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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响声过后,杨念晴也傻住。
看着那微微有些泛红的俊脸,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疼痛,她有些后悔。古代男人好象都很重规矩的,让女人打耳光……这个人又是十足的大男人主义者,可怎么办才好?
她慌张地移开视线:“我……”
他依旧抱着她。
“我不想叫她看到你,”轻轻的声音,“不能叫她再伤心,我只能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你……可是生我的气?”
“是我对不住她,所以不让你见她,你何必计较这个?”
他的意思是……
杨念晴呆住。
“你走吧,不要在这里,”那声音里的确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只是叫她走,叫她“不要站在这里,”为死去的人送上最后一点可怜的安慰,哪里料到她会那么敏感。而一个正在伤心的人是不会考虑太多的,自然也不会细细解释,因此那些话会产生什么误会,他根本就没注意。
其实有时候引起误会的原因很简单,只是你不去询问,而他,还不知道。
。
他的确不是说谎,所以临走时,才会叫何璧保护她。
多日的委屈全都浮了上来,杨念晴终于伏在他的胸前泪流不止,洁白如雪的前襟又成了擦眼泪的地方。
他轻声叹息:“是我害了她,又怎会叫你走?”
她抬起头,红着眼瞪他:“明明是你亲口叫我走的,不说清楚……”
哪里是叫她走,只是叫她不要站在那里罢了,他当时只顾内疚,谁知道她会想那么多?女人的心思又岂是男人能揣测的?
李游并不辩解,苦笑:“有的人一向脸皮很厚,想不到这次走得倒快。”
“说谁脸厚!”
“自然是我。”
“这还差不多,”杨念晴满意地揍他一拳,鄙视,“若不是看你明白男人的‘三从四得’,认错态度又这么好,理你才怪!”
脸皮这东西,没有最厚,只有更厚。
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眼底又掠起一片欢快的笑意。他摸摸脸:“原来‘三从四得’是要挨耳光的,受得气。”
“活该!”杨念晴红了脸,狠狠掰开他的手,“反正你脸厚……没打重吧?”
“若非路上出了事,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她一愣。
片刻。
她默默挣脱了他的怀抱,因为那双忧郁的眼睛。
那时,他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却还是紧紧抓着她的手,用微弱而清晰的声音对她说“不要回去”。
上当很容易
烛光中,那一抹微笑格外动人。
杨念晴一阵心痛,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她就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以往总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可现在她真的觉得自己幼稚冲动得像个小孩子,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其实在爱情面前,每个人多少都会显得幼稚些的。
但他却是杨念晴最不愿意伤害的人,他可以挺身为她挡剑,甚至还不惜杀人。因为她说了句想离开,他就真的不顾一切带她走了。
她不能让他失望。
“南宫大哥,你觉得怎么样了?”
南宫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在鬓边黑发的映衬下,俊美的脸似乎更苍白了几分。
沉默半日。
他轻声道:“不要难过了。”
杨念晴一愣,急忙道:“没……”
“李兄很好,”南宫雪打断她的话,微笑,“我没怪你。”
他知道了?
“不是的,”杨念晴辩解,“我是说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回……”
南宫雪笑着摇头。
突然间,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在这样一个聪明人面前,这些话非但骗不了他,也骗不了自己。
杨念晴默默垂下头。
南宫雪叹了口气:“你不必难过,我很高兴。”
看看床边那只小手,他不由也伸出手去,想要安慰她,然而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却又停在了空中,因为他已意识到,此举明显不合适了。
凤目逐渐黯下去。
终于,那只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握,带着满把忧伤的空气,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微笑,又静静绽放开来。
“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
越是听到这样毫无责备之意的话,杨念晴越是心痛难过,从来都没有比此刻更恨自己了,于是,她抬起头想说话,却不料那温和的目光已经离开了她,移向门口。
一道洁白的身影伫立在门边。
。
李游望着他,黯然:“南宫兄……”
南宫雪摇头打断了他:“邱兄弟方才来看过,说在下如今虽已无大碍,但体内尚有余毒未清,日久只怕不好。”
杨念晴先急了:“怎么办?”
南宫雪并不回答,却看着李游微笑:“李兄不妨明日起程,再走一趟邱兄弟的悠然居,将东面那些‘碧芙蓉’的叶子摘几片回来,如何?”
二人皆愣。
他皱眉:“李兄轻功第一,若肯去,想必在下的毒也能尽快得解了,只不知李兄是否会嫌麻烦?”
沉默。
修长的双目中升起感激之色,李游点头:“我明早便去。”
朋友的好意他岂会不明白?
南宫雪提出这个要求,只不过是想让他心中的愧疚减轻些罢了,一个人在自觉愧对别人的时候,总要为别人做点什么才会安心的。
。
夜阑,房间灯火通明。
李游皱眉:“看来凶手的确与陶家有关,但就算当年陶门果真有人逃过此劫,曹通判只怕也不敢声张的。”
何璧冷冷道:“那只老狐狸,从头到尾半点破绽都没有。”
邱白露也难得地有兴致:“倘若那么轻易便叫你我看出来,他又如何坐到通判这位置?”
南宫雪笑道:“他也未必是说谎,若放走了人,落人口实,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又怎会不格外小心些?”
