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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叶昊天是好脾气的人,也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说辞惹怒了,他猛地站起身道:“当初我与青莲确实困难,来投靠大哥时,嫂子却冷言冷语,这倒也罢了,但要说大哥嫂子供我们一家吃住,那可与事实大相径庭!
大嫂你可是忘了青莲当初所给你的那二两银子?更不论之后我们时常为你们家添置家什物品,前前后后也花去好几吊钱了。
再后来,昊天在大哥的铺子里开设医馆,是每月都交租金的,从不曾短缺过。事实上昊天与青莲在大哥家从未白吃白喝,甚至付出超出应付许多,青莲更是分担了大嫂大部分的家事。
昊天常念大哥大嫂收留之恩,又虑纳福纳喜都还年幼,唯愿家和万事兴,很多时候就算大嫂言辞有些过分,也忍耐了下来。现在大哥铺子经营遇到困难,昊天敬你是青莲大哥,为了青莲也当相助,但嫂子可不能再颠倒是非黑白了!”
丁小花被叶昊天这长长一段不歇气的说话惊得呆住了,她从未见好脾气的妹夫这样发作过,本来就不太好使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唯一抓住的是他最后一句话,便打定主意咬住这句不放:“妹夫你说这回你肯帮你大哥?”
叶昊天点点头,程青彦一家不仁,他却不愿不义,让青莲心中难过:“相助可以,借钱却是免谈。”程青彦又不是个上进的主,前两年他租借在程家铺子时已经看出来了,若是借钱给他,多半是丢在水里的。
丁小花听了前半句,心中大喜,再听到后半句,欢喜的心又凉了半截,悻悻道:“妹夫,你不肯借钱就直接说嘛,还说什么肯帮忙?你的大哥这次没有钱去进货,铺子就开不下去了啊!”
叶昊天看了看满脸失望的程青彦,坐了下来,耐心向他解释道:“以前镇上只有大哥开的一家卖布铺子,就算不用心经营,总也有些收入,但现在镇北开了新铺子,货色好之外又擅长招徕顾客。只怕这次大哥就算借了钱去进货,短时间内也抢不去他们的生意。”
关于镇北的新铺子,因为程青莲也去那里买过布料,自己大哥又是同样开卖布铺子的,自然会多关心一些。青莲回来后和他说过那铺子招徕顾客的手段,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扯布的时候总是多扯个半尺给顾客。
要说多这半尺也做不成什么大东西,但是做个手帕啊荷包啊或是鞋面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还能和衣服搭配上,最关键是买布的顾客心里感觉舒泰啊!自然回头客是越来越多。何况程青彦又实在不争气,老顾客就算有心照顾,也不能花冤枉钱买些褪色的布回去吧?
程青彦垂下头,他虽然懒散,人倒是不笨的,且多年经商下来,到底比丁小花明白事理,听了叶昊天的一番分析,心服口服,只是自己这铺子照这样下去就只能关门大吉了,十多年经营一朝结束,心中抑郁难免,再想到以后家里就断了收入来源,怎能不忧心?
因叶昊天就坐在他床边,他一把拉住叶昊天的手臂问道:“妹夫,难道我这铺子就只能关了吗?”
丁小花急了:“怎么能关门不做了?家里原本积蓄的钱都被坑了,明天家里饭都要吃不上了啊!还有福哥儿每个月都要上私塾,学费都要好几百个钱呢!”
五月心道以表哥那平平的天资,又和舅舅一样的懒惰性子,读私塾也是白读,还不如让表妹纳喜去读呢。纳喜今年已经八岁,平时说话已经显出不少机灵劲儿,做事也勤快,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学着帮舅妈做家事了,可惜舅舅舅妈平时只重视表哥,对纳喜很是一般。
她心里想着纳喜,耳中听爹爹说道:“我说相助大哥,是指帮大哥想想办法,如何另外找个营生,好把日子过下去。”
程青彦苦着脸道:“妹夫,要知道我这辈子就是经营卖布铺子的,你让我做其他营生,我做不来啊!何况做什么生意不需要本金呢?”
叶昊天想了想道:“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什么完善的主意,还是这样吧,大哥这几天先安心养病,我们都想想能有什么营生可以做,反正就算有了主意,也还是要等身体恢复了健康才能做得起来。”
程青彦和丁小花对视一眼,也知今天借钱是没了指望,只得同意了叶昊天所说。丁小花虽然对没有借到钱非常不满,但自己的男人靠不住,往后的日子多半还要指望叶昊天的帮助,不敢在此时得罪他,谈吐间便全没了当初的气势,陪着笑脸送叶昊天一家出去。
?
