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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烟阁内也是一样,明媚的阳光,淡雅的花香,悦耳的鸟鸣,通过敞开的窗户进入房间,让人心旷神怡。桌上精致而美味的菜肴让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屋内看起来只坐着钟子雍和黄思蕊两人,其实还有小厮丫环隐匿于附近,既不打扰客人的闲情逸致,又不会出现无人伺候的情况。
虽然没有旁人碍眼,但这两人都是受过诗书礼乐教育的,即使是别有用心的黄思蕊也不过是打扮得花俏些、说话时娇媚些,绝对做不出郑窈娘心中所假想的事来。
钟子雍此来也有心看看这位黄小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却没有想到郑窈娘的无限种有一点是真的,出身文官家庭的黄小姐不似别的女子只喜欢看才子佳人的故事,对史书、策论也略有涉及,且言之有物,使得两人的谈话不至于淡如白水,甚至颇感愉快。
只是谈笑风生中的钟子雍还是挂念着那两个怕晒太阳的小厮现在在干什么。
那两个怕晒太阳的小厮现在已经绕到了紫烟阁的院墙下。
“你、你是说真的?”潘沉玉尚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便又受到了一个严重的打击。
“当然是真的,不爬到墙上去我怎么监视他们?”郑窈娘叉着腰瞪着他,理直气壮。
潘沉玉轻轻咳了几声,尽量让自己显得庄重些:“郑小姐,我表兄与黄小姐见面是经过双方长辈同意的,更没有触犯国法,何来监视之说?你这分明就是偷窥。本公子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绝对不能做这等失德之事……”
“是啊,所以我没让你看啊,我是让你站在下面撑我上去看啊。”郑窈娘依旧理直气壮。
“你、你……凭什么让我在下面?”他一个大男人让个女人踩在下面成何体统?怜香惜玉也不是这般怜法。
郑窈娘歪着脑袋怪道:“是你自己说不能偷……监视的啊。那好吧,我在下面撑着,你爬上去看。”
“你……我……”当年殿试面对皇上都对答如流的潘沉玉没想到自己也有瞠目结舌的时候,还是败在一个只称得上有点儿小聪明的女子手里。
“你到底要怎样?快说!”郑窈娘急不可耐地跺了跺脚,她急于知道墙里的狗男女都在干些什么。
“我、我在下面……”潘沉玉有挥斥方遒的勇气,却没有“监视”钟子雍的勇气,这不仅仅是失德的问题,要是不小心让钟子雍发现,很可能丢掉半条命。
“如花公子您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人美心也美……来来来,快蹲下。”郑窈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招呼道。
这个女人居然还敢说心里只有他!猪都不会信,何况他如花公子!
潘沉玉一边气呼呼地蹲下身来,一边在心里盘算道:“只要这丫头一被发现,我立刻撒腿就跑,只要没被抓个正着,我就可以死不承认。哼,你不仁,我不义,你把我堂堂如花公子当牲口使唤,就别怪我明哲保身。”
郑窈娘扶着墙,踩到潘沉玉身上,然后小声道:“好了,快站起来。”
肩上扛着一座小山似的,哪里快得起来?潘沉玉咬着牙,绷着脸,双手也扶着墙,小心翼翼,同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这丫头看起来娇小玲珑,怎么比牛还重啊?”压根不知道牛有多重的潘沉玉腹诽道,同时也为自己自豪——这么大的压力他居然也承受住了。
郑窈娘在潘沉玉的支撑下终于爬上了高墙。她双手扒住墙头,把头探出少许,墙里的风光果然如她所料一览无遗。只是在她的眼里,高墙不见了,楼阁不见了,花草不见了,池水不见了,只剩下谈笑风生的一男一女。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隐藏在屋里隐蔽处的下人,以为这院里只有钟子雍和黄思蕊两人,心里不由莫名发怒。
“这琴园到底是怎么做生意的?怎能让孤男寡女就这样留在房里,也不怕出点什么事?这老板怕是收了黄家的贿赂,要不哪有如此好心帮人私会?”
