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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隔着栅栏门向桂花林里张望,没看到诏哥儿的人影,满脸迷茫,怀疑的目光落到山橙身上。山橙避开沈妍的目光,脸上的神情别有意味,却无恶意。
“山橙,诏哥儿人呢?怎么也不见白术?”
“他、他就在林子里,肯定没离开,白术在湖边采摘野生紫苏呢。”
“你跟我去林子里找人。”沈妍拉住山橙的手,推开栅栏门,走进桂花林。
“下雨喽――咯咯……”一个顽皮稚嫩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一股充满腥骚气的水流从树上浇下来,哗哗直响,与充满稚气的笑声交织成一副难以想像的画面。沈妍和山橙若是再多走两步,那股水流就会浇到她们头上。
“澈哥哥,我没了,你快尿,淋湿臭妍儿,她不让我抱小璎子。”顽劣稚嫩的声音充满报复的快意从她们前面那棵茂密的桂花树上传出来。
这棵茂密的桂花树的分杈处距离地面有一丈多高,地上的人仰头,可以清楚地看到树上的情景。沐元澈一只手扶着诏哥儿的后腰,躺在树上,满脸悠然,闭目养神。诏哥儿两只小手叉着腰,晃动着见了光的小鸡鸡,冲沈妍挤眉弄眼。
“澈哥哥,你快尿、快尿啊!淋湿臭妍儿,她不给我吃桔子。”
在这节骨眼上,当着沈妍和丫头的面儿,让沐元澈撒尿淋人比让他杀人更有难度。所以他装做没听见,依旧闭眼不说话,脸上流露出惬意的笑容。
沈妍大光其火,从听说诏哥儿不见了到现在,她又惊又急又担心,找了半个多时辰。没想到沐元澈带他躲在桂花树上,看到她惊急交加,却不为所动。尤其是诏哥儿竟然为不让抱孩子、不让吃桔子的小事跟她记仇,还要趁机报复她。
“你们给我下来,我数到三,不下来就扒你们的皮,一、二……”
“你别数这么快,我们在树上呆得脚都麻了。”沐元澈抱着诏哥儿轻飘飘落到沈妍面前,给诏哥儿提好裤子,又把他抱起来递给沈妍。
沈妍瞪了沐元澈一眼,一把接过诏哥儿,丢到地上,照他的屁股就重重踹了一脚。诏哥儿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翻着白眼瞪视沈妍。沈妍心中长气,又踹了他一脚,诏哥儿倒地又爬起来,咧着小嘴瞪她。
“你总踹他做什么?小孩子本来就淘气,等你生了孩子,他不听话,你也这么打他?”沐元澈绷起脸,俊逸的眉头拧成一个结,责怪沈妍的语气很生硬。
诏哥儿见有人给他撑腰做主,委屈的小嘴一咧,哇哇大哭,边哭边喊:“澈哥哥,臭妍儿欺负我,打她,打她……不让我抱小璎子,不让……哇哇――”
沈妍第一次被沐元澈斥责,又因找诏哥儿找得昏头燥脑,心里也很委屈。听到诏哥儿跟沐元澈数落她的不是,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抖出来了,她更加生气。
“你再哭?你再哭我把你丢到河里喂鱼。”沈妍又要对诏哥儿动手动脚。
“你干什么?你说话不能温柔点?对小孩子不能有点耐心吗?”沐元澈抱起诏哥儿哄逗,看向沈妍的目光很气恼,“小孩子就是淘气,你们不看住他,还怨他到处乱跑吗?诏哥儿追一只受伤的小鸟,追到了芍药园,不成想却惊动了假山的暗卫。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就让暗卫杀掉了,你还能活着见到他吗?”
诏哥儿见沐元澈替他陈述委屈,哭得更加伤心,鼻泣、唾液和眼泪蹭湿了沐元澈的肩膀。他不时回头狠狠瞪沈妍一眼,小眼神里充满肆无顾忌的挑衅。
沈妍被沐元澈训得无话可说,却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一个超级奶爹。”
“我是什么?”沐元澈见沈妍没生气,脸庞浮现笑意。
“臭妍儿,澈哥哥,打她。”诏哥儿止住哭声,委屈地噘着嘴冲沈妍做鬼脸。
“好,哥哥这就打她,打完她,你就回去,以后不许到处乱跑,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奶娘。”沐元澈把诏哥儿放到地上,抬起手在沈妍背上狠狠打了两巴掌。
他的手抬得很高,重起轻落,打在沈妍身上的声音不小。而沈妍却感觉跟抓痒差不多,但为了哄诏哥儿,她赶紧蹲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澈哥哥,你把妍儿姐姐打疼了,姐姐不哭。”诏哥儿又开始担心沈妍了。
“没事,哥哥哄她,你赶紧回去吧!”沐元澈叫山橙和白术带诏哥儿回去了。
沈妍见丫头带诏哥儿走远,才站起来,忍不住笑叹出声。没等她说话,沐元澈就一把揽住她的腰,带她腾空跃起,落到一棵高大浓密的桂花树上。
“谢谢你,对了,你怎么到钱家来了?”沈妍对沐元澈满心感激,她带诏哥儿出门,若让孩子遭了毒手,恐怕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安心了。
“钱家这几天多了七八个来路不明的暗卫,武功很好,还有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我接到线报,就亲自到钱家探查,直到现在也没查出他们的身份。”沐元澈挽着沈妍的手坐到桂花树上,摘了一把碧绿的桂叶,让她把玩。
沈妍犹豫片刻,说:“我知道他们的来路和身份,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沐元澈没勉强她,只说:“那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是那些暗卫的头领,他们十天之前就进城了,藏得很隐秘,我怀疑行刺花朝国使臣就是他们所为。”
“那文士姓孙,你从十年前开始查,就能查到线索。”沈妍适当透露了一点消息,她自己背负一个重大的秘密,却不敢轻易找人分担,心里很沉重。
沐元澈点了点头,想了想,轻声说:“妍儿,那件事我还没有……”
“不着急。”沈妍打断他的话,“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换衣服吧!”