程青彦的病还没全好,丁小花已经按捺不住,每天都要跑一次仁济医馆,问叶昊天该怎么办。
叶昊天被她烦的没法,和程青莲商量了一个晚上,终于想到了办法,第二天吃过晚饭后便去了程青彦家。
丁小花不等他们夫妻俩坐定,已经急不可耐地问道:“妹夫,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要是实在没有,借你大哥些银两也行,好让你大哥再去进货。”
叶昊天摇头道:“嫂子别急,你先听青莲说。”
程青莲本来看向丈夫,听到这里便点点头,转向丁小花道:“嫂子,你的女红做的非常好。大哥铺子里不是有许多次品布料吗?嫂子既然手巧,把那些不能做成衣裳的布料裁开来缝成鞋底,表面那几尺好布料就能做鞋面,另外那些颜色艳丽的布料,能做绢花、荷包,零碎布料则做成鞋垫。这样一来不用另外花钱去买材料,就能开一家鞋店了。”
叶昊天接着道:“反正店铺是大哥自己家的,不用每月付租金,从少做起,只要大哥大嫂勤劳努力,自然会越做越多。过了一段时间后,大哥有了本金,还能把卖布铺子开起来的。”
程青彦看看丁小花,她女红确实是好,没嫁给他之前在小镇上也是出了名的,只是婚后就没怎么绣过东西,一家四口身上的衣服鞋袜倒都是她做的,衣服针脚细密匀称,合身又便于行动。
丁小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主意:“妹夫,你说的倒是个法子,不过这鞋店虽然本钱小,利润也少啊,等我一双一双的做完鞋子,再要卖完,家里早就断粮啦!妹夫你既然肯帮你大哥,总不能看着我们一家饿死吧?你就算不看在我们夫妻面上,也要看在两个外甥外甥女的面上,多多少少借我们一些银两,不用多,一两就行。”
毕竟是亲戚,丁小花都如此说了,叶昊天便道:“借钱倒也可以,多了昊天也拿不出来,只是头两个月的家用,五吊钱只多不少了吧?”
丁小花心中盘算,妹夫现在翅膀硬了,不像以前那般好拿捏了,不用再去进新货的话,五吊钱其实只多不少了,便笑着道:“那可要多谢妹夫了,我这就跟你们过去取钱,等你们大哥身体一好就开门营业,把这铺子继续经营下去。”
叶昊天又道:“且慢,若要借钱,昊天还有句话要说。”
丁小花虽急,却知此时叶昊天得罪不得,只得陪着笑道:“妹夫尽管说。”
叶昊天却不理丁小花,转向程青彦,正色道:“大哥需要写一张借条。”
他原来为人谦和,念及程青彦夫妻与青莲的关系,不愿与他们争执,凡事尽量忍让,然而相处下来却发现,丁小花贪财刻薄,只会记得谁欠了她的,不会记住她欠了谁的,你谦让,她反而更进一步,还不会念着你的好,程青彦又是个家里做不着主的。今日如果借钱给他们夫妻,不留下凭证,恐怕日后丁小花就会装作不记得此事了。
丁小花确实有这个打算,听叶昊天如此一说,那是再没了赖账的机会,她不由得脸色一黑:“妹夫你说这话,是不是信不过你大哥大嫂?只不过是五吊钱,也要写借条?”
叶昊天心道确实是信不过你们,面上并不说,只看着程青彦,意思是让他做决定。
程青彦瞧瞧丁小花气鼓鼓的脸,再瞧瞧叶昊天一脸严肃,颇有点左右为难的味道,但是想想若不应下来,借钱的事也就黄了,不得不点头道:“写就写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四晚上暂停一更,周五老时间再见。
☆、再逢劫数
小镇生活,平静恬淡,悠然适意。
自仁济医馆的叶小大夫独立坐堂起,时间又过去了半年有余,直到过完了十四岁这一年,五月才暗中松了口气。
自从重生以来,足足九年过去了,上一世的事情,恍如隔梦,在舅舅家生活的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楚,唯有最后两年的经历,她难以忘记,所有细节仿佛历历在目,但她始终将那些阴暗记忆压在心底最深处,不愿去回想。
那已经是久远的过去了……
爹爹如今好好地做着叶大夫,受到瑞平镇上居民的尊敬。他与娘亲始终相敬相爱,虽有意见不同,却总是好言相商,有时对视一眼,或是寥寥数语,或是浅浅微笑,两人之间默契尽显。
爹爹的命运改变了,自己与娘亲的命运也改变了,她不会再次经历与亲人死别之苦,至少在他们安享晚年之前不会。
舅妈见爹爹发过一次脾气后,反倒变得客气了许多,见了他们一家也不再摆出脸色来,反而常常好声好气地加意客气。因为靠了爹娘出的主意和最初所借那些钱,舅舅家才能度过这一次大危机,只不过舅舅的生意虽然是维持下来了,却总是不够兴旺,这也是他性格使然,难以改变。
这一日,叶昊天出诊去了,五月一个人看着药铺。
其实小镇人口本不多,得病的更少,不是每天都有人来就诊。大多数时候五月都很闲,医书药典她早就都啃完了,无事时整理整理药材,对对帐。
程青莲见五月已经不小年纪,前两年便动了心思教她女红与烹饪。五月虽兴趣不大,却不愿让娘亲失望,就跟着娘学了起来。
要说烹饪,五月倒是还颇有天分,很快就把程青莲做家常菜的手艺学了个全,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但是要论女红,那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她所做的那些针线绣品,旁人一眼看去绝对是猜不出那是个什么物事的,只有问了她本人,才能恍然大悟,原来绣得是这个呀!
而且奇怪的是,五月金针学得好,绣花针却捏不好,刚学绣花时,常常扎了自己的手指。叶昊天见她每日指端都有新针孔,颇为心疼,便叫程青莲不要再教她绣花了。
程青莲平时所有事都顺着丈夫,唯有这件事却坚持不肯退让,这女红之事,事关女儿将来嫁人之后,能否入得了婆婆的眼,就算绣得不甚出色,至少也要过得过去才行。
叶昊天拗不过妻子,只得再也不管这事。五月本来不喜绣花,却反被叶昊天与程青莲之间的争执激起了好胜之心,下了决心一定要学好女红。
然而天分这事,半点也勉强不得。虽然练得多了,五月针法渐渐纯熟,不会再扎了自己手指,但她绣出来的绣品,依然不能入目。程青莲只得叹息一声,暗暗盼望将来的婆家不要太重视女红,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