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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呢,谁不生个病,哪有……”
宋王妃刚要客气两句,太子妃那里打断道:“听闻她家里还有一个胞妹,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十分出色的,万一她福薄,你可接了她妹妹进来,也不枉殿下为你们筹谋一场。”
宋王妃心中一惊,勉强陪笑,却是气得再也说不出客套的言语了。太子妃抬起下巴,倨傲站起:“好了,本宫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就不扰你休息了,这便回宫去。”
朝门口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来言道:“适才与你玩笑当不得真,其实本宫此来是要嘱咐你一句话,若是那蓝家小姐病情不见好转,除了宫里御医,本宫也识得几个民间名医,传去给蓝小姐治病便是。你千万不要见外,咱们一家子兄弟妯娌,既然殿下管了这事,本宫也会帮他管到底,有难处只管与本宫说,赶紧给她治好了,最要紧别误了婚期。”
“……是,妾身感激不尽。”宋王妃吞声道谢。
太子妃这才满意转身而去,耳旁猫眼坠子划出晶亮弧线,像是刀光划过了宋王妃的心口。郑重恭敬地送了太子妃登车出府,回来的路上宋王妃一脸怒气难掩,几乎就要咬碎银牙。还是身边乳母提醒她收着些颜色,免得被王爷看出不妥。
宋王妃站在院墙外静默了好一会,才勉强平复了心情走回屋中。永安王已经从内室里出来了,太子妃的言语俱都听在耳中,他此时脸色并不比宋王妃好到哪里去。
“王爷……”宋王妃迎上去刚要说话,永安王沉着脸色挥手打断她。
“将你要派的人派到蓝家去,好生告诉襄国侯,原定的日子不变。到时就是人病死了,也要给本王抬尸首进来。”缓缓说完这句话,永安王拂袖而去,大步出了内宅。
水墨山水纱屏下小几盈香,天青色细颈美人瓶中供着几枝玉堂蔷薇,雪一般柔软娇嫩的花瓣半含新蕊,未曾伸展完全,本是看着赏心悦目的,宋王妃却顺手将一朵最柔嫩的花苞掐了下来。
枝条尖刺划破了她的手指,殷红色血滴垂落在雪色花瓣上,红得刺目。乳母连忙上前夺了她手里的花,用帕子小心擦拭包裹。宋王妃凄然一笑:“大字不识几个的女人,处处要受着她的脸色,平日也就罢了,现下却还插手到我跟前来。”
她说的是太子妃,乳母连忙挥手遣退了屋中婢女们,轻声劝道:“那样的人您跟她置气作甚,仗着娘家和太子而已,怎及王妃您书香出身,知书达理。”
“知书达理又有何用,温婉贤惠又有何用?王爷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嬷嬷你没听见么,他在我跟前从来都是‘本王’这‘本王’那的,却和穆嫣然你来我去,听说还结发相约。”宋王妃颓然坐在椅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给永安王量体时的心气,低声道,“如今蓝家那位进府也成定局了,听说自幼琴棋书画的学着,知书达理不在我之下,她却是世家名门的出身,比我不知高了多少。以后这王府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么?”
宋王妃口中的穆嫣然乃是永安王侧妃,威远伯甥女,年幼时便曾和永安王有过几面之缘,待得成年嫁入王府,很得永安王的看重,总有一半时间是宿在她那里的,有时倒把正室王妃冷落了些。
提起这个,宋王妃的乳母无法深劝,知道越劝越惹主子伤心,便说起蓝家那位,劝道:“这却是您想左了呢,旁人且不说,单论蓝家小姐进府的情势,恐怕要比那数九天的寒冰还冷,王爷是绝对不会看重她的。”
“怎会,听说当日两家一同上京,那位蓝小姐在王爷跟前露过脸……”
“就算当日真有什么,如今被太子殿下一逼迫,王爷也不会对她有一丝好感了。每当看到她,王爷想到的必定是太子和太子妃对咱们府上的折辱,就算她生成天仙般的模样,在王爷看来那也是惹人厌恶。您没看见方才王爷走时的脸色么?王爷那么君子样的人,连尸首都说出来了,可见气得不轻。”
宋王妃一喜:“真的?”
