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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大哥白衣时的温润,黑衣时的肃穆,也想起他银甲白袍,坐于马上,身后披风如火的英武与惊艳;
想起大哥看自己始终平静疏离的眼神,却也想起他同那突厥柱国对视时,锐利直接的目光;
……
便如同中了魔障一般,李建成早已深藏在他身心之中,挥之不去,弃之不能。分明便近在眼前,然而伸出手,却如何也无法触及。
那日见他同那突厥柱国分外亲密的情状时,李世民深知自己是嫉妒了。他在大哥身边朝夕相处数十年,尚不能得到那样一个眼神,为何区区一个初来乍到的突厥柱国,便能如此?
而后,李建成每日同那人同饮同乐的传闻,也零星飘入他耳中。他知道自己或许思虑过多,然而不知为何,心内只觉那柱国看大哥的眼神,直教人心恼。
李世民若是文人墨客,或许会有万语千言付诸笔端,然而于他而言,最好的方式无疑是一杆枪。唯有银枪在手中挥舞的时候,那人的身影,或许才能消散几分。
沉吟之际,李建成忽然地靠近,让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然而紧接着腰间一阵紧缚的触感,让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在。
李建成正在微微用力,替他绑紧白纱。每一次捆绑,有如一个拥抱的姿势;每一分触碰,都让李世民气息急促几分。
终于,待到李建成再一次将手伸到李世民的背后时,腰间蓦地一紧,却是李世民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紧接着,腰上的手一个用力,身子便向前方迎来的胸口上靠去。
“世民……”李建成一惊,却感到李世民低下头,将脸埋进了自己的颈窝。
“大哥,别动。”李世民声音有些含糊,“便这般待片刻罢……”
李建成迟疑了一下,终是放下了停在半空的手,道:“世民,且让我先替你扎好伤口罢。”
李世民埋在他胸口,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李建成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后道:“世民,你已远非不谙世事之人,明知有伤,今日为何还独自武枪弄棒?”
李世民沉默许久,才将人放开。实则方才一出手,他便知道自己冒失了,费尽了心力平复下来,他却不愿再看李建成,只是背过身去,对着里墙而坐。顿了顿,低低问道:“大哥,我已没事了。此事……日后不会再有了。”
李建成微微一愣,并不知他所谓的“此事”,指的究竟是带伤练武,还是方才那般,突然的拥抱。然而他已隐约感到些异样,只是又无法说清道明,便只上前一步,将李世民垂下的绷带一侧扎好,道:“那世民且好生休息罢,我日后再来看你。”
李建成推门离开之后,李世民抬起头望向帐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这种心思,纵然在大哥面前压得住一时,可日后却还能再压抑多久?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着实不知。
*****
由于李世民极力瞒下了伤口复发之事,李渊在霍邑城待了数日,便决心拔军出城。大军陈兵黄河东岸时,李渊将李建成李世民二人叫道帐中,道:“这几日为父收到两封书信,关中孙华、萧造二人率部愿意归顺于我,你们看此事如何?”
李建成沉吟道:“那萧造身为冯翊太守,孙华又是关中起义军中势力甚大的一支,二人对关中情形必然知之甚笃。适逢我军霍邑一战方折损了部分人马,若他们是真心归降,接纳为我军中一员,自是益事。”
见长子表了态,李渊转向李世民道:“世民的伤可好些?”
李世民收回望向李建成的目光,对李渊拜道:“承蒙父亲挂念,世民早已无碍。”幸得这几日不过行军,并无战事,李世民安心调养了一阵子,倒也恢复了几分。
李渊点点头道:“世民,你以为如何?”
“前几日商议军情时,父亲已定下绕开河东,先渡黄河,夺取永丰仓,进驻关中之策。然而此策较之直接攻取河东虽省去些周折,然而屈突通奉代王之命阻我大军,自然不会坐视。如若我军渡河时机寻得隐蔽,让他不及出兵却也尚好,可倘若渡河之际,被他出兵截杀,却无疑落得溃败。”李世民顿了顿,道,“然如若收了此二人,便可遣他们率一部分人马,于蒲津桥先行渡河,替我等开路。届时若屈突通守城不出,我军则速速渡河,让其断后;而屈突通若是追击,便命他们斩断桥索,再偕同我大军一同攻去河东,使其腹背受敌。”
“好!”李渊闻言当即笑道,“世民此言,当真是一条良策!”
正此时,李建成上前一步道:“父亲,建成以为,此计虽好,却有个纰漏。”
李世民闻言当即望向李建成,却听闻李源道:“有何纰漏?”
“孙华、萧造在关中掌有自己一派势力,却为何突然有意转投父亲麾下?”李建成正色道,“父亲如何确定,此二人是真心来降?”
李世民闻言沉吟不语,李渊道:“他二人必是见我军势如破竹,迟早便入长安,与其到时损兵折将,岂不如此时便早早投降了?”
李建成摇首道:“父亲此言终归猜测,若非亲自查看,又如何能确定?”
李世民按捺不住道:“大哥话中之意,莫非……?”
