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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嬷嬷一听这个声音,如得了一级警报,即刻起身跳到简凤涅身边儿,简凤涅却仍半躺着身子,只是双眸懒懒地望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个打扮的颇为娇艳的年轻女子,正袅袅婷婷地往这边而来,颇为俏丽的脸,神情似笑非笑,望着简凤涅,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得意洋洋的优越感。
康嬷嬷低声道:“娘娘,这齐嫔最近颇讨太后的好,竟得意起来了!”
说话间齐嫔已经到了跟前,仍旧是似笑非笑地,似是而非地行了个礼,道:“给姐姐请安,妹妹听说姐姐病了,一直挂心着,今儿终于得空了,赶紧地就来探望一番……如此一看,倒是放心了,姐姐好清闲啊,也是,在这冷宫里头,也没别的事能做。”她这边儿说着,身旁的三宫女便也陪笑,作出一副花团锦簇的和谐来。
简凤涅眼皮儿略抬了抬,淡淡道:“你……叫什么来着?”
齐嫔一怔,目光中透出几分讶异之色,而后仍旧笑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莫非是把妾的出身都忘了?妾身乃是镇国将军齐天赐之女,闺女唤作玉好,姐姐可有印象了?”她笑看简凤涅,口吻里透着几分自豪,眼神带着几分轻蔑。
宁曦皇后的出身并不显赫,大舜人人皆知,据说宁曦皇后的生父不过是个偏僻地方的县官而已,为攀龙附凤,把幼年的女孩儿送到大舜京中,后来在亲戚家中默默无闻地长到十五岁,竟成了皇后。
当时众人都惊呆了,不知天子为何竟对这个毫无来头的女子如此重视。
比家世,齐嫔自觉地应该高人一等,其实在后宫之中,在宁曦皇后出现之前,众位妃嫔间已经暗自较量,谁也想不到,暗中会杀出一匹黑马来,将所有人统统击败。
宁曦皇后忽然被打入冷宫,六宫里头几乎无人不拍手称快,所谓“看她起高楼,看她楼塌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们盼星星盼月亮,日里夜里祷告诅咒,让这少女皇后不得其所,如今终于如愿。
简凤涅道:“齐玉好,这个名字不错。”
齐嫔含笑道:“多谢姐姐夸奖。”
简凤涅哼地一笑,缓缓说道:“什么姐姐,算不上,我自来也没个亲妹子,不用这样客套的称呼。”
齐嫔道:“姐姐这是何意,后宫妃嫔为示亲爱,素来以姐妹相称的。”
“亲爱与否,不在嘴上。”简凤涅懒洋洋道,“你若是喜欢叫,自管叫便是了,但我以后,只喊你齐玉好。”
齐嫔眉头一横,咬牙做愤慨状:“娘娘这莫非是在敌视妾么?”
“我人在冷宫,敌视个什么劲儿?”简凤涅打了个哈欠,很是闲适地,“不用自作多情了亲。”
齐嫔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话,却好像奋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无语。
简凤涅望着齐嫔的脸色,一阵阴一阵晴,心里头怕是早看低了这个落势的皇后,想要落井下石一番,但终究又没这个勇气撕破脸,于是这神色变幻的就很尴尬,似要有精分前兆。
简凤涅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儿,轻轻笑了声,忽又凉凉地道:“你一人来,倒带了三名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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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嫔镇定下来,冷笑道:“我只带了两名,玉叶是雪妹妹的。”
简凤涅微笑:“雪妹妹,便是同你近来颇为相好的魏才人?”
齐嫔略有些惊讶,挑了挑眉道“娘娘人在冷宫,消息倒是极为灵通的,正是魏才人。”
简凤涅温柔问道:“那么,她怎么没来呢?”
不知为何,齐嫔听了这个声调,再看伊人笑意盈盈,竟有些一脚踏入云堆里之感,模模糊糊几乎不知身在何处。
齐嫔一时不能回答,她身后的小宫女低着头道:“奴婢回娘娘的话,我们主子本是要来给娘娘请安的,怎奈身子不适,临出门又咳得厉害,便只好回去喝药了。”
简凤涅转头看康嬷嬷:“嬷嬷你瞧,这小丫头伶俐么?”
