了下去。便是那气质出众的桓九郎,也给比了下去。
此时的他,双腿微分,正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鼓。在他的旁边,桓九郎据席而坐,前方摆着一面筝,左手轻按,方手连拔。
两人配合极好,筝声轻转悠扬间,鼓声隐隐,筝声铿锵流畅间,鼓声沉沉。让人一听,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那时的诗葛亮,便这般坐在大开的,空无一人的城头上弹着琴,他的下面,是司马懿的千军万马。
筝声悠扬,空灵,无悲无喜,仿佛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云端上,俯视历史的尘埃。鼓声沉痛,铿锵有力,仿佛那个百战余生的将军,站在累累白骨前,为苍生一哭!
这一超然,一沉痛,合在一起,竟有了一种极致的美感。
这是一种陈容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一种超越了她认知的音乐。
她沉于琴技,可以说也是个知音的人,可此时此刻,涌在她心灵中的,只有震撼!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那华丽的,技巧繁复的琴声,在这种大悲大隐的乐音中,显得太渺小,太肤浅。
肤浅的不止是陈容,随着冉闵地击打,他那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舞动着一种极至的,阳刚的美,这种美,足以与昔年稽康打铁,临刑时奏广陵散的美相媲。
因此,每每那鼓声等音告一段落,众女郎便同时尖叫出声,美目涟涟的,都粘在冉闵的身躯上,俊美无畴的脸庞上。而冉闵始终头也不抬,似乎没有注意到众女爱慕的眼神。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陈容地到来。
陈容掀开车帘,侧耳倾听着这美妙至极,需要机缘巧合,需要福至心灵才能合奏出的乐音,久久久久,她闭上了双眼,紧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筝音戛然而止,随既,冉闵仰头哈哈一笑,双手把鼓槌远远一扔,大叫道:“痛快,痛快!”
他豪气干云的大笑声还没有止息,众女郎已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着,向他和桓九郎冲了过去。
转眼间,两人便被淹没有粉红熏绿的脂粉香中。
这时,陈容收回目光,低低地说道:“回吧。”尚叟听了,点了点头,驱车返回:看这情形,冉将军是没空接待小小的,不值一提的自家女郎的。
第74章 同赴
马车一出桓府,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去南城门。”
尚叟知道她想去找孙小将军,马上应道:“是。”驱着马车向南城门驶去。
马车穿过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人流,很快便来到了南城门处。
望着那几个守在城门处的士卒,尚叟说道:“女郎,先由老奴问问情况吧。”
陈容轻应一声。
不一会,尚叟急急跑回,他一脸忧色,不安地说道:“女郎,老奴听说,孙小将军的队伍于已经开拔了,不在南城门外营地。”
半晌,马车中的陈容才应道:“知道了,回去吧。”
“是。”
尚叟跳上马车,他一边吆喝,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忧,你现在不是王七郎看中的人吗?不会有人动你的。”
陈容轻应一声,低低说道:“我只是,想更稳妥一些。”
尚叟闻言,长叹一声。以前在平城时他还不觉得,自到了南阳城外,他才发现,自家郎主郎君不在,女郎一个弱质女流,实在太不容易了。
马车驶回了陈府。
陈府中虽然也吵闹着,却比起外面安静太多。陈容的马车一路驶过,所有人都对她直接无视。
当她的马车驶过陈微的院落里,那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平常不断的女子嘻笑声。
陈容皱了皱眉头,任由马车驶回院落。
院落中,一切如常,仿佛外面的风波也罢,是非也罢,都与它无关。
一天转眼过去了。
第二天,陈容叫了尚叟出去打探,听说南迁而来的各大家族都要参加南阳王府举行的宴会,陈府也派人参加了,不过没有异常。
转眼,第三天过去了。
刚过中午,负责打探消息的尚叟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脸色有点不好,见到陈容,人还没有站稳,便急急地说道:“女郎,打听到了,鲜卑人的铁骑说是巳到了莫阳城。前天,孙小将军,还有王七郎等人便已赶去莫阳城了。”
莫阳城位于南阳城西北面,位于南阳城与洛阳之间的交道要道上,虽是一座中型城池,却是兵家必争之地。
尚叟白着脸,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刚刚赶到莫阳城,莫阳城便被鲜卑人四万铁骑所围。”他声音颤抖起来,“四万鲜卑铁骑,除非冉将军率亲兵自至,否则无人能敌。可老奴又听人说,北方告急,冉将军于前天便趁夜离去。”
尚叟接过陈容递去的茶水,胡乱咽了一口,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伙都说,莫阳城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死于城中,那是无法避免的事。他们还说,只等莫阳城一破,下一个便轮到了我们南阳城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尚叟说到这里,见到陈容秀眉微蹙,怔怔出神,不由叫道:“女郎,女郎?”
直叫了五六声,陈容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尚叟,低声说道:“王七郎和孙小将军都到莫阳城去了?”
