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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沐元澈,每每想起这个人,都如同在他心中扎了一把尖刀。他怨恨沐元澈,这怨恨的情绪中掺杂了太多的嫉妒,这嫉妒令他日日如油煎火烧。若没有慧宁公主护卫,哪有沐元澈今日的荣光?除掉慧宁公主,也就毁掉了沐元澈。
徐慕轩眯起眼睛凝望幽深漆黑的雨夜,即使还有一丝光芒,也不如他仇恨的目光明亮,他冷笑几声,说:“告诉你家主子,慧宁公主疯了,按计划行事。”
……
半夜秋雨,天明放晴,晨曦冲破薄淡的云层,洒下清凉的光芒。
湛蓝泛白的天际幽深高远,总让人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压力。凉风吹拂被雨水浸透的黄叶,枝头生命将息,连恣意飘洒都饱含着沉重。
端华公主身穿单薄的中衣盘腿坐在床上,凝望窗外,眼底凝聚深重的落漠和怨恨。她头未梳、洗未洗,脸色苍黄,披头散发,满身满心憔悴易现。
宫女进来回话,“公主,时候不早,该洗漱梳妆了,松阳郡主、二太太、四太太、平夫人和姑太太还有几位奶奶都来请安了,都候了半个时辰了。”
徐老太太死了,徐家长房也搬走了,现在的武烈侯府都是徐家二房一脉。松阳郡主升了一级,现在是徐老太太了,但她仍喜欢别人称她为群主,这是她有皇族血脉的证明。海氏、刘氏升级为太太,平氏有封号,仍称平夫人,徐瑞月被称为姑太太,与徐慕轩同辈的几位少爷娶回的妻子全部按排行称为奶奶。
端华公主冷哼,“怎么?她们不想请安、不想候着?是不是又想被罚跪了?”
晚辈对长辈要晨昏定省,这是大秦皇朝写进典法的规矩,尤其内宅女眷必须遵从。能娶公主进门的家族一般都是名门旺族,最讲究礼教规矩。可因公主身份尊贵,不管嫁入哪一家族,都不必给长辈日日请安。就算是公主重视孝道,要来请安,长辈也要出去迎接行礼,以示尊重皇权,尊卑有别。
至于家族的长辈要不要给公主请安,典法上没有规定,那些娶过公主的家族也没有类似的规矩传出来。端华公主标新立异,找了理由,拿住了松阳郡主,规定武烈侯府女眷每天早晨都要来给她请安,有事还要提前告假。
花嬷嬷进来,见端华公主的模样神情,轻叹一声,“公主,论皇室辈份,松阳郡主是你的姑祖母,她的封号又是祖皇帝赐下的,你怎么能罚她跪呢?二太太和平夫人一个是驸马爷的嫡母,一个是驸马爷的生母,驸马爷高中状元,皇上都对她们有赐封。你品阶身份比她们高,可也要照顾驸马爷的脸面,不能罚她们跪。”
庞贵妃深知端华公主的脾气,怕她直心直性、恣意而为,就让花嬷嬷做了她的陪嫁嬷嬷,随时提点教导。花嬷嬷追随庞贵妃二十余年,忠心耿耿,是庞贵妃的左膀右臂。端华公主根本不把下人当人看,但对花嬷嬷还有几分敬畏。
三个月前,花嬷嬷回乡探亲,去了一个月。就在这一个月里,端华公主竟然罚松阳郡主、海氏、平氏等人顶着大太阳跪了两次,一次烈日炎炎,一次暴雨如注。武烈侯府的女眷全部病倒,但端华公主仍责令她们每天卯时初刻来请安。就算她们卧病在床,抬也要把她们抬来,否则端华公主会斥骂她们,有时候还动手。
花嬷嬷探亲回来,苦口婆心劝了端华公主几天,端华公主有所收敛。松阳郡主等人这两个月没被打骂罚跪,但每天卯时初刻都要来请安,风雨无阻。这是端华公主给武烈侯府的女眷立下的规矩,花嬷嬷觉得不合适,也不能轻易更改。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烦不烦人?别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本宫要是不给她们立规矩,不惩罚她们,她们还把本宫放在眼里吗?每天来请安都觉得累,是不是想以后把请安都要免了呀?松阳是父皇的姑母,见到父皇不照样行礼吗?”端华公主狠狠瞪视花嬷嬷,若不是怕庞贵妃发威,她早把多事多嘴的花嬷嬷杖毙了。
“别说是规矩,就是律法也不外乎于人情,公主还是好好想想,老奴就不多嘴了。”花嬷嬷揉着眼睛叹气,哽咽说:“后天,贵妃娘娘的禁足之期就到了,这半年可苦了她了。公主已嫁为人妻,以后还是让贵妃娘娘少操些心吧!”
