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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仪凤长舒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冲沈妍摇了摇,“妍儿,娘没事。”
“娘,您觉得哪里不舒服?”
“这一胎怀得太辛苦,不舒服也习惯了。”汪仪凤的声音很微弱,“自回到府里,从第二天起,天天站规矩,一不小心就要罚跪,每次不昏倒不算完。”
原来汪仪凤昏倒也是半真半假,这是对付项二太太的策略,只有昏倒才能少跪一会儿,可见汪仪凤在项家的日子有多么艰难,才使出这不得已的招术。
沈妍拍了拍胸口,急跳的心脏总算平静下来了,“娘,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边,就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今天只是开端,我会把他们制服的。”
汪仪凤长叹一声,刚要说话,黄芪和雪梨拿着药箱进来。沈妍从药箱里找出药性温和的养心药,给汪仪凤服了两粒,又针灸她肝经上了穴道,缓解肝郁。
想起今天的事,沈妍就气得心疼,项家内院斗争的可恶程度比武烈侯府更胜一筹。再这样闹下去,汪仪凤这一胎肯定保不住,可能连命都要丢掉。
每天都要站规矩罚跪,直到昏倒为止,这样的日子是人过得吗?就是每次都装昏,那有多累?孕妇要心情舒畅,才利于养胎,象汪仪凤的处境如何保胎?
……
丫头扶起项二太太,弹掉她身上的尘土,又扶她过来给项老太爷请安。项二太太摔了一跤,又挨了几脚,浑身酸疼,站起来,再弯下腰,就显得很吃力。
相比魏姨娘一味凶横泼蛮,项二太太更注重文斗和武斗结合。换句话说,耍流氓和讲道理她结合得很不错,这些年几乎百战百胜,可今天她遇到了劲敌。挨了打、丢了脸面,没达到目的,把柄还落到了沈妍手里,却不知当下如何圆场。
项二太太请完安,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要告退,却被项老太爷拦住了。项老太爷让她坐到石椅上,在这里等大夫来瞧,顺便说说刚才发生的事。项二太太心里叫苦连天,项老太爷曾任刑部尚书,别看年过古稀,断事精明非一般人可比。今天的事让项老太爷来断,她不敢有丝毫隐瞒,犯到项老太爷手里不是闹着玩的。
项老太爷坐到椅子上,看着跪在脚下的人,长叹一声,“说说又是怎么回事。”
魏姨娘哭哭啼啼,跪爬几步来到项老太爷脚下,“求老太爷为婢妾做主。”
“那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二太太怕魏姨娘胡编乱造,说出一点根据没有的话,忙给她使眼色。
魏姨娘没看项二太太,竟自说:“回老太爷,婢妾来给夫人请安,听到诏哥儿正说谦哥儿的坏话,夫人还鼓励他,让他向伯爷告状。婢妾只是为谦哥儿辩白了几句,夫人就让丫头打骂婢妾,把婢妾从房里扔出来。太太来看望夫人,知道婢妾委屈,就说了夫人几句。夫人就谎称动了胎气,让人请大夫,婢妾和太太想进去看望夫人,没想到却被夫人那个女儿踹倒在地,还踩了几脚。”
项老太爷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可是件大事。”
魏姨娘见项老太爷信了她的话,赶紧说:“夫人诋毁谦哥儿,打骂婢妾,不敬长辈,居心恶毒阴险,不配居正妻之位,求老太爷做主。”
“不错不错。”项老太爷转向项二老爷,问:“老二,你认为她说得怎么样?”
“儿子、儿子认为此事或许、或许属实,儿子……”
项二老爷是庶子出身,在嫡母的威势下长大,形成迂腐慵懦且委曲求全的性格。又娶了项二太太这样一个擅长文武斗的填房,性子更加绵软。他现任光禄寺少卿,从四品官阶,一天到晚正事不多,慢慢磨灭了他在官场求生存的睿智。
“或许属实?这么说你也不敢确定了?”项老太爷轻哼一声,转向魏姨娘,说:“你来给夫人请安,本应在门外等候通传,怎么会听到夫人在暖阁跟诏哥儿说话?诏哥儿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他会说谦哥儿的坏话?还会告状?夫人动了胎气,你和二太太却看望,却被她女儿踹倒踩了几脚?二太太,是这么回事吗?”
项二太太嚅嗫出语,“回,回老太爷,有、有点误会。”
魏姨娘见项老太爷置疑,忙说:“太太和婢妾确实被踹倒踩了几脚,还有……”
“住嘴。”项怀安和项二太太齐声怒斥魏姨娘。
项老太爷轻叹一声,“魏姨娘,你是把我老头子当两岁的孩子了。”
白芷抬起头,高声出语,“老太爷,奴婢是沈姑娘的丫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跟在姑娘身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太爷可否容奴婢来说这件事?”
“你说。”
白芷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一遍,又高声说:“我哪里说得不对,大家可以补充,这么多人在场,想必也不是所有人都象项二太太一样颠倒是非。”
“不许胡说,太太做什么是你一个丫头能随便置疑的吗?”项怀安斥责白芷。
项老太爷大笑几声,说:“这丫头很伶俐,你家主子也是厉害人物。”
白芷叩头说:“谢老太爷夸奖,回老太爷,我家姑娘一点也不厉害,她不屑于耍阴谋诡计,夫人被魏姨娘和二太太折磨,今天的事情她也是被逼无奈。”
“她不屑于耍阴谋诡计,那她屑于做什么?”