“哼,扫帚星,幸亏本小姐大发善心,想到这黄家摆的定是鸿门宴,特意来帮你瞧着,否则你可就惹来大祸了。要是黄小姐趁机对你做些什么,又或是时候诬陷你对她做了什么,可就要全靠我给你洗清罪名了。”
郑窈娘突然给自己找到了偷窥的最佳借口,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那么地高尚、那么的重要。于是定下神、静下心、屏住息、睁大眼,好好地看着那个打扮得格外俏丽的黄小姐究竟怀的是什么邪恶心思。
“想不到黄小姐也是学富五车,如果生为男儿,侍郎家怕是又要多一个探花郎了。”钟子雍感慨道。他熟悉的女人如母亲、堂妹、姓郑的假丫环无不让他头痛,今日才知原来女子当中也有能让他心神安宁之人。
“钟将军过誉了,思蕊读书但凭兴趣,杂却不精,与真正的读书人相比可就差远了。例如读三国,我只喜看子龙将军的事迹,猛张飞我可就不熟悉了。”黄思蕊故意自嘲道,她可不想被看成心比天高的女人。
钟子雍淡淡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幼时也颇崇拜赵子龙白袍银枪的风采,若那时有人告诉我行军打战都得变成张飞那样,恐怕我也不会想当将军了。”
黄思蕊忍不住掩嘴轻笑,她没有想到钟子雍竟也会说笑。可说实话,如果钟子雍真长的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她大概也就没有以身相许的心思了。
郑窈娘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黄思蕊娇羞却又愉快的表情来看,知道一定是钟子雍对她说了什么甜言蜜语。
原来扫帚星并非不懂惜香怜玉,原来他也会对女子温柔的微笑、轻声的说话,只是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郑窈娘扒在墙头上,紧紧咬着下嘴唇,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惊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郑小姐,你看够了吗?”下面传来潘沉玉软弱无力的声息。
“别吵!”郑窈娘的视线没有离开钟子雍。
“可是我快撑不住了。”潘沉玉的语调显得更加可怜。
“知道了,知道了。”郑窈娘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便回答道,她此刻只觉得号称才华横溢的如花公子怎么这般不中用。
紫烟阁内的黄思蕊扫了一眼窗前的几盆鲜花,轻声问道:“不知钟将军最喜欢什么花?”
“呃,这……倒没有什么特殊喜好。”钟子雍被问得有些莫名,他不是那种喜欢附庸风雅的文人,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黄思蕊眼神轻轻一闪,笑道:“不怕将军笑话,思蕊最喜欢的花便是红蓼。也就是俗称的狗尾巴花。”
钟子雍心里一顿,为什么会是狗尾巴花?他才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郑窈娘随口胡诌黄思蕊最喜欢的花是狗尾巴花,居然真让她猜中了?
他脑子一转,立刻明白郑窈娘一定也在黄思蕊面前如法炮制,说他最爱的花是狗尾巴花,最爱的食物是鸡屁股,最爱看的书是《昭阳艳史》……
当然,以黄思蕊的聪明不会轻易相信郑窈娘的话,所以她没有直问钟子雍是不是最喜欢狗尾巴花,而使假说是自己的喜好,这样一来不论郑窈娘说的是真是假都与她无害。
他想,呵呵,只是她没有想到莫逃会在我面前用同样的话故意贬低她,让我看出蹊跷,否则我大概还要称赞她与众不同呢……不知她会不会真说自己最爱看的书是《昭阳艳史》?
黄思蕊的聪慧和才情并不假,可关于狗尾巴花的对话显然是特意针对钟子雍涉及的,为的便是讨好他,让他觉得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却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
望着似乎因为自己的喜好特殊而略感羞涩的黄思蕊,钟子雍觉得可笑。为了讨好喜欢的人而可以逢迎也算人之常情,可不惜委屈自己甚至欺骗对方,这还称得上情真意切吗?如果没有了真情,一对男女又靠什么相伴终身?