庞贵妃力邀皇上为端华公主施粥济民助威,没想到发生踩踏事件,皇上差点丢了小命。慧宁公主忍耐已久,借此事反扑,重罚了庞贵妃和大皇子等人。
皇上顾念与庞贵妃的情份,苦求慧宁公主几次,才把庞贵妃的禁足之期由一年改为半年,又伙同大皇子等人找了一个理由,恢复了庞贵妃的品阶。
这半年,庞贵妃修养治伤,现在伤病全愈,后天就要重见天日了。这对于大皇子和庞家一派来说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可端华公主并不欢喜。庞贵妃一出来,肯定会对她指手划脚,她最烦别人左右她的思绪,亲娘也一样。
端华公主冷哼一声,说:“母妃出来,你就回宫去,省得在这里烦我。”
不用端华公主撵人,花嬷嬷也想回宫去,追随庞贵妃,出谋划策,很有成就感。可伺候端华公主,她就象在哄孩子,劳心费力不说,还活得非常憋屈。
一个大宫女满脸急切进来,想回话,被花嬷嬷瞪了一眼,赶紧退到一边。
“驸马昨晚宿到哪里了?”端华公主瞪着大宫女问。
大宫看了花嬷嬷一眼,躬身回话,“回公主,驸马爷昨晚宿到外院书房了。”
“外院书房是不是有丫头?谁在他身边侍候?”
“回公主,外院书房没丫头,只有几个随从小厮伺候驸马爷。”
自新婚之夜以后,徐慕轩就没和端华公主行过夫妻之事。端华公主打掉秦静第二个孩子之后,徐慕轩连端华公主的院落都不进了。后来,花嬷嬷劝过徐慕轩几次,又请大皇子和庞家人出面说和。徐慕轩买众人的面子,隔三差五来看看端华公主,但从不在她房中过夜,夫妻之间连亲近的举动都没有。
这半年,端华公主一直守活寡,身心都异常难受。她本来就是蛮横泼辣、脾气暴躁之人,现在欲求不满,总怀疑有人笑话她、讽刺她,脾气更加暴戾。有时候,她脾气发作,甚至有一种想嗜血的冲动,下人都畏她如妖如魔。
端华公主狠厉的目光扫过大宫女的脸,落到花嬷嬷身上,“你不是出馊主意说给驸马找几个通房丫头就能帮我固宠吗?她们几个大宫女都是通房丫头,驸马还是不来,怎么没起到作用呀?是她们没用还是你的主意不灵呀?”
花嬷嬷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又闭嘴了。在后宫,年轻貌美的女子曾出不穷,多给皇上找几个属于自己这一派系的美女就能稳固自己的地位。庞贵妃这些年在花嬷嬷协助下,在后宫苦心经营,现在,庞贵妃的容貌仪态都成为后宫主流了。庞贵妃因宽容大肚而盛宠不衰,才给大皇子和端华公主争来了宠爱。
可武烈侯府不是妃嫔成群的后宫,徐慕轩房中根本没人跟端华公主争宠。花嬷嬷想用这一招对于拉住徐慕轩,却以失败告终,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徐慕轩的通房丫头都被端华公主杖毙了,连伺候过徐慕轩衣食起居的丫头都遭了贬斥。秦静的孩子被打掉,连气都没缓一口,就被发配到洗衣房为奴了。
没人与端华公主争宠,又何必费心思固宠呢?花嬷嬷也明白徐慕轩嫌弃端华公主不是处子之身,这才是症结所在,可这已成事实,不是她能改变的。
端华公主冲花嬷嬷撇嘴冷哼一声,“洗漱梳妆。”
花嬷嬷指挥宫女伺候端华公主,并亲自动手帮忙,又说了许多奉承之言,总算哄得端华公主喜笑颜开了。一个宫女进来回话,被花嬷嬷斥责几句,就退下了。
“为什么不让她们回话?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我们当面不说,是不是要背后议论?”端华公主疑心很重,她嫁到武烈侯府,心眼确实长了,可惜是疑心。
“奴才们有事怎么敢瞒着公主?老奴不让她们回话,是怕打扰公主。”
端华公主不满的目光扫过花嬷嬷,又转向宫女,满脸不耐烦,“到底有什么事?快点回,还有刚才进来想回话的那个,你们一起回。”
先进来的宫女赶紧跪下,“回公主,松阳郡主昨夜偶感风寒,一早起床就来给公主请安了,到现在还没服药,她让奴婢来问一起,能不能先回去?”
