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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姑家的三表哥正巴结我呢!”她得意的说着,旋即留意到弘旺脸上的不悦,“你不乐意么?我问你的事可有决断了?”
“什么决断?”他不敢正面回答,心虚的将目光移向一侧,却见那把风的人不看着外面,只瞪大绿豆眼盯着他俩。弘旺不敢再拖延,拉着美眉远离贝勒府:“你先去济南,有什么话等我们到了再说!别惹额娘生气,照顾好自个儿,照顾好暾儿、小旳。不过三日,或是你回来,或是我们去。”他忽又忧心,指指弘昼:“他们家不知我们的事吧?”
美眉不服气的戳他光滑的前额:“我再蠢笨也不至于引狼入室,九叔早给我提过醒。你就给额娘说,你和弘昼有往来,去了他们家。我总觉着四伯父好像知道什么,反正没那么简单。”她面对胤禛,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关心不似虚情假意,他虽不多问半句,但总是笑着有耐心的听美眉闲扯。那种笑,不是敷衍,像极了阿玛了然她的鬼把戏却还听她圆谎时的居高临下。
“额娘和阿玛都在园子,不曾回府。皇玛法还在畅春园,阿玛他们也是就近便于奉诏。”
“大冬天呆在园子做什么?皇玛法不是一入冬月就回宫么?可是快冬至了?”
弘旺稍一迟疑,美眉便追问道:“皇玛法怎么了?在热河都还好好的!对了,六儿呢?她在家还是在园子?”
“她回宫里了,说是二伯父这几日身子不适,哮喘又发了。”他避而不谈康熙的病情。
美眉忽然想起什么,挥手招来弘昼:“你说四伯父代皇玛法祭天去了?”
弘昼点点头,又把康熙的谕旨背了一遍。弘旺脸色难看,却无法制止他。
“我要去瞧皇玛法!”美眉嘴里说着,却也觉着难办,她的腰牌在墨涵处,可她擅自回来,哪里敢去求,额娘是小事随意,大事绝不马虎的人,一再强调山东之行关乎全家性命,还牵扯着九叔、十四叔。
“去求阿玛想法子?”弘旺试探道。
“不好!”阿玛虽纵着他们,但不会瞒着额娘。
弘昼笑着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姐姐,我三哥的岳丈的表哥是护军佐领。我去求三哥,三哥比弘历心眼好,这事我去搞定!”他强调着搞定,这是美眉教他的词,他很得意,总算他能帮上堂姐了。
“你家亲戚真多!”美眉没好气的道。弘旺对政局倒是比美眉知道得多,心里忧虑。三人去了个酒楼,美眉与弘旺挑个雅间坐等,不到一个时辰,弘昼回来了,竟是成了,只说要十三那日全是他亲戚旗下带出来的护军当值时,想法子让他们溜进去。美眉喜笑颜开:“皇玛法会帮着咱们瞒住阿玛、额娘的。”
康熙似乎也预感到什么,冬月十二着人去咸安宫宣胤礽到畅春园见驾,可传旨的太监却说胤礽怎么劝也不肯出来,嚷着是有人诓骗了要加害于他。
墨涵则在这一日去见了赴京的哲布尊丹巴大活佛,三十七年见面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女儿都比她当初大了少许,大活佛也显着老态,不变的是睿智的双眸。
“多谢当初大活佛的搭救,我才能重新回到尘世!”
“格格还试图改变因果么?”
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她猜不透玄机,只觉着大活佛来赴的不是来年的七十圣寿,而是此际某人的果。当初,她是幻想一己之力改变命盘,可那不是她能主宰的,人在轮回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即便是贵为天子的皇父,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格格,大喇嘛的尽头也在此处,不过比皇上晚上几个月。水兔年便是果!”他闭上眼,却能读懂人心,“格格与佛有缘!”
