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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斯!”她抓住了他猩红色的披风,狂乱的眸子慢慢地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你听我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当日你在慕沙山上看到的焦尸身上的银链是我系上去的,那些尸体和你想的一样,的确全都是水族的人,还有那座坟墓,你应该也看到了,那里面躺着的也的确是德勒没错,我亲手杀了他,杀了水族所有的人,放火烧了那村子。至于你的阿西亚,我把她带去了下埃及神殿的水牢,放水淹死了她。”她平静地说着,颤抖着将他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中,低下头去吻着那戒指,说话的气息在蓝宝石上蒙上了淡淡的一层水雾,“狄斯,对着你所珍视的母亲,对着埃及所有永生的神明,我发誓,我所说的全都是实话。”
“不!!!”
一阵失声恸哭,如同亡魂穿过地狱的入口时发出的声音。狄斯踉跄着跌落到了地上。
“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了。”她苦笑着悲凉地说道,“还记得三年前德勒他们的忽然失踪吗?那并不是蓄意违抗王令,而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再晚走一步他们就都走不了了,{奇书手机电子书网}我直到现在都埋怨我母后的仁慈,是的,她赢了我,可是她并没有预见到她的胜利会让埃及陪上多少的鲜血,甚至她女儿的性命。”
“是你!”他脸上的血色退尽,褐色的眼里闪着泪光,盯着她,“为什么?为什么阿尔辛诺!”
“为什么?”她笑了起来,凄凉而又带着一丝的残忍,“为了保住你啊!”她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吗?当日德勒是要去告诉父王一个水族族长的预言,而那个预言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预言?”
“阿多尼斯会死在你手上,你会轼君篡位!”她毫不怜悯地淡淡说着,望着眼前极其痛苦的红色身影,眼泪跟着平静地流,“不管是阿多尼斯或是父王知道了,你认为你还活得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你撒谎!阿尔辛诺!”他颤抖着,腥红色的披风包裹着他,让他看上去像是一汪刚刚流出来的鲜血,他捂住了满是泪水的脸。
这就是原因吗?阿西亚,当年你的不辞而别就是为了要逃避阿尔辛诺的追杀吗?我真是太傻了,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了德勒没有说谎,据说他从来都不会说谎,”阿尔辛诺悲伤地笑着,“你知道吗?为了你,为了隐瞒住那个预言陪上了多少人的性命你知道吗?”
是的,的确是死了太多的人了。德勒、水族所有的人、阿多尼斯、甚至、甚至还有我的母亲!
“那么,阿西亚呢?”他闭着眼,痛苦地喃喃问道。
“我告诉过你,我杀了她,”她悲伤地望着他。
“不!”他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淌,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那样——”
“因为我恨她!是她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因为她你甚至还想过要离开王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本不想杀她,可你、可你要是见不到她的尸体你就根本不会死心的,不是吗?”
“你、你太狠毒了!”他虚弱得摇着头,“阿尔辛诺,你太狠毒了!”
我从没有想到我妹妹竟会是这样凶残的人!……… ………我没你这么凶残冷血而又蛮不讲理的妹妹!
“我狠毒?是的!可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泪水在苍白的绝美容颜上肆意纵流,反倒让她平静了许多,“要不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何苦杀那么多的人?明知道你会害死阿多尼斯我还一直藏着那个秘密,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陷阱,我真是太狠毒了!”
“收起你的眼泪,阿尔辛诺!不要为你自己找任何的借口!”他的心里凉透了,因为太过震惊和愤怒而浑身颤抖着,他奋力地推开了她。
“我并没有让你原谅我!当日我杀掉德勒、杀掉阿西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会原谅我,况且也不需要!”她苦笑着说着,“但是狄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包括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也仍然是因为我爱你,不想看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听我说,真的不能离她太近了,她是从死亡的腐朽里复活的魔鬼之子,她那条金色的发带后面是妖蝶的印记,你不会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吧?”
“我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你真让我太伤心了,阿尔辛诺!我不会相信你的!阿西亚她怎么可能是魔鬼之子?你胡说!”
“狄斯,你知道吗?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自己想想吧,除了容貌,她有哪一点还像阿西亚?她接近阿多尼斯是为了报复埃及!她明知道那酒有毒还亲手递给了他!如果不是因为那样你认为阿多尼斯会喝你送过去的酒吗?别忘了那个预言她老早就知道的!”
你会一直爱我吗?即使是死后也会一直爱着我吗?……… ………那么,我敬你,阿多尼斯。
那嘴角隐匿的一抹轻笑,那似乎洞悉一切的如丝眼神……… ………不!不会的!不可能!
“她亲口向我承认的,狄斯!她是魔鬼之子!她是为了复仇而重生的,她会毁了一切,包括你!她怎么对阿多尼斯的你看见了,别以为她不会这么对你!她早就没有心没有灵魂了!你一定要远离她!一定要远离她!”
“住口!”他痛苦地吼着,踉跄着站了起来,“阿尔辛诺,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他摇着头,慢慢向后退去,最后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狄斯!”阿尔辛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为什么?狄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因为我爱你,我心甘情愿地承受了一切的血腥,而你却如此对我!此时此刻我要求的已经很少很少了,然而依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只不过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远离魔鬼的掌心,平安无事地好好活着,为什么你却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不肯体谅我?
