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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点,简凌很清楚,阿曼也很清楚。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但是眼里却盛满了渴望。深褐色瞳孔紧张地望着简凌。竟然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简凌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你以前经常吃安眠药?”
如果不是,他不会这么想要安眠药,他的神情是明显产生依赖感之后的表现。
阿曼被戳中心事,目光漂移,声音低了下去,勉强保持着脸上的笑:“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吃点。”
“为什么会睡不着?”
阿曼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笑容渐渐淡下去,神情越来越颓废:“做噩梦,各种各样的噩梦。”
简凌静静站在床边。声音变得温和了些,像是轻柔地低喃,缓缓飘进他的耳朵:“你梦见你的战友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简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慢慢开口了:“是,我梦见他们都还在。我们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同生共……不,我们没有共死。他们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满是茧子的大手里,声音哽咽:“你知道吗,当初是我亲手帮他们收拾的尸体,那些被炸碎了的尸体,一块一块的,连血都干了,只剩下被烧焦的皮肉。我几乎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
眼泪透过指缝,低落在被子上:“我经常会以为他们其实还没死,每次做训练,我都好像看见他们就站在我身边,就像以前一样,他们会扑过来勾住我的肩膀,大声笑我刚才又被班长骂了。可是下一秒,他们就不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快要四十岁的铁血汉子,在夜深人静的病房里,独自哭得泪流满面。
那些记忆,压得他近乎喘不过气来,可是他又不能忘记,那些都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怎么能忘记他们?!
他逼着自己去抹掉那些残缺的尸体留下来的冰冷记忆,他开始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其实他们都还没死,看,他们都还陪在自己的身边。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有时候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象。
每每睡着之后,到了梦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恐怖回忆,会像魔鬼一样复苏,对他张牙舞爪。他好像又回到了战场上,面前是成堆的尸体,战友们一个个从面前消失,炮弹从耳边飞过,将他们炸成碎片,血肉漫天飞溅……
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然后彻夜失眠,日复一日。
他知道安眠药会有副作用,可他只有依靠它才能睡着,才能麻痹自己的神经,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已经被自己逼到绝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每天醒来是为了什么,他更不知道满身是血的自己,回去该如何面对家人朋友?
他觉得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离开了军队就什么也不是。
简凌静静地看着他,宽阔的肩膀微微颤动,那些被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像是碎掉的玻璃杯,一片片扎在心头。
简凌找不到可以安慰他的话,他已经深深陷入自己构建的世界里,外人的劝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有时候甚至会让他产生一种被孤立感,进而更加地厌世。
她只能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道:“你只是病了,等病好了,什么烦恼就全都没了。”
她一直陪在这里,等着阿曼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她给他打一点镇静剂,让他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重新回到外科办公室,简凌赶紧将那几份病历整理好,然后调出阿曼的病例数据,仔细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那几张胸腔片子上。
她将肺部的那张片子放大数倍,仔细地观看了许久,神情越来越凝重。
第二天一大早,她亲自去了一趟心理咨询室,找到齐穆,大概将阿曼的情况说了一遍。
齐穆说道:“这是典型的战后综合症。看情况应该已经相当严重,需要依靠药物才能控制理智,必须要尽早治疗。找个时间,我会去亲自看看他,到时候再配合你们的治疗,准备一个相应的心理治疗方案。”
简凌的表情有些犹豫:“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理想,肺部已经出现轻微萎缩,其他的运动神经似乎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硬化。我怀疑他患有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齐穆明白她的顾虑:“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我建议暂时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免得他再受刺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简凌点点头:“知道了。”
此时在外科办公室里,季月这几天的病人资料进行整理,打算将部分伤势较轻的病人转到其他部门。无意中。她看见阿曼的病历,那几张胸腔片子令她目光微微一顿。
她将那几张片子拉成影像,仔细看了好几遍。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将这份病历复制一份,中午的时候。她趁着没什么人,打开自己正在着手进行的学术论文。这篇论文是她从前两年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凝结了她许多心血,研究内容正是与运动神经元有关。
她很看好这篇论文,不论是从立意还是观点来看。只要发表出去,必然会在医界引发一场不小的关注。
如果发展顺利“季月”这个名字也会被载入史册,成为医学里程碑上的一个标记。
只可惜,这两年一直没找到最合适的临床病人,在数据和材料方面仍旧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笔。而现在,她发现了患有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阿曼,无疑是老天送上门的大礼!
她迅速将阿曼的病历数据拷入论文之中,以这个病人为研究对象,写好一部分开头。接下来只要等阿曼确诊,她再为他实施主刀手术,她的论文就完美无缺了!
简凌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她在写论文,不由得目光一凝:“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篇论文了?”
