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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行。”
穆看着劫妄罗的眼色深暗下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已经这么久了,主上反倒愈见执着。对于老主人来说,实非幸事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穆却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面前这个男人。
他像猎人一样的冷静并且残酷,有着极好的耐性,一点一点布下陷阱,等待着他的猎物一步一步的走近。但是,他的心中始终有着一头猛兽,从失去制衡的那一天起,就低吼着,蠢蠢欲动。
“穆,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你的替身被人发觉了。剩下的事情用不到你,你只管盯好苍堡的动向。”劫妄罗吩咐道。
“是。那么属下便回去了。”
穆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劫妄罗看着穆离去,微微一笑。
穆虽说是他的手下,却几乎和他一起长大,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也很明白分寸。但是,他毕竟也曾经是“他”的人。
劫妄罗的眼色冷了下来。
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坏了他的事!
任何人,都不可以——
————————
“那个劫妄罗,究竟是什么人?”曼疏身上仍然不大有力气,但是托赖内功高强,已经恢复了很多,不过姬锦寒还是把她抱在怀里,曼疏也便舒适的依靠着他。
“他是南瀛的贵族。”姬锦寒答道,顺手将矮几上的点心拿来,喂了曼疏吃。
这些日子以来,曼疏渐渐习惯被姬锦寒当作孩子一样的照顾,手脚软弱,有人愿意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到底还是舒服。
姬锦寒的手指碰触到曼疏柔软的嘴唇,不觉微笑。
他继续说道:“劫妄罗的父亲,是南瀛的丞相,位高权重,但是他却没有出仕,一直在南瀛国内默默无闻,直到数年前,秘密地来到北燕。”
曼疏慢慢的咀嚼被喂到嘴里的点心,她垂下眼睫,嘴里面的点心咸甜交错,软糯滑腻,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但却不是祁安喜欢的。
她并没有宣扬自己喜好的习惯,这个男人对她这样的用心,她一时也说不清是喜是忧。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只是蓦然间天翻地覆,此身此景,她不得不长出一身利刺来保护自己。
沉默了片刻,曼疏开口:“他恨我是吗?”
姬锦寒手下一顿,“怎么说?”
“他要是想要杀了我,大可以干脆一点,一刀了事。但是他又不像是要杀了我的样子,下这种毒,便只是要我受尽折磨吧。”曼疏动了动还有些麻木的手,微微苦笑,“这不是恨我,是什么?”
恨她,又好象不能杀了她,所以只能折磨她。而她便也只能夺人躯体,代人受过。
“大概,他是有些恨你吧。”姬锦寒叹道。
“原因呢?我好歹吃了这些苦头,能听个真相吗?”
“不行。”姬锦寒很干脆的拒绝。
意料之中,曼疏也不甚失望。
“还不是时候。”姬锦寒把下巴放在曼疏的头上,“还不是时候,不能告诉你。”
“那么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曼疏不认为姬锦寒打算真的告诉她,玩笑的问了一句。
“到了你,就算发生任何事情也不会离开我的时候。”姬锦寒道。
曼疏一怔,收敛了笑意。
姬锦寒的手臂缠在她的腰上,他的体温比她高,透过层层衣料,熨帖在她的身上。
忽然间,她有种恐慌的感觉涌上来,忍不住挣动了一下。
姬锦寒稍稍用力,将她困在怀中。
这样的亲密,已经远远超越了限度。
劫妄罗当日对她,不过像猫逗老鼠一样玩弄。而姬锦寒,却让她慌乱。
“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叫你曼疏,不是祁安,你还不明白吗?”
“有什么差别呢?就像你说的,都是‘我’。”
姬锦寒微笑,“你知道,不是的。”
五十五 《君既无心 我便休》芙蓉三变 ˇ五十五ˇ
“梦,你为什么不嫁给我父亲?”少年站在背着光的方向,若隐若现的面目,已经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坐在树荫下抚琴的女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若我真的嫁给你父亲?你会欢喜吗?”
少年默然不语,他不会。但是,至少父亲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让她从尴尬的境地中解脱出来。
女子抬起头来,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乌木的琴上,素白若雪,只轻轻一个眼神,满院的娇艳花朵便瞬间失了颜色。
那双眼睛仿若艳阳下炫目的湖水,少年耳朵不禁一热,微微偏移了目光。
倾国倾城,不过是一个比喻,但是女子的容貌,却不是倾国倾城可以比拟的。
她很美,但是,那种美,不是可以放在眼中被不断挑剔的俗丽。就像夏日里,最高的枝头上那朵盛开的最美丽芬芳的花朵,人们仰头去欣赏,却被那花朵背后的光芒摄去了心魂。那不是可以被直视的美丽。
女子见少年如此,无声的笑了。
琴声幽微,摄人心魄,仿佛有着淡淡的幽香随着琴声静静的浮动。
“你觉得,我和你的母亲,谁比较美丽?”