李游沉吟:“不错,据说曹通判当年率大内高手将陶门门人尽数诛杀后,还专程请了人来认尸,为的就是怕有脱逃遗漏之人。”
何璧点头:“他的下一个下手对象,只怕就是曹通判。”
南宫雪摇头:“曹前辈行事谨慎,倒不必担心。”
说着,他又叹道:“但那时我们早已知道是万毒血掌,他究竟还在那些尸体上留下了什么线索,几次三番毁尸灭迹?”
闻言,李游倏地呆住。
。
长眉紧皱,目中迅速升起一片惊诧之色,随即又渐渐隐没,化作了几分怀疑与顾虑,甚至还有些黯然,十分复杂。
许久。
他忽然叹道:“陶门之案永无证据,朝廷决不可能再为他们平反,若知道当年陶家有人逃脱,也是必定不会放过他的。”
“纵然他要报仇,也不该杀那些无辜之人,如今唐惊风与柳如已死,这仇也算报过了,曹通判当初只是奉命行事,何必计较太多?就算报了仇,那些冤死之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他自己终究也难逃一死,又有何意思?”
见他莫名其妙说出这番话,众人都愣住。
邱白露端起茶杯,淡淡道:“原来世上那些苟且偷生之辈都是这般来的。”
李游笑道:“如何叫苟且偷生?”
锐利的目光闪闪,带着许多不屑之色:“分明背负着血海深仇,却独自偷生于世,那些冤死的门人只怕都不能瞑目的。”
“未必,”李游看着他,摇头,“在下倒以为,那些死了的人只会希望本门中能有人活下来,活得好好的,并不想他因为报仇而送死。”
“一百多条人命,岂非太冤?”
“他如今为了报仇,也害了这许多无辜人命,他们难道不冤?便是九泉之下的陶门主,也必定不愿他如此。”
邱白露略略一嗤,不再言语。
沉默片刻,南宫雪展颜微笑:“不论如何,事情既已发生,多想也无益,李兄明日还要跑许多路,何不省些力气?”
李游正要说话,却见杨念晴笑嘻嘻地托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
“点心来啦!”
。
何璧皱眉:“这是什么?”
“蛋糕!”
“不像。”
“是不是比上次好看了很多?”
沉默。
觉得气氛诡异,杨念晴奇怪:“怎么?”
李游叹了口气:“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杨念晴明白过来,不悦:“都没有尝,你怎么知道不好吃?”
李游道:“你看可有人敢尝?”
见他二人又开始斗嘴,南宫雪摇头笑了:“上次李兄倒是吃得最多的,如今总不会越做越差,李兄不妨尝尝再说。”
李游立刻道:“你怎不问问她自己有没尝过?”
南宫雪一愣,果然看着杨念晴。
被这个人看着,脑子里浮现出来的谎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于是杨念晴选择了诚实:“没有,我怕不好吃。”
南宫雪怔住。
李游叹气:“听到没有?”
众人默然。
杨念晴尴尬不已:“这次真的是改进了很多,我虽然不敢尝,但也不代表它难吃,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没有把握而已,”李游苦笑,“你自己都没有把握,在下更没有了。”
杨念晴无语。
男人太笨固然不行,然而太聪明也不见得是好事。
。
南宫雪忍住笑,看了她片刻,凤目又黯淡下去。
他伸手拈起一块,仔细看了看:“倒没有上次那么硬。”
何璧也点头:“好看了许多。”
众人正在细细研究,旁边的邱白露已经一言不发,直接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吃起来。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淡淡的神情,仿佛味道是好是坏都没有区别,杨念晴凝神观察了半日,还是看不出他究竟是满意还是嫌弃。
李游好笑:“要知道好不好吃,这的确是最简单的法子。”
“你为何不试试?”何璧看了看他,忽然也拿起一块,“说不定味道不错。”
他吃得很慢,与邱白露一样,面不改色。
自己做的东西有人吃总不是坏事,杨念晴庆幸之下,白了李游一眼:“看到没?我下了功夫的,哪有那么难吃。”
李游瞧瞧吃得不动声色的何璧,喃喃道:“杨大姑娘,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故意做出这副样子,只是想引我吃罢了。”
“邱大哥也是想引你吃?”
“老邱我不知道,但他我是知道的,”李游仔细瞧了瞧何璧,“自小时候起,他每次都是这么引我上当。”
杨念晴失笑。
何璧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冷着脸吃,并不辩解。
南宫雪也笑了:“如此,在下也要上当了。”
俊美的脸上,神色依旧没有半点变化,温和动人,你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也能将心思隐藏得丝毫不露。
看看三个人,杨念晴终于也开始糊涂,不明白自己的蛋糕到底好不好吃了。见李游还在发愣,她不由好奇:“这么说,何璧以前这么骗你,你现在已经可以不上当了?”
“错,”李游摇头,“还是会上当。”
他终于也拿起一块。
然而就在他将那块蛋糕放入口中的那一刹那,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另外三人迅速放下了手上的蛋糕。
于是他只有苦笑,吃了一口,放下:“明明是同样的法子,为何每次用在我身上都这么有效?”
“因为你如今好奇的,已不是它好不好吃,而是你能不能控制自己不吃,”何璧拍拍他的肩膀,“我保证,你下次还是会上当。”
李游瞪眼无语。
南宫雪点头微笑:“战胜自己总是比战胜别人困难得多。”
正因为战胜不了自己的决心,战胜不了心中那些顾虑,我们每个人才会时常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
。
杨念晴看看他,又看看李游,最后看着何璧:“你们两个既然这么喜欢斗嘴,以前是不是还经常打架的?”
何璧点头:“打过四百多场。”
四百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