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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县属昭浦造船厂,没有能力造千吨以及上的大船,恒洋船舶这几年来一直都是县航运公司的主要供货方。
沈淮又查其他的财务资料,看到县航运公司第二季度有计划支付两百万船款给恒洋船舶重工,而且在县航运公司的资金账户上,能看到有这笔资金的安排。
沈淮蹙着眉头,就觉得奇怪了。
这都是六月底了,要是县航运公司有计划支付两百万的船款,应该已经打到恒洋船舶的账户上去了,恒洋船舶的老总曾志荣又何必千辛万苦的亲自跑到霞浦来追债?
难道说有人故意在卡恒洋船舶的款子?
上午坐车时,看曾志荣他们小翼慎微的样子,即使真有人要卡他们,他们似乎也不介意去打点关节。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沈淮将材料放在办公桌上,看向王卫成,说道:“我个人的精力有限,有多太的角落没有办法看到、接触到,很好事情还需要你们作为我的耳目,去看,去听,去接触。杜建在官场厮混了半辈子,很知道一套明哲保身之道,哪些事情应该跟我汇报,哪些事情需要过滤一下信息再汇报,哪些事情不应该汇报,他心里应该分得很清楚。但是,如果你们都这样的话,那我就会给你们搁在上面,很多基层以及一些真实的信息都接触不到。”
听沈淮这么说,王卫成局促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沈淮的话虽然和缓,但也明确对他们过滤信息的行为不满。
沈淮也无意把王卫成吓着了,说道:“我刚在你们办公室外听到你们在聊航运公司的事情,不过我走进去,你们就闭口不谈了。是不是航运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觉得没有必要让我知道?”
“航运材料下午先送了一份材料过来,不过那份材料比较含糊,不够详细,我担心你不满意,就跑了一趟。我到航运公司时,刚好遇到有三个催讨欠款的供货商给保安赶出门。当时发生了点意外,供货商里有个年纪较大的,下台阶时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满脸都是血,但也不说去医院包扎一下,守在航运公司的大门外不肯走,引了一些人围观。我出来时,看到港务局的一个副局长赶到航运公司处理这件事。我想港务局是赵副县长分管的,到办公室也就没想到要汇报给沈书记您知道,是我警惕性不够。”
沈淮将上午在汽车上遇到曾志荣的事情告诉他,他上午时也是想着这是副县长赵天明分管的事,不想揽下来,所以才没有跟曾志荣他们表明身份,这时候也不能怪王卫成,很多人心里都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自己也是这样,但事情到这一步,他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说道,“走吧,你跟我走一趟航运公司。”
“是不是跟航运公司打个电话,就说你要去调研改制的事情?”王卫成问道。
“不用。”沈淮摇了摇头,调研改制是他介入恒洋船舶债务纠纷的切入点,但要是提前打电话通知,又不知道真实情况会给港务局跟航运公司掩盖多少,说道,“我们过去就是。”
航运公司的办公楼,跟县政府在同一条大街上;沈淮与王卫成下楼走过去。
出院子时,杜建刚好办事从外面回县政府,看到沈淮与王卫成走着出县政府大院,他赶忙从车里下来,走过来问道:“沈书记去哪里啊?”
“去航运公司。”沈淮说道。
杜建看了王卫成一眼,以为是王卫成将航运公司正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沈淮,问道:“是不是给赵副县长打个电话?”
沈淮虽然不忌惮赵天明会对他有什么威胁,但赵天明好歹也是副县长,要是一声都不知会,直接干涉他分管的事情,必然会叫赵天明心里不痛快。
“你也知道航运公司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淮看着杜建几秒钟,沉吟道,“你去找赵天明汇报,我跟卫成先过去看看。”
杜建是老油子,这种事照着规矩,就不该主动汇报给沈淮知道,故而也没有王卫成的忐忑,点头道:“好咧,我去找赵副县长。”也知道沈淮不打电话,而是让他直接跑过去找赵天明说这件事,实际也是要拖延一段时间,叫港务局跟航运公司那边不能提前做什么布置。
沈淮走到航运公司大门外,这边围观了好些人,差点将半条街堵上,有交警在外围维持秩序。
好在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人流、车流不算密切,没有将整条路都堵上。
曾志荣及他公司的两名随行员工坐在大门口的花坛上,他磕破的额头看样子像是结了疤,脸上还有血污,看上去狼狈不堪。
有七八人看着像是航运公司的员工,将曾志荣三人跟围观的路人隔离开来;刚才出了一点小意外,这时候他们也不敢将曾志荣强行赶走。
除此之外,大门内侧保安室里,还有三四人在看外面的动静;沈淮没有谁看着脸熟,想必航运公司及港务局的负责人,都躲在里面看动静。
沈淮走近过去,想要了解一下更具体的情况。
曾志荣看到沈淮,倒像是看到一根稻草似的,站起来招呼道:“小沈,你也过来了。”
曾志荣他们到霞浦县后,奔跑了一天,分管副县长赵天明压根就见不到面,港务局跟航运公司两边推诿。
以往拖欠归拖欠,但他们安排的宴请、送礼什么的,霞浦县航运公司及港务局的负责人,都还半推半就的接受,硬软手段用上磨几次,也会转几十万款过来意思一下。
反正全国各地都是这样,讨债的是孙子,欠债的是大爷。
曾志荣这次过来,也没有说会吝啬打通关系、疏通关节的钱。
关键的是,这次不同以往,霞浦县港务局、航运公司的几个负责人不要说同意私下见面了,他们在财务科软磨硬泡的半天,航运公司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商务会谈都不肯招待,财务科的负责人都躲起来找不到人,只有保安科的负责人盯着他们,甚至到最后不耐烦要赶他们走,愈加叫他们相信,霞浦县航运公司很可能是打定主意赖账、撕毁订单。
他们只能航运公司的大门僵持着,希望能迫使航运公司或者港务局的高层露面,这次至少还有一丝谈的希望。
僵持了大半天,航运公司里面没有半点动静,看到沈淮出来,曾志荣就像是抓到一根稻草,希望能通过上午在车上偶遇的这个青年,能跟霞浦县政府的哪个领导搭上线,方便请人出来帮助周旋,总要比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在大门口一直僵持下去要好。
只是曾志荣这一喊,叫航运公司在外面负责看着曾志荣的保安,以为沈淮是跟他们是一伙的,不问青红皂白,揪住沈淮的衣服,就把他往外面赶,不让他跟曾志荣等人接触。
“放肆,县委沈书记过来了解情况,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王卫成看着航运公司的保安蛮横的揪沈淮的衣领赶人,挤到跟前来,要将保安跟沈淮分开。
“沈书记个毛!”保安才不吃王卫成这一套,他们接到指令,就是不让外人跟曾志荣他们接触,揪住王卫成也往外赶,看沈淮刮得光滑的脸,跟着二十岁出头的毛小伙子似的,保安怎么会把他当根葱?