“不瞒世民,我以为,若当真采纳你方才的建议,孙华、萧造这支人马便是成败关键,又岂能不确认他二人虚实,便委以重任?”顿了顿,转向李渊,一抱拳道,“父亲,建成愿去往关中冯翊,一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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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第九章】
霍邑城内,李渊召李世民并裴寂刘文静等一干谋臣于议政厅议事。
李世民思绪飘忽,对耳边的议论恍若未闻,直到李渊唤他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李渊见状,皱眉责备道:“世民,军情大事,如何也能走神?”
李世民重重地“哎”了一声,起身对李渊抱拳道:“父亲,大哥离去已有数十日,如今音信全无,是否该派人前去探查一番?”
李渊闻言怔了怔,摇头叹道:“世民,建成此去不仅关乎身家性命,更是事关全军前途,为父如何能不在意?只是以建成之性,既然主动请任,便定是成竹在胸,在消息回来之前,我大军需得做好两手准备,却也不可有半分轻怠。”
“可是父亲,”李世民追道,“大哥出城后便遣回了跟从的千余人马,只带了数十随从,倘若有个万一,却……如何是好?”
“你大哥此举也是自有考量,”李渊道,“人多容易为人所觉察,只带数十人,尚可扮作平明入关,不教他人生疑。”
“父亲,”李世民按捺不住上前那一步道,“请父亲允我二百人马去往冯翊,一探情形罢!”
“胡闹!”李渊闻言大怒,“为父此时的左膀右臂,也不过你二人而已。你大哥有去往关中联通冯翊之任,你也有军中带兵之责,岂可这般胡闹!”
李世民默然,只得退身坐下,但面上神情分明是不甘。犹豫了片刻似是还要开口,而一旁的裴寂见状,当即站起身劝道:“二公子勿要太过忧心,世子殿下此行隐蔽,想来路途遇阻的可能极小,而纵然孙华、萧造扣了世子,也不过为了做人质胁迫我大军。如此,必会第一时间让我等知晓。如今没有音信,在下以为正说明世子一切顺利,应在隐秘部署中,若安排妥当,定会告知于我们。”顿了顿,抬眼看看李世民,察言观色道,“况且当年世子殿下独自扮作使者去往突厥大帐,如此先要之地尚能全身而返,此行不远,何况身边带了些人马,必然平安无事。”
李世民听闻他一席话,面色缓和了许多,只道:“多谢裴大人开解。”
然而心内却终究忐忑。实则他不明白,为何大哥总是这般,频频将自己置于险境,频频让自己在军中心忧不已。
却也只能心忧而已,手中空握着一杆长枪,却什么也不能替大哥做。这种无力而渺小的感觉,逼得他几近疯狂。
可他总是会想起大哥面对着自己时,平静而疏离的眼神。苦涩地笑了笑,也许自己这份忧心,大哥并不曾在意,也并不需要罢。
*****
与此同时,冯翊城中,李建成同太守萧造一道,迎来了孙华——关中另一起义军首领——并他带来的千余人马。
“建成盼了多日,终是将孙将军盼来了!”李建成见了孙华,立即大步走上前去。
孙华同萧造商议时,原是带部分人马于他城中汇合,在一同投奔李渊,不料迎接的人马之中,当首的竟是一白衣银甲的青年之人。
观那青年人周身气度,又听闻他口中自称建成,孙华稍一思量,便明了了此人身份。当即大惊失色,从马下马拜道:“不想世子殿下竟已在城中,在下未能早日前来,倒有劳殿下久候了!”
“哪里哪里,孙将军不弃我军肯真心来投,于建成便是莫大的福祉了。”李建成笑道,“孙将军鞍马劳顿,这便速速进城罢。”说罢引孙华,并一旁的萧造等人,一并回了萧造府中。
三人于房中方坐定,孙华便取出怀中一封书信,递给李建成道:“此信乃是我手书的降书,原本意欲等到见到唐国公本人时再亲手奉上,如今既然世子殿下在此,便请殿下过目。我等久闻唐国公仁义之名,早有心投奔,从此刻起,定当为世子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说罢连同那萧造一同跪了下来。
“二位将军快快请起。”李建成扶起二人,道,“不瞒二位,建成此时来,便是奉唐国公之命,想请二位为大军入关,做个接应。”
那二人当即道:“世子尽管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李建成微微一笑,便低声将原本的计划吩咐了下去。那二人领了命各自退下后,李建成当即寻了纸笔,写了一封书信,派人连夜送回霍邑城。
在萧造城中这些时日,他已待人在关中四处走访了一遭。心知关中之地虽然富庶,然而无论豪族子弟或者庶子平明,对杨广俱是颇有微词。李建成见机行事对当地许多望族表明了身份,威逼的威逼,利诱的利诱,获取了许多的支持。
而这孙华一到,便可谓万事具备了。
*****
三日后,按照约定,李建成并萧造、孙华二人,率军三千从关中出发,自西向东,经由蒲津桥渡河,探取河东屈突通的虚实。
屈突通闻信,果然帐下将领桑显和率军一千,趁着夜色匆匆来袭。
由于李建成事先已有料及,早便不动声色地将人分坐两拨。桑显和正同李建成的人马厮杀缠斗时,萧造、孙华二人突然率领余者从其身后扑来。桑显和大惊,全军阵脚大乱,当即便被冲散了开去,丢盔弃甲地率军逃回河东城内。
李建成遣人火速将战情告知早已守候在河东城东北三百里处的李渊大军,李渊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