“是。”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人还没有进来,陈微的叫声已经传到 ,“阿容,阿容。”
她急冲进来,理也不理向她施着礼的尚叟等仆,朝着陈容大声说道:“阿容,听说王七郎去了莫阳城了,生死未卜呢。”
她说到这里,见陈容的脸上前无惊异之色,不由奇道:“你知道了?”
陈容点了点头。
陈微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叹道:“不要担心了,我父亲说了,王七郎一看就是贵不可言的,他不会有危险的。”
陈容低着头,说道:“多谢。”说罢,她抽出了双手。
陈微朝着一个仆人挥了挥手,道:“快把塌几摆到院落里来,真是的,平妪不在,你们一个个的,没有半点礼数。”
就在她大大咧咧地吩咐着时,陈容朝她一福,低头说道:“见谅,我需告退一会。”她也不等陈微说话,转身便向后院跑去。
陈微怔了怔,望着她的背影,低叹一声,转身就走。
陈容在后院转了两个时辰后,陈容坐上马车,对着尚叟说道:“走走吧。”
“是。”
马车驶动,向街中走去。
街道中,明显已乱成一团,许多士族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驾着马车冲来冲去,每过一条巷道,便可以听到一片似歌似泣的乐音。
几乎是转眼间,整个南阳城中,已陷入恐慌的海洋。
陈容坐在马车中,她掀开车帘,秀眉微蹙,怔怔地出着神。
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容?”
陈容转过头去。
她对上一双贼亮的眼睛。这眼睛的主人,正是陈三郎。他正对着陈容上下打量,目光中,有着一抹异于上次的火热。
就在马车中,陈容向陈三郎盈盈一福,唤道:“三哥。”
她行礼的时候,陈三郎的眼睛,粘到了她的细腰和圆翘的臀部上。
他挥了挥手,驭夫开始驱着马车,向陈容靠近。
陈三郎伸出头来,他望着陈容,叹道:“阿容,听说王七郎已死在莫阳城了。”声音无比笃定。
陈容脸一白,强笑道:“应该还不曾,不是说胡人才把莫阳城围上吗?”
“是吗?”陈三郎干笑两声。
他望着陈容,感慨地说道:“鲜卑胡人慕容恪,可是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哎,既然是他围上了莫阳城,那莫阳城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他低低的,温柔地叹道:“幸好阿容是个有福气的,还没有许给王七郎。”顿了顿,他自顾自地摇着头,感慨连连,“可惜,阿容的名节已毁在他手上了。不然,为兄运作一下,阿容你还是可以找一个丈夫嫁了的。现在嘛……哎。”
他更加凑过来,目光盯向陈容那高耸的胸脯,道:“阿容,要不要为兄帮你运作一番?”
陈容向后避了避,低头说道:“岂有他生死未卜,我便谈婚论嫁的?”
陈三郎闻言,长声嗟叹起来。
这时,陈容向他一礼,道:“三哥,阿容告退了。”
“且慢且慢。”
陈三郎急急叫住她,他令得马车再向陈容靠近少许,伸头凑向她,压低声音说道:“阿容,有一事,你听过没?”
陈容回眸看向他,这一回头,眼波流转,媚意天生,直让陈三郎失了魂。
“三哥,什么事?三哥,三哥?”
陈容喊了几声,陈三郎才反应过来,他定了定神,朝四周着了一眼,再次向陈容凑近,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啊,知道了王七郎难逃一死后,有人向南阳王提到了阿容你呢。”
他盯着陈容,慢腾腾地说道:“阿容你是知道的,三哥交游甚广,在南阳王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他神秘的一笑,转头喝向驭夫,“走罢。”
“是。”
直到马车驶出老远,陈三郎才回过头来看向陈容,对上她低着头,苍白着小脸的模样,他满意地咧嘴一笑。
陈三郎走后,尚叟回过头来,忧心忡忡地唤道:“女郎?”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着尚叟摇了摇头,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尚叟苦着脸,无力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陈容的语气突然变得清亮起来,“叟,去王府。”
尚叟嗖地回过头来看向陈容,奇道:“去王府?”他转眼想到什么,连忙叫道:“女郎,你还是未嫁之身,这一去王府,众人传言起来,会更难听的。”
陈容坚决说道:“去吧,一切我自有主张。”
尚叟见她主意已决,只得驱着马车向王府方向驶去。
马车驶动了,他还是不死心,又说道:“女郎,你可是未嫁的女郎啊,三郎虽说南阳王不死心,可那消息并没有得到确实。你这般去了王府,有所谓‘娉则为妻奔为妾’,自古以来,私奔的女郎最是为世人看轻,你以后,还怎么活啊?”
尚叟的声音中带着悲泣。
好半晌,马车中,依然传来陈容坚决的声音,“不必说了,去王府吧。”
尚叟至此死心,他长吁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