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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修改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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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容闻言抬头,看着他眼。

    这双眼磊落坚定,干净得不杂一点浮尘。

    他缓缓手动:“林将军可后悔留任?”

    林落音怔了下,不过还是不犹豫:“不后悔。我到现在才明白,为谁效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守得边关完整,不负我平生志向。”

    “林将军的志向是什么?”华容比划,手势沉缓方便华贵翻译:“我记得是剑寒九洲平四方吧。可我的志向是一受封疆。”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华容拿扇敲了敲额头:“我之所以写信告诉你地址,是盼你做个恩客。希望你常来常往而已。”

    林落音梗住,嗓眼发烧,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

    “林将军如果怀念当日滋味,现在就可以重温。”华容将扇哗一声大开:“我给将军折扣,只需五百两。”

    这句华贵翻得是恨声恨气,少根筋居然也开了窍,挥手:“我主子说这话就是气你走路。你还是走吧,该哪去哪,别跟他夹缠。”

    “不送。”那厢华容摇了摇扇子,手势比得林落音都能看懂。

    “这样作贱自己,你到底为谁,你就真的谁也不爱?”这句林落音已说得沉痛。

    “不送。”华容继续。

    林落音怔忡,流连许久还是转身离去。

    门外春光大好,他背影落索,华容起身,对着他已经鹏程大展的身影,第二次抱拳相送。

    两日后,京师。

    韩焉去王府探望平昭侯,顺便和老王爷聊聊家常。

    老王爷照旧托着他的肚子,因为中饭吃多了,不停打嗝:“呃……韩朗……你咋有空来,来干吗。”

    韩焉正色,第十次提醒他自己是韩焉不是韩朗。

    “将离有解药是吧。”他突然杀出一句。

    老王爷呆愣,立刻也跟了句:“是。”

    “那在哪里。”

    “我想想。”老王爷蹲身抱住头,咬牙切齿:“这次我一定想出来,咋整也要整出来。”

    韩焉很耐心等他答案,也不提醒他姿势活象拉屎。

    隔了一会老王爷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韩焉也立刻凑了上去。

    “我今年六十四岁,刚刚吃了午饭,早上辰时起床,还去看了潘克出征。”老王爷咧嘴:“你是不是问我今天做了什么,我都记得,一点没记错。”

    “韩朗,潘克至今还用那把刀呢。”他接着又道:“记得吗,当年是你力排众议扶他上马,还送他一把刀,亲自为他开刃。那把刀如今都卷了刃,可他还带着,形影不离。”

    韩焉冷笑了声,抬手抚了抚衣衫:“潘克是韩朗的人,这我知道。我现在是在问你,将离的解药在哪?”

    “将离?”老王爷闻言抬头,抓了抓脑袋:“将离是什么?你还没吃午饭吧?我也没吃,走走走,同去。”

    老王爷既然认定自己没吃午饭,韩焉也只好陪他又吃了一回。

    将离的下落也不用问了,老王爷已经吃到顶,每蹦一个字必打三个嗝。

    韩焉也只好作罢,出门去军机处,坐下来便不能拔身,再抬头时天已放晚。

    有太监这时恰巧进门,低着头回禀:“皇上有事召见韩国公,还请国公移步。”

    韩焉点头,扭了扭僵硬的脖颈,起身进宫。

    天际星辉朗照,他在轿内坐着,一只手搭在窗口,有些倦怠,可耳际那句话却一直在盘旋。

    “韩朗亲手开刃的那把刀,至今潘克仍然带着,形影不离。”

    潘克是韩朗的人,他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句话却仍然象根芒针,刺得他坐立难安。

    自己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二弟,当真就这样退出了朝堂?

    在那不可见的暗处,到底还有多少他的势力蛰伏着,正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头有些疼。

    韩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动作和韩朗十成十相像。

    轿子在这时停了下来,管家在窗外,踮脚探进半个头:“大公子,二公子那边有消息,您说要即时回禀,所以小的就赶来了。”

    “什么消息?”