躲在里面的航运公司负责人看到外面有动静,也不敢藏身不动,赶着跑出来控制场面,怕下面的保安手下不知轻重,把事情搞大。
航运公司针对曾志荣他们的策略,就是拖延,拖得他们不得不离开霞浦为止。不过,斜对面就是县委县政府,他们也不想闹出什么事叫县里的领导看到,吃不了兜着走。
航运公司的经理走出来要控制场面,看到县委副书记沈淮给推搡出来,一颗小心脏都差点给吓停了,跳着似的跑窜过来,将揪住沈淮衣领子往外推的保安抓住一把推开,厉声骂道:“你他妈眼睛瞎了,沈书记你都敢动手。”
推搡拉扯间,沈淮有粒衬衫扣子也给扯落掉,他脸色气得铁青,看着航运公司的经理,劈头骂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当街耍流氓打架吗?你们脑子是不是昏掉了!”他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跟曾志荣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不多说什么,摔手带着王卫成先进航运公司大门。
第五百三十四章比想象中复杂
曾志荣看着沈淮走进去,也有些犯愣,万万没有料到他们上午在客车遇到的青年,竟然是大有来头的一个人物。
曾志荣不知道沈淮是无意间路过看到他们才走过来问情况,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但看沈淮没有说什么就先走了进去,大概也无意让他们乱攀关系,就没有太冒失,再出声喊住沈淮。
航运公司经理徐建没有看到开始的场面,还不知道在大门外看人的保安,为什么会冲撞县委副书记了,但想到冲撞沈淮的后果,心里恨不得将这些不知轻重的保安一个个都掐死掉。
徐建顾不得理会曾志荣他们,跟着沈淮往里走,气败坏急的压着声音骂在刚才外面负责的保安科科长吴江:“你犯了什么病,眼睛长到屁股沟里去了,怎么连沈书记都没有认出来,让保安对沈书记动手?沈书记你没见过,王秘书你也没有见过?你脖子上顶着几颗脑袋,嫌活得命长了?”
“沈书记好像跟恒洋的曾总他们认识。”吴江的心脏悬在嗓子眼上,也不敢去深想冲撞县委副书记的后果,看着沈淮在前面怒气冲冲的样子,小声的提醒经理徐建。
沈淮到县里赴任有两个月了,在电视上露面的机会不多,但就算在电视上看到过沈淮的脸,谁又能把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普通青年,跟大名鼎鼎的沈老虎联系起来?
吴江倒是认得王卫成,但王卫成上前时,大门口已经混乱起来,等他看清楚王卫成的脸,徐建已经赶了出来。
“啊!”听吴江说恒洋船舶的曾志荣可能跟沈淮认识,徐建又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在大门外往里看的曾志荣一眼,盯着吴江问道,“你确认恒洋曾志荣他们跟沈书记认识?”
要是曾志荣走沈淮的关系,想搞定债务问题,整件事的复杂程度更是要超乎他的想象,也更不是他所能承担。
“沈书记走过来时,恒洋的曾总好像喊了他一声,保安没有认出沈书记来,只当是跟恒洋曾总他们是一伙的,就挡着不让他们靠近。”吴江说道。
徐建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不确定恒洋曾志荣跟沈淮到底是什么关系,急得心头要起火,但看沈淮在前面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忙吩咐吴江:“你把曾总他们请进来,不要再出什么妖蛾子。”他分身乏术,只能让吴江先把曾志荣他们请进来安抚,他紧脚追上沈淮。
就算知道航运公司跟港务局归赵天明副县长分管,但经过徐记酒楼拆迁一事,徐建知道普通副县长在沈淮面前,毛都不是,沈淮硬到插手航运公司跟恒洋船舶的债务纠纷,谁能说个“不”字?
就算明知道这时候凑过去要挨上两棍子,他也没有胆量躲开。
吴江心叫晦气,跑过来招呼曾志荣他们。
他现在不清楚曾志荣跟沈淮到底是什么关系,再不敢摆之前的脸色,看着曾志荣给磕破的额头,心里的阴影更是深重,更不知道等待着他会是什么下场。
曾志荣拦住市场部的小魏跟财务部的小阵,不叫他们多嘴多舌乱打听什么,虽然他现在也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突然冒出来沈书记身上,但也知道早晨客车上的偶遇,实在谈不上什么交情。
在没有摸清楚沈书记的意图之前,太轻率的言行,说不定会惹得人家厌恶,把不多的希望又掐灭掉了。
吴江请他们到里面坐,曾志荣就跟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