少年看着垂首抚琴的女子。
浓密乌黑的长发被挽起,露出雪白的颈项,水蓝色的衣服,宽衣长袖,简单到没有任何的缀饰。
他的母亲比女子年轻数岁,但是,女子身上那种带着魔性的魅力,让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你是最美的女人。”少年坦诚地说。
女子微微一笑,她说:“是的,所以,你的母亲远比我幸福的多。”
少年抿了唇,眼神深暗,意味不明。
“美丽,是一种罪孽。当上天觉得,这个人要被惩罚,它赐予他丑陋的容貌,让他在世间受尽轻侮。但是,当上天认为这个人不可原谅,它就会赐予他无上的美貌——”
劫妄罗看着面前的白纸。
多少年了,他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个让人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女子。
她的睫毛,嘴唇,头发,手指,她的微笑,她弹琴的样子,所有的细节,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清晰无比的浮现出来。
但是,他却永远没办法画下任何一笔。
劫妄罗轻轻的抚摸过空白的纸张,温柔的一如抚摸过情人的皮肤。
欲望和野心是烙印在男人血液中的东西。让南瀛在自己手中变得强大,是他父亲这一生的执着,为此,他可以负尽天下人。
父亲他是错的吗?
劫妄罗并不这样认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可以做的比自己的父亲更好。甚至于,当他露出凶性的时候,即将被吞噬的猎物,都还沉浸在他的微笑之中,完全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
没有谁是错的。
只要是能够得到合适的回报,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所以,父亲可以亲手将热恋的爱侣送进别的男人的怀抱,让她终生承担着祸水的罪名。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父亲他毕竟得到了他想要的机会,只可惜,功败垂成。
他的野心比父亲更大一点,他要的更多。
他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事全部消失,他要让她知道,美丽,并不是罪孽的。
因为被他珍爱,所以,她的美丽,永远都不会是罪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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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秦川府数百里的一个小镇开阳。
镇上最好的客栈前,停下了一辆马车。
赶车的侍从撩起车帘,一个俊美的男子下了车,回身小心翼翼的抱出一个人。
那人全身被锦被包住,只露出一头长发,看得出是个女子。
女子的脸靠在男子的胸口,只能看到小半边侧脸,但是那白皙如玉的皮肤,已经让人惊艳。
男子的动作极尽温柔,看红了周围多少女子的眼睛。
要了一间上房,男子抱着女子回房,侍从借了厨房熬药。看起来,是那女子的身体病弱。
男子正是姬锦寒。
到了房间,他把曼疏小心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回身小二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好给曼疏垫胃。
小二接了赏钱,欢喜的去了。房中便只剩下两个人。
曼疏睡着。
病体未愈,又车马劳顿,极大的耗损了她的精神,因此,姬锦寒在她日常服用的药物中加了安神的药材,让她可以多睡,避免元气大量流失。
坐在床畔,看着曼疏平静的睡脸,姬锦寒的心,也是平静的。
她不会知道,在她还不可能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她了。
彼时,她还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娇嫩柔软的一团,包在金色的襁褓中,也是这样睡着,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仿佛沾惹了露珠的小小花苞。
“泪莹于睫,女孩子若是会哭,懂得哭,就会比较容易幸福。”
那个生了她的女子这样说过。
但是,她到底还是继承了自己母亲的血缘,淡若寒水,炽若野火,倔强的不得了。
曼疏的手随意的放在身边,微微握着拳,纤细的手腕,不盈一握。
姬锦寒轻轻的将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打开,让自己的手指与她的十指交缠,感受那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这只手,曾经小的只能握住他的一根指头,也曾经悍得抓了他的头发拽着重伤的他拖行。
这是一只不会容情的手,沾染过鲜血,也可以毫不犹疑的给他缝合伤口。
听到她出事的时候,不可讳言的,他并不难过,只是有些许的失望。彼时,她不过是一个已经模糊了的影子,相隔了大段空白的时间,让他以为她终究在那个娇贵华美的房间里,长成一个软弱平庸的闺阁女子。
但是,当他借着陆英的事情上月华门,真正见到了她的时候,那些隐隐的印象就全部碎裂了。
这个少女,有着比月光更冷也更寂寞的眼睛。
那样开满蔷薇醺然欲醉的美丽夏夜,因为她的存在,染上了魔性的美,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的温柔只给予对她温柔的人。
她的锋利和她的柔软并存,她真心享受着反击杀戮的快乐,也真心的善待着善待她的人。
看着她,姬锦寒有时候会忍不住自嘲。
自己这样,好像虎嗅蔷薇。
也许一个失手,他就会毁灭了她,但是,他又忍不住想要温柔的珍爱她。
“少主,药煎好了。”岑几乎无声的走进来,轻声说道。
姬锦寒点头,拍拍曼疏的肩膀,将她唤醒。
曼疏张开眼睛。
她其实并未睡熟,只是,她也不能醒来。
姬锦寒手指的温度纠缠着,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她知道。
她想要挣脱他,却又终于没有动作,只是闭目装睡。
——我叫你曼疏,不是祁安,你还不明白吗?
姬锦寒那日的话还停留在耳朵里,让她忐忑。
她并不害怕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祁安,因为,就事实而言,她确实是祁安。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若不是梦一样的亲身经历,连她也不会相信,她不担心这个。
她所担心的是,姬锦寒丢出的诱饵实在太过吸引人。
起初,他的眼睛让她心惊,他对她下毒,将她牵扯下水,让她愤怒。
但是,渐渐的,她知道,一天在这个身体中,就一天无法逃离这个身体的命运,即使没有姬锦寒,她也无法独善其身。
伤害她的,她不怕。她怕的是,真心的温柔。
曼疏垂下眼睛,就着姬锦寒的手喝下酸苦的汤药。
姬锦寒把空掉的碗交给岑,岑随后退出了房间。
两个人之间安静的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