水中的女子
下埃及。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阵阵热浪袭来,令人几欲昏厥。
阴暗的神殿地下室,因为密不透风而让人感到窒息。阳光丝毫照射不到这狭小的空间。沿着长满青苔、常年积水不干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去,像是走在一条通往幽暗之谷的无尽长路,漫漫而不知前方所等待的会是什么。
“皇子殿下,到了。”
火把熊熊地燃烧着,怎样的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呵。看得见四周青石砌成的坚实墙壁,火光将狄斯的身影投在了石壁上,形成巨大而恐怖的阴影。光和影在冷峻的脸上交错,看不见任何的表情。
“就是这里吗?”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他几乎是后悔了,几乎想马上离开;这里让他感觉到从心底深处而来的恐惧,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阴森,更因为他不知道这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在他一生中,习惯了掌握所有的变数,现在突然发现自己陷进一个完全茫然而被动的境地,对于他不能掌控的未来,恐惧已悄然而生。
我早就杀了她!在下埃及神殿的水牢里,我淹死了她!
除了似乎相同的容貌,她有哪点还像以前的阿西亚?阿西亚早就死了!她是魔鬼之子!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为了你,已经连累了太多的人,为了你我的双手沾上了如此不堪的血腥!
……… ………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开它。”闭着眼,他艰难地开口。
“是。”
阿尔辛诺早就命人封住了水牢,自从当日她秘密处死了阿西亚之后,就再没人来过这儿。
十几个健硕的侍卫合力才移开了巨大的条石,前方的地面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大洞。隔着青铜的网状横条,碎石滑进了缝隙,仿佛是掉进了深潭,发出浑厚而深邃的声响。
水牢。
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艰难地,缓慢地,走上了前去。脚下似乎深不可测的空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阵阵阴湿的气息传了上来,让人不寒而栗。
“拿火把来。”他向侍卫伸出手去,尽量平静地说。
火光照进了漆黑的洞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狄斯自己那张火光照耀下惨白而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几乎惊得倒退了几步。片刻之后才看清那不过是水中的倒影而已。水面,离他的脚下不足半米远,没有丝毫的涟漪,满是死亡的静谧和阴沉。
果然,她的确放了水。那么,躺在这水底的……… ………会是什么?
狄斯的脸因为痛苦而略微地扭曲,然而,比痛苦更深的是悲伤,之前的恐惧反倒是消退了——一切的谜底,似乎就在眼前了,就静静地藏在这死气沉沉的深水里,或许,只要他下令启动机关,把水放掉,那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握着火把的手轻微地颤抖着,引得火光在平静的水面上跳动,如同死水掀起了阵阵的涟漪,又像是人的脸因为悲伤的哭泣而抽搐。
昏暗中,似乎有白色的……… ………白色的人影从无尽的深处慢慢上升,映入眼帘。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
跳动的火光中,依稀能看见从水底升上来的美丽身影,如同在死亡中静静盛开的盈盈莲花。她平静地躺在水面上,仿佛那水是温暖的睡床。长裙如纱的裙摆漂浮着,亚麻色的长长头发在水中散开,仿佛柔软而茂密的水草,漆黑的水波托起了她宽大的白色衣衫,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而美丽的蝴蝶——溺死在水里的蝴蝶。
紧闭的眼和唇、那清丽的面容……… ………苍白而毫无生气。几乎是第一眼看去,就能够判断出生命已经远远离这具美丽的躯体而去,是的,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在看着他?她在笑?她居然在笑?多么美丽的人啊,她看起来比活着的任何时候都还要美丽,一种庄严而超脱的美——一种毫无生气的美。
阿西亚!
他的眼前刹那间一片漆黑,火把随着身体的倾倒而从无力的手里滑落,跌进了脚下的深水里,遇水而熄,生起缕缕轻烟。
“皇子殿下!”
侍卫惊慌地上前,扶住了快要跌倒的狄斯。
“快!送殿下回去!……… ………”
“他看见什么了?”侍卫小声地议论着,不明白是什么恐怖的景象竟会使他们一向冷静勇猛的统帅几乎昏厥。
几个胆大的侍卫试着走了过去,站在他刚才的位置,高举着火把朝脚下望去——寂静的水面,依然是如死亡般寂静的水面,除了倒影,再别无他物,不要说什么恐怖的景象,就连一点水波,也没有。
“奇怪,什么也没有啊。”侍卫嘀咕着。
是的,什么,也没有。除了水,仍旧是水,让人不寒而栗的水。
莲花
“公主殿下,请多少吃些东西吧。”
阿尔辛诺站在寝宫的回廊上,披着单薄的水蓝色晨衣,瘦削的脸苍白而毫无血色,纤纤玉手撑在白玉的栏杆上,露出泛白的骨节。冷冷的风从尼罗河上吹来,黑玉色的长长头发轻轻飘散。她仰起头来望着头顶上晨曦微露的天空,有眼泪无声地在苍白而忧伤的美丽脸颊上滑落。
柔软而温暖的披风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擦了擦眼泪微微转过头去,因为没有看见狄斯而失落。
“外面很冷,阿尔辛诺,进去吧。”辛提卡纳淡淡地说。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正如同阿尔辛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一样。
“我不冷。”她轻声说着,调过了头去,没有让他看见她的眼泪。
“何苦要这样为难自己?”他走到她的面前,低下头来望着她,她的苍白比她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