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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好信,吹干墨迹,正想把信送出去,平氏就派大丫头玲玉来传话了。
“姑娘,奶奶和轩少爷要跟两位教养嬷嬷到妙音寺供奉佛经、舍香油钱,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奶奶让奴婢来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看家。”
沈妍看了看天,满心纳闷,问:“怎么下午去?礼佛不是赶在上午最好吗?”
“本来打算明天去,听说明天知府夫人要和几位贵夫人来拜会奶奶,碰巧下午妙音寺的主持大师在,奶奶也想听她讲经说法,就临时决定下午去。”
“知道了,我同你一起过去,送奶奶几人出门。”
送走平氏一行,沈妍让一名小厮把信给赵管事送去,通过赵管事转到金万两手里。平家主仆都知道赵管事是汪仪凤的表叔,这样跟金万两等人联络很方便。
沈妍正在后花园看花匠剪修花木,有门人来报说平氏等人的马车在路上惊了马,平氏母子都受了伤,正在医馆医治,请她快点过去。沈妍很着急,忙跟丫头婆子交待了几句,让她们转告汪仪凤,她就匆匆忙忙跟门人出去了。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婆子和送信的丫头都很面生。因松阳郡主要来,平家添了很多下人,沈妍这段时间总陪平慕轩上学,好多人她都没见过。
丫头婆子见她出来,一脸急切惊慌,跪到她脚下,讲述平氏母子惊马受伤的情况。沈妍惊急交加,没多想,也没带下人,就由丫头扶着上了马车。马车跑得飞快,不是奔妙音寺,而是奔出城的方向而去,等沈妍觉察到不对劲,已经晚了。
送信的丫头十五六岁,看上去很孱弱,手劲却很大。沈妍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堵上嘴,绑得结结实实,又被塞进了一个黑乎乎的布袋里。
“我说姑娘,收拾利落了吗?”赶车的婆子问。
“放心,按和你家的主子的约定,出了城就把她弄死埋掉,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的对话沈妍听得清清楚楚,她深知有人想要她的命,这两人只是刽子手。至于幕后指使者是谁,她无瑕多想,现在她只想该用什么办法活命逃生。
……
京城,驸马府,门口的牌匾已改成了承恩伯府。
时值二更(晚九点到十一点),正院书房内外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一个中年太监轻声进到书房,“公主,驸马爷来问今夜要不要他侍寝。”
慧宁公主合上书,脸上透出冷冷的嫌恶,沉声说:“不要,打发他走。”
“是,公主。”
中年太监施礼告退,到门口碰到一个婆子和一个年龄稍长的太监进来。慧宁公主看二人神色,知道有消息传来,就谴退书房内外侍候的所有下人。中年太监给沈承荣传了话,匆匆回来,亲自守在门口,听候传唤。
婆子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衣饰名贵、言行爽利,她就是桂嬷嬷。年长的太监姓陆,自进来就恭敬低头,但难掩他目光犀利。这两个人还有举报沈承荣替太子顶罪的唐公公都是先皇后一手培养出来、留给慧宁公主的可用之人。
陆公公上前一步,施礼说:“公主,影卫刚传回消息,根据时间推算,松阳郡主的銮驾距离金州还有二百余里,大概三四天就要进城了。”
“本宫不关心她的行程,只想知道她去金州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大张旗鼓跋涉几千里,去看一个十余年不闻不问的庶出孙子,谁会相信这是祖孙情深?”
“公主是聪明人,一语中的。”
慧宁公主站起来,挪了几步,嘴角挑起冷笑,说:“朝堂民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松阳也不傻,明知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还敢跟皇上请旨去金州,原因是什么?依本宫之见,要么就是逼不得已,非去不可,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桂嬷嬷想了想,说:“今年元宵之夜,武烈侯爷和松阳郡主乔装去见了司天监掌事。除此之外,我们安插在武烈侯府的眼线再也没报回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慧宁公主摇头轻叹,武烈侯府是她和太子的外祖家,先皇后垂危之际仍对娘家放心不下,徐老太太又跟他们姐弟很亲近。慧宁公主手下得力的暗探不少,但她不好意思安插在武烈侯府,以至徐家隐晦的消息她所得有限。
陆公公寻思半晌,说:“老奴听说徐家祖上对断缘大师有恩,司天监宁掌事是断缘大师的徒孙,该不是宁掌事指点迷津,让松阳郡主去金州求福了吧?”