    “二公子在洛阳落脚。两日前,林将军从北境奉旨还朝,星夜兼程前去住处探访。”

    “他们说了什么可曾听见?”

    “没,流年已经回转,他内力高强,我们的人避不开他耳目,混不进去。”

    这句说完韩焉沉默,闭眼揉太阳穴揉得更紧。

    轿夫也不敢起轿,在原地踟躇。

    “起轿!还等什么!”轿里韩焉突然厉声,掌心拍上车窗,将轿身拍得好一阵激荡。

    悠哉殿就在前头,韩焉脚步细碎,衣衫上暗银色花纹映着月华,隐隐流光。

    不爱朝服精于打扮,这是他和韩朗另一个共同之处。

    快进殿门的时候他瞧见了林公公,在殿外不停踱步,看样子是在等他。

    “这是从德岚寺那里传来的字条,我想国公应该看看。”见到他后林公公低声,从袖口掏出张巴掌大的信纸。

    韩焉将纸条接过,一只手放到他手心,里面黄金一锭,打发他走人。

    楚陌从悠哉殿拿了小物事,买这位林公公送信到德岚寺,他不是不知道。

    可那信是劝华容也归从他韩焉,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如今这封信是从德岚寺来,那还真难为华容,千里迢迢将信从北方托来,又托安不具和尚送了进宫。

    信纸很小,韩焉将它对着月光看了,上面是只得二十七个字:韩焉绝不可信,要谨慎,一切都仍在抚宁王掌握,静候消息。

    只区区二十七个字,可是韩焉却看了很久,直到每个字都有如石刻,在脑际盘旋不去。

    一切都仍在抚宁王掌握……

    将这句他念了又念,唇齿里慢慢漾出血腥气,纸条在掌心捏牢,一步步走进大殿。

    大殿里烛火通明,皇帝坐在龙椅,脸孔小小,苍白得就象个鬼。

    见韩焉进门,楚陌连忙现身,低着头有些焦躁:“从昨天傍晚开始,他……圣上不肯吃饭,不吃饭不喝水不动,足足有十几个时辰了。”

    “如果不让我出去见韩朗,我就死。”烛火下的皇帝这时突然猛醒,冲到韩焉跟前,手势飞舞。

    韩焉漠然,冷冷看他,手心纸条握得更紧。

    “没有韩朗我就死!”皇帝急急又跟了句,眼里似乎要渗出血来。

    “皇上。”那厢韩焉叹了口气:“你莫忘记,韩朗曾经上书,一手促成先皇后殉葬,是他害死你亲娘。”

    “那肯定是你栽赃!诏书也必定是假的!”

    “我没栽赃。是你娘先骗韩朗服下毒药,害他至多只能再活十八年,他要你娘死,那也是再自然不过。”

    韩焉这句说完皇帝顿住,不明白状况,许久才比手势:“你说什么,我娘给韩朗下毒,不可能,你是疯了不成,她为什么要给韩朗下毒!”

    “为什么?”韩焉笑了声:“因为她爱你,怕韩朗来日专权不可控制,所以要他活不过你的二十岁。”

    “你娘亲害死你爱的人,却是因为爱你。”在皇帝失语之际他上前,叹口气,握住他手,语气从未有过的诚恳:“圣上,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想告诉你,在皇宫这种生存大于一切的地方,爱恨不是不能要,而是太过矛盾和渺小。”

    皇帝怔怔,手被他握着,有段时间没有挣扎。

    韩焉以为他已经明白,于是将手松脱。

    “我不信,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不信。”退后了一步的皇帝却突然手势飞舞,赌气将能够碰着的一切东西扫落:“反正我要见韩朗,没有他我就不能活!”