“好,我还有事,先送你下去。”
沐元澈把沈妍轻轻带到树下,拉着她的手,想说话,却欲言又止。沈妍知道他想说什么,摇头一笑,推开他的手,没多说,就竟自快步离开了桂花林。
沈妍采摘了一把各色鲜花拿在手中,朝钱家的客院走去。刚绕过假山,就看到钱益从花房出来,对她笑得很温和,她不想理会,冲钱益福了福,就快步走了。
她刚走过竹林间的小径,就见黄精和白术迎面走来,两人是来找她的。
“姑娘,舅奶奶正等你呢,说是老天开眼,有天大的喜事要落到你身上了。”
韩氏找她能有喜事?鬼才相信,不过,她正想会会韩氏,这是个机会。
第一百六十章 喜事
钱家在京城根基浅薄,在等级分明的社会形态中,想融入京城的权贵圈子难如登天。许夫人的娘家是大族,在京城颇有名气,可她父母那一房却是旁支。钱益虽说是读书人,也做了官,却因出身商贾之家,又好钻营,也不为清流所接受。
象钱益这种人在朝堂是一个尴尬的存在,钱家在京城的处境也很微妙。正因为如此,钱益才想另投新主,以求将来封侯拜相,在权贵圈子呼风唤雨。许夫人夫唱妇随,扮成活菩萨,借讲经说法之便,积极替钱益拓展关系。
平蓉装成圣女,一直追随许夫人,连同平芙和平大夫一家都跟钱益夫妇是一派。平家人表面上的主子是左占,实际的主子是谁就不言而喻了。平家人被谁所杀,沈妍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要跟平芙接头的人就是钱益今天接待的贵客。
韩氏被许夫人笼络得服服帖帖,为了将来飘渺虚无的荣华富贵,甘愿被许夫人所用。她想把汪家拉到钱益一派的阵营,竟然还打起项家的主意,真是野心不小。最可气的是汪耀宗,稀里糊涂为他们做事,难道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差事?
沈妍不知道韩氏所谓的喜事是什么,却知道韩氏跟汪仪凤很不对眼,对她的成见也深到了骨头里,她可以肯定韩氏的喜事对于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回到客院,看到钱家的仆妇正在上菜,钱老太太的寿宴已经开始了。钱府这座客院共三进,里面的主院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二进次之,三进最差。
“我在三进的敞厦用餐,黄精,你去传话,让奶娘丫头偷偷把诏哥儿带出来。”
“是,姑娘。”
沈妍不知道自己在钱家该算哪一层次的客人,但希望钱家人能忽略她,让她安安稳稳吃顿饭。不管韩氏有什么喜事,吃饱了再说,免得说出不中听的事让她恶心。沈妍不是好脾气的人,尤其对于韩氏其人,她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
奶娘领着诏哥儿出来,几个丫头紧紧跟随,只怕再把诏哥儿走丢了。诏哥儿看到沈妍,就藏到了奶娘身后,没沐元澈仗胆,他只怕沈妍再揍他一顿。
“过来。”沈妍冲诏哥儿勾了勾手指。
“姐姐,好姐姐……”诏哥儿腆着带笑的小脸,犹犹豫豫探出头,见沈妍没有要打他的意思,他跑过来,扑到沈妍身上,扯住她的手撒娇。
“吃饭去。”沈妍拉着诏哥儿的手,走进三进西边的敞厦。
不知是钱家充大方,还是错估了来客的数目,西边敞厦中摆有六桌酒席,席面很丰盛,可统共只有几十名女客,还是连主子带奴才都算上。
可能是三进的客人身份不高,钱家的仆妇知道没油水可捞,又没有严格的规矩可言,她们招呼客人的态度很冷淡,上齐了菜就躲到一边磨牙去了。
这正合沈妍的心思,她吃饭时不想看到身边围满人,她吃着别人站着,她比站着的人还不舒服。没人热情招待,她可以摒弃规矩,大块朵颐,吃得轻松自在。
沈妍找了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冲奶娘丫头挥手,说:“都坐下,一起吃吧!”
钱家几个仆妇见沈妍主仆衣饰华贵,虽不清楚她们的身份,也不敢怠慢,上前热情招呼。沈妍让黄精赏了她们几块碎银子,把她们全打发到门外伺候了。
就在沈妍主仆快要吃饱的时候,韩氏带汪家两个庶子媳妇和汪嫣紫过来找沈妍。见韩氏等人过来,奶娘和几个丫头赶紧站起来,侧立在一旁行礼。韩氏看到沈妍主仆同桌用餐,当即沉下脸,训骂下人,又给沈妍讲尊卑有别的规矩。
沈妍微笑点头,满脸应付之色,“舅母找我有事?”
韩氏摆出贵妇的仪态,坐到主座上,冷冷地说:“别说是在外做客,就是在府里,也要恪守尊卑规矩。你什么规矩都不懂,也不能全怨你,你娘也是个不懂规矩礼教的人,能教好你才怪,真不知道她在项家如何立足,没的给娘家丢脸。”
“你讲规矩就讲规矩,有事就说事,何必讽刺我娘?”沈妍沉下脸,冷哼一声,又说:“项家是享誉百年的书香大族,规矩礼法比任何一个宗族都严格,我娘懂不懂规矩礼教,自有项家上下公断,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我娘不但能在项家立足,还在一房当家主事,没给娘家丢脸,这恐怕会令你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