“大活佛,墨涵只与您有缘,于佛法却是一窍不通。我不想改变什么,只是想让我周围的人过得开心一些,让更多人心里的戾气为爱所消弭。”
“这就是佛!”
她来时有许多问题想问,可面对大活佛却少了那么多贪念,知道又如何,自己于此际先知的事还少了么。她淡然一笑,她心知活佛必然是勘破生死的:“下一世,我还能与大活佛结缘么?”
“格格与佛的缘分未尽,格格的故人会降生在喀尔喀的草原上,将是悬在喀尔喀三十年的太阳。”
墨涵明白他指的乃是转世灵童,只是她哪里有什么故人,若说有,无非是江南的曹寅,和死了的弘晖、小十八胤祄。她忽然有些明白,十八死的时候哪里还是小孩子的说话口气,他说的,雍正年,难道是他?
大活佛睁开慈目,点点头,开释她心底的疑问:“格格曾问佛是否有功利心,我此刻能回答格格,我是有的。我是喀尔喀的子孙,只望佛法的光芒能普照喀尔喀一方,能带来安宁。我不知上苍与佛祖给我指引的路是什么,只是凭着一颗佛心去求索。”
她莞尔一笑,她这一生,也有畏惧与胆怯,正是心指引着前行的方向,没有当初山海关的回头就没有与胤禩一生的相守。此生她收获的实在够多,多到她贪心做梦时也没大胆奢求过如此之多。憋屈的时候少之又少,丈夫、皇父、阿奶、兄弟、朋友,他们心底对她的爱护为她营造了一个任由她率性而为的氛围,甚至是没有血缘的儿子弘旺都乖巧得让人心疼。
这样的感悟来得不算迟,心底的爱未被时间磨损,来得及付出,来得及回报。墨涵起身要告辞,大活佛却神色凝重的问:“格格就不问生死?”
生死?她倒是真的不介意,哪怕真如历史,胤禩死在雍正四年,她亦会守着这一世也感受不尽的爱意回味余生。“佛说有轮回,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生种下善因,来世可得善果。”她也不怕厚颜,说些贪念的话,如此深刻的爱恋,必还有因缘际会的一天。
大活佛沉吟片刻,还是示意她坐下——
“隆大人,恩古伦格格进园子来给万岁爷请安了!”
“这时候?”隆科多顿觉失言,老爷子准格格与皇长孙弘皙随时入园子,由不得他来质疑。“让人掌灯给格格领路啊!”这灰蒙蒙的天色看上去还像半夜,他明白,任谁做主子,这位格格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大人,格格带着三十个兵丁,穿的是正蓝旗护军的衣裳,可人,奴才没见过。”
隆科多掏出怀表一看,已交卯时,护军正在换班,今日安插的都是四爷的人,整个畅春园不出一刻钟,就将处于他们的控制下。这样做胜算虽大,可一旦露了痕迹,将一败涂地。若是被人识破,老主子清算起来,怕是整个佟家也要被他搭进去。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四爷笃定的选在十三这一日唱这出玄武门,他是谁,常何,开门迎接李世民的常何?
想那么远做什么,这七格格为何此刻带人进园子,应付了这一位才是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隆科多叫上几个素日在园子里走动、在格格眼前混了脸熟的侍卫,没有腰牌,管他是格格的人还是八爷的人,都休想随便入园子。路已走到这一步,富贵险中求,脑袋已别在腰际。
“格格!这伺候格格的人没有腰牌可不能擅入啊!”
墨涵也在犹豫,胤禩、弘皙都往城外部署去了,要天明才赶来园子,此刻倒是不好先动武,虽是顺着皇父的意思拥戴弘皙,可那头气还没断,这里的防备之举只能被认定为谋反。这些都是沃和纳训练出来的死士,“在这里侯着,隆大人借十五根条凳总成吧?再劳您给生几个火盆子!离了这儿,我得去东陵祭祀,还要他们护卫呢!”