    大殿之内于是一片狼藉,韩焉沉默,又一次见识了嘉蓝帝君的冥顽不灵。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圣上,这当中也包括你是吗?没有他,你们便不能活?”等皇帝安静之后韩焉这才发话,寂寂的一声。

    “是。”皇帝肯定,手势比得毫不犹豫。

    “那我就要他死。”韩焉抬头,将眼扫过皇帝和楚陌,眼波最终落进黑暗,里面跃出一道厉芒:“我倒要看看,他若真死了,天下会得怎样,是不是会乾坤覆灭!”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步子决绝,看来已将自己渺小矛盾的爱恨斩断。

    去时他不曾关门,常年幽闭的悠哉殿这时透进一道冷风。

    “不!”那殿门之内皇帝挣扎,似乎终于被这道冷风吹醒,有声音从咽喉冲出,嘶哑地在周遭散开。




第二十八章《【一受封疆】》殿前欢ˇ第二十八章ˇ梅雨将至,有月无风。

    韩府老宅,耳厅外满圃紫色罂粟盛开,溶着月光,花泛出蓝紫色。

    韩焉独自坐在石阶之上,眼前仿佛又见随云,坐在他的身旁,捧腮笑问他,“都说人在独处时,才是真正的自我,果然如此吗?”

    “傻丫头,人性互动方成形,人前看不到的我,那还会是我吗?”韩焉勾起一抹笑容,动容地伸手悬空勾画她的轮廓。

    生死一线,咫尺岂只天涯。

    “那还会是我吗?”韩焉心里咀嚼这句,眸里依然清明一片。

    有脚步声靠近,韩焉自然明了来的是谁,头也没回,只笑道,“这原是我家花圃的一大特色,如今虽不复当年美景,却也没轮到荒废不堪的地步。林将军,觉得如何?”

    “落音是个粗人,不解花语。韩大人,私下召见在下,有什么大事?”

    “林将军凯旋后,是立即回京的?”韩焉终于转身,友善地望向刚回京不久的林落音。

    “不,我去了次洛阳。”坦荡荡的回答。

    “去洛阳做什么?赏花?”韩焉含笑再问。

    “私事而已。如果大人怪林落音延误归期,我愿承当责任。”

    韩焉叹气,又转望花圃,“罂粟花开三日便谢,我劝将军该学会欣赏。”

    因有韩朗心结在先,落音说话也显得硬冷冷的,“韩大人,找我就是问这事?还是有其他事,如果有的话,请开门见山。”

    韩焉缓缓走下石阶,手抚花瓣,坦然道:“我想问林将军借用手上兵权。”

    落音诧异,抬眉追问,“大人索要兵权做什么?”

    “起兵,造反。”韩焉轻松道出四字,两词。

    “韩国公,你说笑话?”林落音以为听错,闷了片刻,锐身跟进,怒目走到韩焉面前。

    “我不开玩笑,把兵权给我,助我造反!”

    韩焉话没说完,落音“不祥”剑已然出鞘,尖锋指着韩焉的咽喉,剑光森然,映出韩焉似笑非笑的脸,衬着罂粟的蓝紫,奇冷极至。

    即使是玩笑话,也已属大逆不道,天地难容了。

    “治世需明君,是天命我认。但要我辅助如此窝囊的皇帝,你不如剑再上前半寸,现在就杀了我。”韩焉不避不闪,口气斩钉截铁。

    “你……”林落音手腕轻颤,突然苦笑道,“不按常理出牌,果然是你们韩家的一大特色。”

    “谬赞。”韩焉歪头,用种端详奇物的目光看着林落音。

    “不借你兵权,你还是会有所行动。”

    “自然。”

    死了个韩朗,已经民心惶惶不安,如现下他杀了韩焉,天下岂能不乱?可眼前这个家伙,居然张扬着说要造反……

    久久,林落音不言一句,心里即使十分矛盾,也有数自己该选哪条路,可就是好强,咬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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