钟子雍这才发现,原来他对自己的婚姻、对未来的妻子并非毫无要求。他不介意妻子比自己聪明能干,可如果都把这聪明能干用在对丈夫耍心计上,倒还不如娶个愚笨却贤惠的女子。
唉,莫逃为了接近沉玉不惜离家、逃婚、装病、为仆,不知沉玉知道这些后是会更加怜惜她,还是会嫌弃她不自爱呢?
不知不觉,钟子雍的心思竟又飘到了郑窈娘的身上。
“呃,将军,思蕊的话有什么不妥吗?我只是觉得红蓼不但花美还可以入药,所以……”钟子雍迟迟不说话让黄思蕊有些心慌,难道这恰恰是钟子雍最讨厌的花?
“怎么会不妥?”钟子雍收回心思笑道:“古人诗云,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我想不论什么花都有其可爱之处。”
不论什么花都有其可爱之处,就如不论什么女人都有其可赞之处。钟茗婉虽顽皮却心地善良,黄思蕊有心计但聪明能干,莫逃嘛……钟子雍的心思竟又飘远了。
“钟将军……”看到钟子雍再度失神,黄思蕊心中不喜,因为这的确是失礼之举,何况她有一种不好的直觉,钟子雍的失神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别的女人。
“扫帚星又说了什么,怎么黄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哈哈,我就知道,扫帚星哪会讨女人喜欢,不用本小姐出马就能自己搞砸……啊!”
正暗自高兴的郑窈娘觉得突然脚下一空,身子向下坠去,幸好两手还扒在墙头上,惊慌之余还是牢牢抓住了,没有真的摔下去,可悬在半空的感觉实在不妙。
“什么人?”钟子雍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望着墙头,吓得那个刚露出半个脑袋的贼子又慌忙缩了下去。
“潘沉玉,你在搞什么鬼?”郑窈娘怒喝一声,甚至不顾礼仪直呼其名。
下面传来一声长叹:“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你、你真是没用!快来接住我,我要下来了。”既然已经发现,当务之急当然便是逃跑。
“唉,你自己跳下来吧,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潘沉玉瘫软在地,他觉得自己还能有说话的力气就不错了。
“这么高你想摔死我啊!”郑窈娘又气又急,忍不住伸长脖子看钟子雍的反应,却正看见黄思蕊小鸟依人般依在他的身后,随即勃然大怒,恨不能即刻走过去将二人拉开。
“啊,将军,有人爬在墙头上偷看我们!会不会是上次那些歹徒的同伙?”站在钟子雍身后的黄思蕊低声叫了起来,她本是借着这个机会亲近钟子雍,却因想起凌波仙居的遭遇而脸色大变。
虽然郑窈娘脑袋缩得很快,但钟子雍还是从她头上的青罗小帽认出了她,再联想到此时她悬挂在墙上的情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示意武英拦住正准备去报信的侍女,对黄思蕊说道:“黄小姐多虑了,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和我闹着玩的,不知你在此,所以让你受了惊吓,我这就出去教训教训他。”
“既是将军的朋友开玩笑,我也没受什么损伤,将军还是莫要怪他了。”黄思蕊尽管心里不高兴,却还是替钟子雍的那位“朋友”开脱。
“这怎么行?虽是玩笑,可他的确唐突了小姐,这教训他是逃不脱了。”钟子雍神情郑重,矫健的身躯沐浴在阳光下仿佛天上的神将,让黄思蕊的一颗芳心狂跳不止。
“扫帚星要出来了!你快来抱住我啊!”郑窈娘看见钟子雍向着院门走去,急得乱叫。
“什么?表兄要来了?哎呦!”潘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