“哈哈……极有可能。”慧宁公主笑得很爽朗,笑声中却透出寒气。
桂嬷嬷明白慧宁公主的心思,试探着说:“这一两年,锦乡侯府有向武烈侯府示好的意思,听说去年过年前,两家还互送了年礼,今年徐老太太过寿,锦乡侯府也送去的贺礼,前几天,锦乡侯爷还给武烈侯爷送了几名年轻貌美的歌妓。”
锦乡侯庞家和武烈侯徐家都是武将出身,靠在疆场拼杀立功,才博得世袭爵位。徐家和庞家祖上就不合,沿袭数代,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只不过两家几代沿袭都发展成了大族,又同殿为臣,要顾及最起码的体面,没有激烈冲突。
自当今皇上登基,太子和御亲王为争储君之位就明争暗斗得厉害,庞家是御亲王的外祖家,和徐家自然势不两立,两家的斗争已经白热化。
如今,庞家和御亲王一派改变策略向徐家示好,这对于慧宁公主和太子来说是一个危险信号。太子争位,徐家没帮上多少忙,但若是外祖家都给他拆台,他很可能就会与皇位擦肩而过,等待他和慧宁公主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慧宁公主冷冷哼笑,眼底隐含阴涩,沉声说:“徐家在平民百姓眼里是皇亲国戚,满门显贵。可自大舅和大表哥战死疆场,二舅袭了爵位,徐家的光景大不如前。本宫一介女流,纵有本事,也不能明目张胆插手朝堂之事。
太子势弱,在朝野的声威不如御亲王,又远不如御亲王会讨皇上喜欢。皇上若不是念及对母后的情意,又顾及本宫的面子,早就废掉太子了。松阳郡主是聪明人,熟知当前形势,想投靠庞家和御亲王保住荣华富贵,也未可知。”
徐老太太所出两子一女,女儿就是先皇后,慧宁公主和太子的生母。嫡长子徐秉烈袭爵,又官封兵马大元帅,是威猛刚烈、杀伐决断之人。而嫡次子徐秉熙却与其兄恰恰相反,最见不得打打杀杀,刚愎且庸懦,又喜好风花雪月。
十多年前,徐秉烈和徐瑞乾父子双双战死,徐秉烈只有徐瑞乾一子,而徐瑞乾的庶长子还在襁褓中,嫡子尚未出生。徐家长房无人,皇上一道恩旨,就让徐秉熙承袭了爵位。徐秉熙别说带兵打仗,就是去军营的次数都不及去青楼万分之一。他虽说位列一等侯,却只在户部领了一份不需上朝、不需点卯的从六品闲职。
桂嬷嬷给慧宁公主倒了一杯茶,微笑说:“公主多虑了,现任的武烈侯爷毕竟是您和太子亲舅舅,念及先皇后,他们又怎么会投靠庞家呢?”
“本宫的二舅年近半百,还领一份从六品的闲职,本宫都替他脸红。松阳是掐尖要强的人,若不是二舅有侯爵加身,她不闹才怪。她曾让本宫求皇上晋一晋二舅的官阶,可本宫任人唯贤,最看不上无所事事的人,没答应她,她心里肯定恨上了本宫。若是御亲王和庞家答应保住他们的富贵,难保他们不掉转枪头。”
大秦皇朝恩封的世袭爵位不少,能臣干吏更是层出不穷。有爵无职者手中没实权,有职无爵者少了一份世家的尊贵,爵高职重才能真正在朝堂呼风唤雨。
武烈侯府就属于有爵无职,一旦新皇登基,即使是与徐家有亲的太子承袭大统,也要论功行赏。徐家对社稷无任何功劳可言,为堵悠悠之口,新皇也不会让徐家拣到便宜。到时候,朝堂又会出现很多新贵,武烈侯府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桂嬷嬷和陆公公互看一眼,齐声说:“公主放心,奴才们该知道怎么做。”
慧宁公主揉着双额点了点头,说:“通知咱们的人打起精神,松阳去金州认孙也好、求福也好,一旦触了本宫的底限,本宫也会翻脸不认人。母后逝前让本宫照顾徐家,本宫可以枉开一面,但要让本宫的二舅领一辈子从六品闲职。”
历来皇子争宠夺嫡,外祖一族都是强有力的支持者。若武烈侯府真成了御亲王的助力,徐家在军中的势力要是都倒向御亲王,太子前途堪忧。
“奴才们自会唯公主令是从,请公主宽心。”
慧宁公主带两人进了暗阁,主仆几人又密议了小半个时辰,才各自出来。
“好了,你们都去休息,金州那边的消息随时传递,不能有片刻放松。”
陆公公和桂嬷嬷应声告退,走到门口,桂嬷嬷想起一件事,又回来说:“公主,影卫传来的消息中提到汪仪凤母子,他们在金州。”
“他们怎么会在金州?有什么特殊发现?”
“影卫没提,公主若想要他们的消息,可以让影卫查探。”
慧宁公主摇了摇头,“忙正经事吧!谅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桂嬷嬷点了点头,施礼告退,慧宁公主同她一起往外走,两人边走边聊一些家常闲话。刚到外书房门口,就见两个小厮哭喊着跌跌撞撞跑来。
“作死的奴才,还不消停,惊到公主要你们的狗命。”中年太监低声斥骂。
“哼!本宫是谁都能惊到的吗?”
小厮惊急慌乱,扑跪到慧宁公主脚下,“公、公主,澈、澈少爷中毒了。”
“什么?澈儿……”慧宁公主踢开小厮,慌不择路,向沐元澈的院落跑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请太医呀!”桂嬷嬷也慌了神。
陆公公忙说:“我去请太医,你去劝慰公主,让老张拘押下人,详查此事。”
沐元澈直挺挺躺在罗汉床上,身上裸露的皮肤泛出青白色,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角正冒出乌黑色的血沫。两个黑衣人一脸紧张守在床边,一个正给他封脉疗毒,另一个擦掉他嘴角的污血,往他嘴里塞紫红色的小药丸。
“澈儿、澈儿,你睁开眼看看娘,娘就在你身边,你不要怕,你不要死,娘会救你……呜呜……”慧宁公主跪坐在罗汉床前,紧紧抓住沐元澈的手,失声痛哭,此时的她不是手握重权、威仪显赫的公主,而是一位伤心欲绝的母亲。
“公主先别伤心,澈少爷中毒发现得早,属下护住了他的心脉,又吃了解毒的丹药。只要能挺过今晚,他性命无碍,今晚很关键,公主您……”
“还要挺过今晚?今晚、今晚要是……”慧宁公主全身剧烈颤抖,紧紧抱住沐元澈,厉声吼呵:“不管用什么办法,本宫命你们把人救醒,马上……”
“公主,澈少爷没事,你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