“自是真的,您细想就能体会出来。”
乳母的话让宋王妃茅塞顿开,想到新人入府后将会受到的冷遇,连方才被太子妃折辱的闷气也消散了,只觉心中通畅。想了一想,忙道:“那……王爷还让咱们往蓝府派人,岂不没用了,就算她病死了都要抬进来,咱原本的布置岂不……”
“有用,派人去观察着蓝小姐的底细,早点知会了咱们,您也好早作准备,免得摸不清她的性情。”
宋王妃点头,“那么,只派咱们的人去就是了,不必再跟穆嫣然要人,免得她也摸清了新人性子。”
乳母道:“这却不是,仍然要穆侧妃的人一同过去。之前是为了一箭双雕,除了蓝小姐之后安在穆侧妃头上,这次却是要她的人一起去见证,万一有个什么事,有她的人在场,王爷不会对您有疑心。”
宋王妃连连称是,不免握了乳母的手:“亏得您在身边帮着我,不然我哪里应付得来这些事情。”
主仆两人盘算的妥贴,不料吩咐传到穆侧妃那里,穆氏却说自己身体不适,身边人手不够,实在腾不出人去蓝府照顾了,死活不肯放人过来。宋王妃无奈最终亲自登门去游说,穆氏只病恹恹躺在床上连声抱歉,态度十分谦卑诚恳,然而却是咬死了不松口的。
最后事情漏到了永安王那里,永安王不但没支持宋王妃,反而因了听说穆氏身边人手不够,还让宋王妃分几个人过去伺候,只将宋王妃闷得难受。回到自己房中生了半日的气,被乳母好歹劝着,这才指派了两个妥当的嬷嬷去蓝府。
……
“祖母,前日天气太凉了,您睡得沉不敢惊动,怕您受凉才没叫醒您,总之都在这宅子里住着了,还怕没有时候看景么,等您好了咱们大伙陪您看个够。”
延寿堂老太太的内寝里,如瑾坐在床边锦杌上,微笑着跟祖母解释。蓝老太太难得清醒一回,却不知怎地想起了前日进新宅时自己沉睡的事情,责怪底下人不将她叫醒,没看见新宅景色。
秦氏和如瑾晨起来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正在那里发脾气,连早饭都没有吃,让屋子里的丫鬟们跪了一地。秦氏见状,上前将那日的事情说了,只说是自己吩咐不让叫醒的,这才将丫鬟们赦了起来。不料,老太太放下丫鬟们,开始跟秦氏发起脾气。
如瑾温言劝说着,老太太哑着嗓子含糊不清的数落道:“日后看……那顶什么用,要第一日进府一路看进来才是,你们……你们自己看够了,只让我什么都看不见!”