康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听得人也忍不住心喜着呢。”
齐嫔的那两个跟随宫女一听,犹记得康嬷嬷当年打遍六宫的风采,各自不寒而栗地缩了脖子。
康嬷嬷狞笑着,睥睨看那宫女:“你们主子回去喝药,你怎么不伺候着,巴巴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齐嫔闻言,不由一愣,简凤涅看在眼里,面上的笑容更和蔼了。
唯独那魏才人的跟随宫女小声说道:“奴婢再回娘娘话,我们主子身子弱,劳齐嫔娘娘相赐补身的药,本是要一道儿去取的,因此奴婢贪便宜,就想跟着齐嫔娘娘顺便把药取了,也免得等,或者错了时辰。”
这话有几分合情合理,齐嫔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简凤涅亦微微点头,道:“真是个伶俐的丫头,能调教出这样的丫头来,可想见你主子更了不得。”
玉叶垂头,呐呐道:“娘娘说笑了。”
齐嫔一头雾水,简凤涅看看她,又看看玉叶,却敛了笑,道:“我的样子,像是说笑么?”
康嬷嬷紧随其上,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质问起皇后娘娘来了?”
这冷宫里头的看客听众皆有限,害得康嬷嬷平日里想耍威风都耍的不尽兴,好不容易捉到一个,康嬷嬷很有小试牛刀的兴趣。
康嬷嬷这一嗓子,高亢有力,宛转铿锵,饶是玉叶口齿伶俐,能言会道,此刻也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句。
齐嫔见状,挺身而出道:“娘娘,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宫女罢了,娘娘何必同她制气,同她一般见识,也平白折了娘娘身价。”
“制气?”简凤涅一笑,道,“好端端地我同她制什么气?本宫只是真心诚意地赞扬她的主子……齐嫔,你该多向人家学着点儿才是。”
齐嫔只觉得自己嘴里好像被塞了个鸭蛋,堵得不上不下,半晌憋出一句:“我为何要跟她学……”
简凤涅道:“自然是学人家识大体懂进退的性子……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齐嫔心里很是不服,当着玉叶的面,也不好多说,就冷冷地哼了声。
简凤涅抬头看看天色,道:“这日头的光转了,都已经过去了,可笑我还对着他白白地守了这半晌,嬷嬷,快来替我转一转椅子。”
康嬷嬷急忙上前,将椅子转了个方向,侧对着齐嫔。
简凤涅换了个姿势,懒懒道:“齐嫔啊,你也赶紧回去罢,多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不要总往这冷宫跑……哎你先稍微站开点,你挡着我的风了……”
康嬷嬷自然赶紧地跟着吆喝起来,齐嫔呆呆后退,看了一眼旁边低着头的玉叶,又看看简凤涅,眼中透过一丝疑惑之色,最后道:“既然如此,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
简凤涅动也不动:“嗯,好走。”
齐嫔转身,瞪了玉叶一眼,又对两个贴身宫女喝道:“走!”
简凤涅眯起眼睛看齐嫔的背影,见她一袭合身宫装,衬得一个身子珠圆玉润,看起来果然极动人心,这皇宫自来就是美貌女子的囚笼。
眼见几人出了冷宫,康嬷嬷笑道:“娘娘,今儿奴婢可是开了眼了。”
简凤涅叹了口气:“嬷嬷,平日你的眼睛也瞪得够大了,再开得多大啊……那得要吓人了吧?”
康嬷嬷一张老脸笑得如秋菊盛开,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嗳,娘娘自是跟奴婢开玩笑的,不过,娘娘方才对齐嫔,真真有大将风范,不费一兵一卒,就挫了她的锐气,只不过,娘娘,奴婢愚钝,您为何一味问起魏才人的宫女?”
简凤涅道:“嬷嬷真不明白?”
