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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程青彦就是个不肯上进的人,起初靠着叶昊天在他铺子里开医馆所付租金,他自觉轻松不少,生意更加不肯用心经营。到了最后,自己的铺子本身没多少利润,收入几乎全靠叶昊天所付租金,连进货也懒得去进,往往隔了好几个月才去次县城。
他铺子里面少有新货,老货又存放不善,许多都蛀的蛀、霉的霉,搁在货架上晒褪了色。小镇上原来铺子的老顾客宁可跑大远的路去县城里买布,也不愿再来光顾程青彦的铺子。
不久镇北开了一家新的布帛铺子,立时吸引了小镇居民前去购买,程青彦的铺子越加的没有生意可做。
丁小花见自家铺子里没有生意,也不知说过程青彦多少次,每次她骂得狠了,程青彦便去进了货,但有了那家新开的布帛铺子后,程家这生意就一路惨淡了下去。
于是丁小花向叶昊天所收租金便不断地提高,程青彦也乐的轻松,舒舒服服地当个二房东。不料叶昊天虽然谦让随和,却也不是个可以任意揉搓的主。起初为了躲避仇家,迫于无奈寄人篱下,一待存够钱,找到空房子就搬了出去。
没了自家妹子每日擦拭,货架上没几天就积起了一层厚厚的灰。程青彦看着破旧货架上褪了色的布帛,心里有些慌乱,习惯了每月收租,突然断了财路,接下来就又要全靠自己了。他也知这些货色根本卖不出去,只能扔掉,连盘点都没有必要!
拖拖拉拉地过了几个月,生意始终不见起色,程青彦叹了口气,这就该去进货了。他铺子里既然没有生意,当然也没了活络钱,便叫丁小花拿出家中积蓄,还是能进些新货的。他这就关了铺子,往县城里去。
谁知许久不去进货了,这次再去找他以前常常进货的那个布帛商人,那商人却已经结束了生意,不知所踪。好在有人接手那个商人的生意,于是程青彦进了不少货,从水路运回来。
但是当程青彦回来后,要把所进布料上架之时才愕然发现,那些货都有大问题。每一匹布料,只有表面两层,约莫两尺长是崭新的,内里卷的数十尺却都是有瑕疵的布料,或泡过水后晒干,或花纹歪斜,或织得厚薄不匀……总之都是卖不出价钱的废料。
大冬天的,程青彦却开始冒冷汗了,他铺子里已经没有了活络钱,家中的积蓄大部分都用来进这批货了,临出发前,丁小花千叮嘱万交代,他还信誓旦旦保证赚回这些积蓄一定没有问题,如今却被人这样狠狠地坑了一回,要是被丁小花知道了,他就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不敢告诉丁小花此事,在铺子里假装摆货,心中却生怕有生意上门,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应对,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几个月下来,铺子里的老顾客早就跑光了,根本没人来买布。
到了晚上吃饭时,丁小花过来喊他收铺子。要照以前,丁小花是不管程青彦具体是如何做生意的,只要他每月所赚上交足量就行了。但这回进货用去家中积蓄,丁小花也关心起来,看到货架上新的料子,不由心喜,伸手拉起一角摸了摸。
程青彦怕她发现里面两层的废料,快手快脚地上好铺子门板,催着丁小花进去吃饭。
丁小花虎瞪一眼:“怎么?我不能摸?”
程青彦忙道:“不是不是,今天刚摆货,我这不是忙了一天了,肚子饿吗?”
丁小花看中其中一匹颜色艳丽的,将布匹展开,一边道:“当家的,这匹你可要留足做一身衣裳的料子给我……”
她话说了一半,已经看到里面的料子与外面完全不同,不由得脸色大变,急忙拉开其他几匹布察看,发现所有的布匹都是这样,气得她大吼一声:“程青彦!你给我老实说,你这次去到底进的是什么货?”
程青彦暗暗叫苦,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去进货找不到熟悉的上家,回来后才发现货有问题的事情交代了一遍。纸包不住火,这被人坑了的事,迟早会被丁小花知道的,所差只是时间早晚而已,现在被她发现了也好,他反正已经做好了承受她怒火的准备了,任打任骂绝不还手,装成死鱼一条。
丁小花气得揪着程青彦的耳朵就是一通臭骂,逼着他明日就拿回去退货。
程青彦第二日又带着货去了县城,第三天回来时,脸色灰败,带回来的还是这些废布料,说是那家关门了,根本找不到卖他布的人。
丁小花心痛损失,吃晚饭时兀自喋喋不休。程青彦为了避开她,盛了一碗饭,挑上几筷子菜就躲到房里去吃了。
饭后,丁小花回了房间,见到程青彦,数了数家中所余不多的钱,又是一顿骂,越骂还越生气,最后干脆推他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插上了门闩,不许他睡在房内。
程青彦在门口拍门,又不敢太响了让程纳福听见,压低了嗓子叫道:“小花,小花,你先开开门,让我进去啊。”
丁小花恶狠狠道:“这就要哄纳喜睡觉了,你不要再拍门!”