“不就是偶感风寒吗?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服药又能怎么样?本宫看她是倚老卖老,忘记本宫这公主的封号要比她那郡主的封号高一级了。”端华公主冷笑几声,怒呵:“她是驸马的亲祖母,驸马不来我房里的事她不知道吗?为什么不说句人话?是不是嫌本宫给她立了规矩了?一点小病就装蒜?”
花嬷嬷带下人跪下,谁也不敢哼声,只怕激起端华公主更强烈的怒火。
端华公主缓了一口气,指着另一个宫女问:“你有什么事要回?”
另一个宫女赶紧跪走向前两步,“回公主,六奶奶一早过来请安,感觉头昏恶心。四太太求奴婢来禀报公主,说六奶奶怀孕了,想让她早些回去休息。”
徐老太太死后,徐瑞宙升级为徐四老爷,刘氏也就成了四太太。徐六爷是徐瑞宙和刘氏的嫡长子,四个月前娶妻叶氏,现在叶氏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叶氏怀孕了?叶氏怀孕了?叶氏怀孕了?”端华公主连问三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她比本宫晚过门三个月,为什么她会怀孕?为什么?”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氏怀了徐慕轩的孩子,才令端华公主大喊大叫呢。叶氏为什么会怀孕?她跟徐六爷新婚燕尔,夫妻亲密,才会怀孕,这答案还不简单?
端华公主举起羊脂玉雕成的首饰盒,摔了个粉碎,长缓了几口气,脸上浮现恶毒的笑容,“花嬷嬷,本宫是不是该赐叶氏一碗安胎药呀?”
“赐叶氏安胎药?这……”花嬷嬷不明端华公主的用意,不敢轻易回答。
“你支支吾吾什么?不明白本宫的意思吗?你给秦静服用的桑血红和藏红花呢?快给本宫拿出来,本宫要亲自熬汤,赐给叶氏喝。”
花嬷嬷听说端华公主要打掉叶氏的孩子,吓了一跳,“公主,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你不是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比本宫先生下孩子吗?”
“公主,老奴不想让驸马爷的妾室比公主先生下孩子,可六奶奶是六爷的正妻,与我们房里无关哪?若公主伤了六奶奶的孩子,一旦传出去,会……”
“叶氏比本宫晚过门三个月,要是让人知道她怀了孩子,本宫没怀上,不让人笑话本宫吗?”端华公主想到这个问题,就气得暴跳如雷,成亲六个月,徐慕轩只跟她行过一次房事,她能怀孩子才怪,光剩每天怀大粪了。
“公主,不行,叶家是名门大族,将来大皇子还需要……”
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花嬷嬷脸上,花嬷嬷的老脸顿时印下五个暗红的指印。
“拿出来,别逼本宫再打你。”
花嬷嬷吸了口气,眼角淌下几滴浊泪,心一下子凉透了。庞贵妃嫁到太子府做良娣,她就被分到太子府,以教引姑姑的身份伺候庞贵妃。迄今二十多年,庞贵妃待她如长姐,别说动手打她,连句大声话都没跟她说过几次。她从小看着端华公主长大,比自己的女儿还疼,没想到端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