隆科多连声称是,使个眼色让手下留意着,亲自跟着往里走。墨涵客气的致谢,他赶紧谦让:“格格,哪里的话?奴才难得有机会为格格效力!”
墨涵冷笑一声:“我赫舍里家与你佟家都是外戚,从龙入关,你佟家唯独一样赶不上我赫舍里家。”
隆科多偷眼打量,墨涵穿着花盆底,个子高挑,竟有些居高临下睥睨的意思。“请格格指教。连万岁爷都说格格学问好。”
“你家单缺一个索额图了!”
“格格!”他惊得差点乱了脚下步子,“格格的哑谜奴才愚钝,竟不明白!”
墨涵看着笼罩着畅春园的阴暗雾气,心底无比的苍凉,说这些或许徒劳,改变不了隆科多豪赌一把的心。“隆大人,当初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赵彦徽等人将宝押在赵匡胤身上倒是明智之举,杯酒释兵权,好歹死后留下的是具全尸。”
话里的机锋如骨鲠卡在喉咙,隆科多接连咳嗽几声都无法气顺,心里的恐惧愈甚,格格看得清,万岁爷岂会不知。只是,只是此刻两个儿子都随侍在四爷左右,不容他再有丝毫犹疑。眼前人说不定是救命稻草:“格格的教诲奴才自当谨记!”
墨涵心里也揣着事,待停下步子,才察觉是到了澹宁居前,不禁满腹疑虑,“皇阿玛在澹宁居?”史书不是说康熙在清溪书屋过世么?
隆科多点头称是,老爷子在园子不定住在何处,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这七格格实在太过敏锐,难道是有意试探。眼见她进了殿门,他才匆匆出来往值事房查看。
“大人,打听清楚了!”
“快说!”老爷子巴巴地于子时要御前大太监魏珠去宣旨,正好让四爷的人赵昌当值。只是非常时期,这古怪的旨意让隆科多生疑。牵一发动全局,凡事都得小心。
“是传谕,要四爷立刻从南郊斋所火速赶来园子见驾。”
“四爷几时接的旨?”
“丑时初刻。”
丑时初刻,此刻还没来见驾,当真反了?
墨涵一进屋子先去看书案,一下子就察觉笔墨动过,皇父因病罢旨五日,谁会动御笔?
知道康熙天亮才睡下,她只在外间坐下,赵昌循例将医案交到手上。“格格,万岁爷已透了汗,太医说不打紧了!”赵昌便是胤禛身边陈普的同母兄弟。
她心知看不看都一样,只无聊的翻了几页,在焦急、无奈、伤悲的紧张情绪下,也不知坐了多久,死亡,谁都躲不过的死亡。里间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才传来康熙有气无力的声音:“四阿哥来了没?”
墨涵望向墙上的挂钟,辰时,胤禩他们该是走在回来的路上了。为何,皇父开口第一句问的竟是胤禛?
“四阿哥呢?”
“回万岁爷,四阿哥在南郊斋所,预备着祭天呢!”
“朕不是传旨要他来么?魏珠呢?还没回来复命?”
赵昌唯唯诺诺的答着:“回万岁爷,魏总管还没回来呢!”
“再让人去传旨,来不了畅春园,就再莫来见朕了!”声音虽然微弱,可怒气与威严直接透过隔墙向墨涵袭来。
父子、兄弟、叔侄,真的要在今日唱这出玄武门么?佛祖暗示她历史不会为个人所更改,只是,她不愿拦阻胤禩,他在尽他对皇父的承诺、对胤礽的仁义、对弘皙的守护,那是他在这个历史舞台中要扮演的角色,尽他的忠孝仁义。即便知道最坏的结果,他还是果敢的抵挡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她抓个太监打听,才是旨意是子时就传出去的,难道皇父是要在这一日拿下胤禛,他才躲避不来?只是,他怎么知道就是今日?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当夜幕降临,里间咳嗽的老人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