程青彦又求了几声,里面丁小花只是不理,自顾自哄着纳喜睡觉。程青彦无奈,又不想给儿子看到自己这般落魄模样,无奈去了叶昊天一家原来睡的西厢后面那屋,合衣在床上眯了一晚。
话说当初丁小花刚嫁给程青彦时,五官虽不算绝美,但也清秀可人,身段窈窕,在这小镇上颇有美名。程青彦与她之间感情甚好,事事让着她,时间长了便成了习惯。
而丁小花自从怀上了第一胎后就食量大增,十月怀胎好吃好喝,一朝临盆生下了程纳福,更是喜得程青彦可劲儿地给她进补。许是补得太过,身材就如发面似的膨胀起来,脸上更是胖得明显,眼鼻五官都被挤在肥肉中,本来清秀的眼睛变成了三角肉里眼,本来还算小巧的鼻子被两团脸颊肉挤在了中间。
随着纳喜的出生,丁小花身材越来越走样,脾气也越来越泼悍,家中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听她的,不然就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去。程青彦虽然叫苦不迭,然而丁小花家中淫威是经年积累下来的,他已经难振夫纲,只能暗叹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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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起来,丁小花做完早饭,伺候着儿子吃完,再送他出门去私塾,回了后面还是不见程青彦出来。她一开始疑心程青彦又是和昨晚一样,避开她吃饭,但是看了锅里的粥,从她盛过之后就没有动过,明显程青彦没有起来吃早饭。
前面铺子也没有程青彦的影子,她找了一圈,才在西厢后面找到了他。
原来经这一番折腾下来,程青彦病倒了。
被人骗了货款,买来残疵的布料,他本来就心里堵得慌,前几天在县城和小镇间来回奔波了两次,再加上这一夜就没有好好睡着过,让他身心俱疲。冬天夜里寒气侵人,他虽然关紧了门窗,却没有盖被。诸般因素都凑到了一起,这会儿程青彦在板床上缩成一团,全身滚烫,神志不清,还说起了胡话。
看到程青彦病成这个样子,丁小花虽然气他没用,心中也后悔了,不过想到妹夫就是医生,心中又稍稍安定,赶紧小跑着去把叶昊天找了过来。
叶昊天过来,看到程青彦睡在这屋里光秃秃啥也没有的板床上,隐约也猜到点病因,稍作检查后让丁小花跟着去药铺,抓了付发汗驱寒的药。
到了这天傍晚,仁济医馆关门后,叶昊天一家去看望了程青彦,怎么说他也是青莲的大哥,虽说他们夫妻俩前几年做的事情不地道,但病倒了去探望他却是应当的。
程青彦已经发了汗,人清醒不少,见了叶昊天一家来探望,便招呼他们坐下。
他们说了没几句,坐在一边的丁小花咳嗽一声,引来众人的视线后道:“妹夫啊,你们医馆搬过去后,生意不错啊?”
叶昊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还好。”他只是搬去隔了一户的房子,又不是远迁,原来会来看病的人或是来抓药的人都还是照样会来,丝毫没有影响。
丁小花难得地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表情:“妹夫啊,嫂子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五月见她这表情,心里直嘀咕,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搬了出去,舅妈又想作什么怪?却听爹爹说道:“嫂子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来。”
丁小花是很想挤出几滴眼泪来的,只是她为人强势惯了,现在心中又在盘算说辞,哪里哭得出来,只能故作忧愁的表情,哀哀地说道:“你大哥实在是倒了大霉了,被黑心的家伙骗去了进货的钱,买回来的布外面看着光鲜,拉开来里面都是垃圾,根本卖不出去啊!这下好了,本金也没了,想再去进货翻本也没有机会。那天杀的,良心被狗吃了的,我咒他烂肚烂肠,不得好死……”她说着说着又开始骂了起来。
叶昊天尴尬地看看程青彦。程青彦心道,小花啊,你倒是说重点啊,奈何丁小花骂得起劲时是刹不住车的,他只得自己对着叶昊天说道:“妹夫,小花前面把事情都说了,我其实就是想问妹夫你借点钱做本金,只要我再去进一次货,就能把铺子的生意做起来,等我有了活络钱立刻还你。”
作者有话要说:借还是不借咧……
☆、昊天发怒
五月听闻舅舅舅妈开口借钱,不由得看向叶昊天,只怕他点头应允了。若是爹爹下了决定,她不能在长辈面前随意否定爹爹的决定,娘亲又是最顺着爹爹的,对于爹爹从来也没说过个不字,只要爹爹说了一个“好”字,这事就难以改变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道:“爹……”
叶昊天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随后向程青彦问道:“大哥,不知你想要借多少钱做本金?”
程青彦见妹夫问要借多少,心道这事有戏,便双手撑床,让自己在床上坐坐正,呵呵干笑了一声道:“有个四、五两就够。”
丁小花只道叶昊天会说个“好”字,却听他说道:“这小镇之上,人口本就不多,病人并不多见,昊天从大哥大嫂这里搬出去经营仁济医馆,至今不过数月,哪里会有这么多积蓄,就算有也不能乱用,要为我这个唯一的女儿打算。五月渐渐长大,再过几年就要谈婚论嫁了,我叶昊天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要多筹备些嫁妆,好让她风风光光嫁到夫家,不会被婆家人看不起。”
五月不料爹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害羞,偷偷瞄了娘亲一眼,见她微微笑着看向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这话丁小花听了却不舒服了,肉里眼一眯:“哟,这钱是你大哥做生意时用来做本金的,怎么能说是‘乱用’呢?青莲,你来说说,这是你大哥啊,你和妹夫最困难的时候来投靠我们,你大哥二话不说就收留下你们,供你们吃供你们喝的,还供你们住!现在你大哥碰到困难了,拉下脸面来向你们借少少的银两,想不到妹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饶是叶昊天是好脾气的人,也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惹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