康嬷嬷道:“奴婢猜,娘娘是说魏才人……同齐嫔一样不怀好意?”
简凤涅道:“看齐玉好的口风,两人本是约着要一块儿来的,临出门魏才人不来了,于是撇了她一个,你猜魏才人是真病,还是有所忌惮故而称病?”
康嬷嬷两道扫帚眉一皱:“娘娘的意思,莫非是魏才人撺掇齐玉好,结果临到头,要她一人……”
简凤涅道:“能够同舟共济的,才堪称兄道弟呢,像这种煽风点火,背地偷笑的……”
康嬷嬷咬牙道:“好个小贱人……”
简凤涅道:“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一石二鸟之计罢了,只可惜她到底是太过大意了,居然还派了个小丫头来盯着瞧瞧……嬷嬷,怎么本宫的样子很像呆瓜么?”
康嬷嬷道:“娘娘圣明!娘娘别气,等娘娘重得陛下恩宠,有的这帮贱人好看。”
“想那么长远做什么,齐玉好回去,安分不了……”简凤涅又笑:“不过,其实我也好奇,为何被打入冷宫这么久了,皇上还未曾废了本宫,他想干嘛呢?”
康嬷嬷立刻道:“陛下对娘娘是真心疼爱的,只是听了那些流言蜚语,于是不免……气上心头,奴婢觉得,过不几日,陛下就会将娘娘接回宫的。”
简凤涅眯起眼睛,望着风里头吹坠了的一枚落叶,道:“是么……”
我干杯,你随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耳旁是康嬷嬷喜滋滋地自言自语:“都说人病一回,就会长一回的心眼儿,起初娘娘病得如此之重我还……,现在看来娘娘这回病得倒是好,整个人长了心眼儿了!”
简凤涅听得好笑,便问道:“嬷嬷,本宫先前很是缺心眼儿么?”
康嬷嬷觉得“缺心眼”这个词有些不大中听,就道:“娘娘那不是缺心眼儿,是太实诚,太老实,太……唉,不是奴婢说,在这宫里啊,太实诚的人,总得倒霉。”
康嬷嬷尤其喜欢说话,嗓音百转千回,若去说书,必然是第一流的。简凤涅听闻的魏才人同齐嫔好的消息,就是她训斥芳嫔琳贵妃等人之时随口带出来的。
简凤涅旁敲侧击,便又得知了许多关于宁曦皇后之事,康嬷嬷虽然大嘴巴,但到底不敢妄议主子,只是少少地说几句,有十分的,便委婉地说三分。
她对宁曦皇后性子的评价是:“娘娘凡事不爱议论,别人说什么就是说什么,别人往自个儿身上泼脏水,娘娘也不肯辩驳……这怎么了得!娘娘为人就是太过善心了些,任凭那些狐媚子爬到头顶上,都不肯大声说一句,她们便越发得势!奴婢就是看不惯这个!”
简凤涅想:“原来宁曦皇后性子懦弱……唉,真的假的,不过,康嬷嬷忠心护主倒是没错的。”
康嬷嬷对宁曦皇后同天子之间的关系却是赞美有加:“陛下对娘娘可真没话说,奴婢虽然是在范家的时候就跟着娘娘的,也希望娘娘将来嫁个好人家……但做梦也想不到,陛下居然会如此恩宠娘娘……当时听了娘娘要当皇后的消息,奴婢整个人都昏死过去,如做梦一般……陛下可宠娘娘了,大婚之后,整整半个月都宿在娘娘房内……那些狐狸精,眼红的暗自里哭嚎呢……”
简凤涅的结论是:天子不知道哪根筋抽了,或者另有内情……才看上了不起眼的“小孤女”,破格提拔,假惺惺地新鲜了半个月,成功地拉了三千佳丽的仇恨,什么抓耳挠腮暗地扎针儿或者煽风点火的举动必然是如雨后春笋般地……然后天子的哪根筋又抽了,皇后得以到冷宫来度假,率领冷宫三宝两狗腿开展冷宫半年游活动。
早在之前就知道,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