老人家昏睡得太久,清醒的时候神智也是不正常的,她这样责备下来,秦氏和如瑾也没法辩驳,只得赔笑着哄劝。劝了好大一会,好容易劝着老人家吃了早饭,又哄着她睡了,秦氏母女这才得空出屋,却已经是快到午时了。
谁料刚走出去没多远,有个小丫鬟匆匆追过来禀报:“太太和三姑娘快回去看看,老太太又醒了,要惩治吉祥姐姐呢,奴婢们都劝不住。”
秦氏就要下软轿,如瑾按住她,“您累了这半日,回去歇着吧,我去看看便是。”
孙妈妈陪着秦氏回去了,如瑾带人返身回到延寿堂,内寝里又跪了一地丫鬟,还多了一个吉祥。自从老太太罚了她跪之后,吉祥再不敢到老人家跟前伺候,每日只在后头做些杂事,一应重要事情都交给了如意。却不知为何老太太突然又想起她来,而且立时就要发落。
如瑾进屋的时候正听老太太在那里喊:“……不中用的奴才,打板子撵了出去吧,我这里不要这样的!如意你将她的事都接过去,该杀的人都给我杀了,一个也不许留,咱们侯府必须好好整治。”
丫鬟们各自白着脸听着,一声不敢出,药粉杀人的事情乃是隐秘,老太太这是病糊涂了才当众喊出来。如瑾走到床边劝道:“您老人家怎么刚睡下就起来了,有什么事睡完了再说。”
“你也给我出去!要不是你教唆,怎么好好的奴才会背叛了我!”老太太说得激动,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丫鬟如意赶忙上前给她拍背,服侍了好一会才让她平复,老太太紧紧抓着如意的胳膊撑起身子,朝她道:“就你是忠心的,只有你,就只有你。”
如意看一眼如瑾,低了头不说话。老太太一指吉祥:“滚出去,打三十板子撵出去,再不要进蓝家的门!”
老太太情绪太激动,如瑾朝吉祥使了一个眼色,吉祥磕个头不再求饶,跪行着出了内寝。如瑾目光在屋中众位丫鬟身上扫了一圈,默不作声也走了出去。
“三姑娘救我……”吉祥一见如瑾出门就迎上来低声恳求。
如瑾带着她穿过次间,进了堂屋屏风后的小隔间,打发蔻儿去悄悄叫如意。隔了好半晌如意才从内寝过来,进来就低声告罪:“才哄着老太太睡下,所以来晚了。”
如瑾扬脸示意她坐:“如意姐姐现今是祖母跟前得力人,求你一件事,想必姐姐能办好。”
“不敢当三姑娘求,又吩咐您尽管说。”如意不坐,站在那里谦恭回话。
如瑾道:“吉祥我带了去,这里你只管告诉老人家已经撵了她出府,也要约束着底下人不许乱嚼舌头,姐姐可能答应?”
如意看看吉祥,低下了头,略有为难:“底下丫头们都是吉祥平日管着,奴婢恐怕管不住她们,万一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如瑾原本温和的脸色慢慢冷了下去,盯住如意上下打量,将她打量地头垂得更低。“姐姐,老太太现今清醒的时候少,醒着时多是你在跟前服侍,若有谁能绕过你偷偷到她老人家跟前说嘴,那便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了。说起来方才老太太是怎么醒的,我还没问姐姐。”
“是……是一个小丫鬟打碎了茶碗,吵着她了。”
“哪个丫鬟,这么没分寸的人,打板子撵出去吧。我还要去侍奉母亲,祖母这里就劳烦姐姐了。”如瑾站起身,带了吉祥走出门去。
一路之上秋光萧索,凉风一阵一阵的吹着,卷起衣袂裙角如蝶翻飞。吉祥沉默地跟在如瑾身后,许久许久不发一言。直到快要到香雪楼的时候,如瑾回头看了看她,问道:“你在想什么?”
吉祥垂头:“多谢姑娘大恩,奴婢没想什么。”
“你在想如意,是不是?”
吉祥不言语,如瑾道:“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老太太跟前我没有得力的人,你在那边时日久长,着人盯着些。”
她说得直接,吉祥凝神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一直沉默。
如瑾陪着母亲午睡起来,正梳洗着,便听说了永安王府派人来的消息。来的两个嬷嬷先去拜见了蓝泽,委婉转达了蓝如璇一定要过门的意思之后,说是此来一为照顾病人,二来也是为了让蓝如璇早点知晓王府规矩。
蓝泽自是更加气闷,本就被账目之事气得起不来床了,听说王府来人勉强撑着出来召见,听到的却是这样窝心的消息,于是自两个嬷嬷去了东府,他未来得及回屋便瘫在了椅上,脸色苍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秦氏听说蓝泽不好,自是依旧不当一回事,随口道:“当日是他非要带了侄女侄子进京的,还说指望着她们攀亲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