“两年前”季月将文档保存好,然后关掉电脑,笑着看向她“阿曼是个很重要的病人,以后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去帮忙医治其他的伤患吧。”
看着她自信的微笑,简凌确定她已经知道了阿曼的病情,不由得将声音放冷:“别去动阿曼,他是病人,不是你的研究材料!”
“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目光短浅!”季月坐在椅子上,左腿叠放到右腿上,对于简凌的阻挠,她表现得满不在乎“简医生,从一开始,我就和你不一样。你只关注于面前的病人,而我,是要为几十年后的千万个病人着想。只要我的这篇论文成功了,今后再有人患上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就不至于成为可悲的‘渐冻人”受益的病人将会有千千万万。”
所谓“渐冻人”是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一种别称,又称有意识的“植物人”。病人在患病的后期,全身肌肉进行性萎缩、无力,导致吞咽和呼吸功能困难,通常在2至5年左右,最终呼吸衰竭而死。
阿曼现在已经开始发病,虽然只是前期,但是这种病进展极为迅速,很难控制得住,等待他的,必将是无法接受的悲惨结局。
简凌抿紧嘴角:“我不管你的狗屁论文,我只警告你,别动阿曼,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季月毫不示弱地直视她,冷笑:“你这种人,就只适合在这种小地方干一辈子。”
亏得她之前还想拉拢简凌,让简凌成为她的左右臂,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毫无远见,即便带回医疗部也不见得能上台面!
18。 病人,名利
急救电话忽然响起,说是刚刚从前线运回三个重伤患者需要立刻进行急救。
简凌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外科办公室,来到急救室,两名伤患已经被放到病床上。她换好手术服,戴上手套和口罩,大步走到其中一张床边:“报告生命迹象。”
“血压60,呼吸20,脉搏75,腹部受到重创,大量失血,已经陷入休克状态。”
简凌让人剪开伤者的衣服,查看腹部上的伤口:“准备血浆,立刻进行输血。”
云燕立刻应下,转身去准备血浆。
刚刚赶过来的段卓走过来,看见病床上的伤患,腹部被利物刺入很深,长约三寸的伤口足以看见里面的内脏和肠子。他戴好手套:“需要我做什么?”
简凌头也没抬:“检查内脏是否受伤。”
“OK,”段卓打开仪器,将毯子盖在伤患身上,调出超声波影像,“胃部受到细微擦伤,肝脏暂时没有问题。”
“肺部呢?”
段卓调动一下影像:“有轻微收缩现象,应该是由于缺氧导致的。”
简凌躬下身,将耳朵贴在伤患的脸颊上,透过面部肌肉的轻微颤动,她感受到伤患的牙齿里藏了东西。她强行将伤患的嘴巴掰开,用器皿抵住他的牙齿,通过探照灯,她看见伤患的牙齿间有一颗白色的药丸。
她用镊子将那颗药丸取出来,拿给沈秋:“检查一下。”
谁知道沈秋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拿着药丸站在原地,神情古怪地说道:“这是毒品。”
此言一出,病床边的所有人都手下一顿。
两个小护士互相看了一眼,都低下头不做声,吸毒这种事情在基地里不是没有,但那是基于没有被发现的前提。如果被发现,等待他的,必然是一系列的观察与审问,严重的甚至会被强制退伍。
段卓也知道这事很棘手,他看向简凌:“怎么办?”
“继续手术。现在他是伤患,我们是医生,唯一的任务就是救活他。至于其他的,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眼下似乎只有这个可行的办法,段卓点点头,继续干活。
其他人也都扭开目光,各自去做自己的分内工作。
至于沈秋,他将药丸收好,回头这事儿还得去跟白绿报告一声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帮伤患将胃部上了些药,处理那些擦伤,简凌伸出右手:“持针器,4号丝线。”
云燕将器具递过去。
简凌麻利地进行缝合,针线穿过皮肉,顺着伤口,精密地往上延伸。段卓站在旁边,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似乎不管他怎么练习,距离简凌始终还有一段距离,其中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缝合。
明明是一样的手法,可简凌缝出来的针脚更加细密精致,就好像经过无数次计算一般每一针之间的差距几乎都完全一样。
难道这都是因为经验问题?段卓暗暗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更加努力地学习,争取到更多的临床经验。
由于这三个伤患的临时出现,外科部的几个医生都被叫过去救人,就只剩下季月一个人。
她走出办公室,来到外科部的病房区,几个护士都不在,走道上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她推开阿曼的病房,这时的阿曼正在休息,没想到季月会忽然来,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笑着说道:“季医生怎么来了?有事吗?”
季月走到床边示意他不用乱动,然后温和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