“回老太爷,姑娘说她喜欢阳谋。”
“什么是阳谋?”
“阳谋就是不在暗中做坏事,就是……奴婢也说不清楚。”白芷想了想,又说:“举个例子说吧!项二太太和魏姨娘不让人给夫人请大夫看病,还说谁敢进出就从她们身上踩过去。我们姑娘就把她们踹倒,从她们身上踩过去了。夫人有危险,她们还无理取闹,姑娘只能顺势而为,成全她们,这就是阳谋。”
“哈哈……踩得好、踩得好呀!”项老太爷缓了口气,说:“老二,你房里的礼仪规矩乱成这样,你也该做些正事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
“是,父亲。”项二老爷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这件事可是块烫手的山药。
“安哥儿呀!修身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你也要往家事上放一些精力了。”
项怀安赶紧躬身施礼,“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好,记住就好。”项老太爷站起来,又问:“谦哥儿,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谦儿知错了。”项云谦觉得自己很无辜,平白受牵连,只能认错。
“大夫也快来了,把事情赶紧处理了,别传出去让人笑话。”项老太爷扫了项二太太和魏姨娘一眼,轻哼一声,扶着丫头的手离开了。
众人或跪地或躬身,直到项老太爷走出第二道门,人们才起来,松了口气。
项二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头一阵阵眩晕,但她不敢多说半个字。项老太爷让项二老爷处理这件事,她就不会受惩罚,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今天明亏暗亏都吃了,脸面也丢尽了,却无可奈何,此仇只能改日再报。
魏姨娘没讨到便宜,捶地大哭:“为什么要诬陷谦哥儿呀?没人给我们母子做主呀?一个小毛孩子也敢说她的坏话呀!我活不下去了……”
直到现在,魏姨娘还认为诏哥儿说项云谦抢吃了他半根香蕉是诬陷,就算是项云谦亲口承认,魏姨娘也会颠倒是非,因为积怨已经渗透到根源了。
“你、你还不滚?”项二太太见到魏姨娘大哭,更加生气,咬牙怒呵。
“走吧走吧!别理她了。”项二老爷紧皱眉头催促项二太太。
魏娥儿赶紧整理好衣服,扶住项二太太,没理魏姨娘,就跟他们一起离开了。
被扎瞎扎聋的婆子摸到项二太太身边跪下,刚要哀求,就被另一个婆子一脚踹开了。婆子知道项二太太不会用她了,就坐在地上呵呵咧咧哭起来。
白芷踢了婆子一脚,“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听得见、看得见了,还不滚。”
婆子反映过来,知道失明失聪都是暂时的,给白芷磕了头,摸着墙跟出去了。
魏姨娘见项二太太不管她了,更加伤心气愤,“我在项家熬油灯似的熬了二十年,还养出一个县公爷,就这么受人欺负,没天理呀!”
项怀安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强忍怒气,想把事情压下去,可魏姨娘却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哭闹,他实在忍无可忍,怒呵:“把她拖到外面去,掌嘴二十。”
“父亲,姨娘……”项云谦想为魏姨娘求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抢吃小孩子半个香蕉都不敢承认的人也配做县公爷?哼!真是交了大运,再想跟我们要一文钱都没门。”白芷跟项云谦接触最多,说话也很随便。
项怀安怒视项云谦,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父亲,儿子……”
“只是一句话的小事,你明明在场,也知情,却不阻止,任由事情闹到不可收拾。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以后如何在朝堂立足?项家要你何用?”项怀安顿了顿,又说:“到太阳底下跪着自己掌嘴,直到把半根香蕉吐出来为止。”
“是,父亲。”项云谦跪到太阳底下,连呼冤的心力都没有了。
不就是抢吃了诏哥儿半根香蕉吗?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他越想越委屈。可这件事因魏姨娘而起,他心里怨怼,可埋怨的话却半句也说不出口。
大夫来了,项怀安亲自把大夫迎进去,给汪仪凤诊病。大夫说汪仪凤气怒伤身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开几副安胎药调养几日,又嘱咐一番,离开了。周嫂送走大夫,又让人去抓药,准备煎药。汪仪凤睡着了,众人松了口气,总算安定了。
沈妍坐到汪仪凤床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捏她心经上少冲、少府等穴位,让她心快平静下来。白肉团子靠在沈妍腿上,满脸委屈,噘着小嘴,一言不发。
项怀安进来看了汪仪凤,见她在睡梦中仍很不踏实,长叹了一声。他想跟沈妍说话,见沈妍低着头,没要理他的意思,愣了片刻,就出去了。
“项伯伯,您等一下。”沈妍追到门口。
“还有事?”项怀安面无表情。
沈妍知道项怀安不高兴,她初到项家,就把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让他无脸面可言。可沈妍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她瞻前顾后,就要以汪仪凤的命为代价。相比汪仪凤母子的性命,别说得罪项怀安,就是打平项家也不算什么。
“听说我娘自从回京第二天就天天到项二太太房里站规矩,一不小心就要罚跪,直到昏倒为止,这些事项伯伯不知道吗?你们回来这些日子,魏姨娘跟她闹腾了七八场,每次都是对她又打又骂,项伯伯也不知道?”沈妍冷哼一声,又冷声质问:“或者项伯伯都知道这些事,只是嫌弃了我娘,想用这种方式把她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