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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不过眼说句话,都是事儿,他就被动了。他刚有了点起色,在这等家常琐事上吃亏不值当。
长平王闻言,认真看了如瑾一眼。屋里灯火并不亮,他怕强光惊醒她,是以只让丫鬟点了一个烛台。她的头发披散着,玉色容颜上还带着初醒的迷蒙之意,看起来更像隔了一层雾似的,只有眼睛在雾气后头潋滟地闪着柔光,被有些昏暗的烛光一照,别有风致。
他一时看住,没有立时答话,直到她以为他不高兴,又跟着问了一次,他才笑笑说:“你只管操心这些,怎地不知道吃醋呢?”
她秀气的眉头就微微皱了一下:“王爷,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才是正经事。”他故意严肃起来。
如瑾低头:“时辰不早,王爷快去吧,别误了。”长平王就从善如流的走了,临走时还仍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正经事”。
想什么?!这人真是没正形。如瑾决定等他回来再劝劝。解了张六娘的禁制不过是给皇后面子,若想罚她,法子多的是,做什么非要和皇后对着干呢,毕竟皇后还是皇后,一日不离凤椅,总得照顾几分情面,太僵硬了岂非不好看。
这日是佟太太要给佟秋水相看人家的日子,如瑾回去睡了一个回笼觉,然后神清气爽地起来梳洗用饭,邀了佟秋雁过来坐,一会一起出去。
佟秋雁千恩万谢的,在辰薇院坐了半个多时辰,就谢了半个多时辰,聊什么最后都能讲话带到感谢上去,弄得如瑾哭笑不得。好容易看时候差不多了,如瑾赶紧到了她出府。
这次出门,如瑾特意让人备了普通的官眷马车,免得走到哪里停在哪里都扎眼,也让男方那边不自在,跟车的护卫内侍也都做了寻常家丁打扮,车子往街上一走,一般人认不出是王府的人。
约在一家酒楼见面,是档次比较上乘的,客人非富即贵,环境清雅,很方便说话会客。如瑾和佟秋雁到的时候,佟太太已经到了,派人在酒楼门口等着,一见车到,立刻上来迎接。
如瑾和佟秋雁说:“你进去吧,我到街上逛逛,一会再回来接你。”
佟秋雁拉了她的手:“一起进去多好,您不用避嫌,正好也替我们把关掌眼。”
如瑾觉得不大妥当,给女孩子相看人家是长辈的事,佟秋雁作为姐姐过来已经不大好,她再跟去,让男方家里怎么想呢?不合情理。
说话间佟太太闻讯下楼,身后跟着佟秋水,朝车里如瑾行了礼,笑说:“劳烦您把秋雁带来,来了就一起上去坐坐,喝杯茶吧?”
佟太太兴许是客气话,佟秋雁是极力相邀的,还低声说:“我和母亲都不大会看人,你帮帮忙可好?”
这……
如瑾其实本心很想替佟秋水把关,因为上一世这位挚友所遇非人,她不想再让她重蹈覆辙,既然有了选择旁人的机会,要睁大眼睛才是。
踌躇一下,如瑾道:“那么我就且上去坐坐,遇见男方那边的人,我回避就是,让你们一家说话。”
“多谢!”佟秋雁亲手帮如瑾带好帷帽,扶了她下车。
佟太太面上闪过诧异,不过很快转圜,热情地邀如瑾上楼。如瑾便知道,佟太太方才相邀真是口头客气而已,没想到自己会下车。
佟秋水打过招呼之后一直低着头,大约是害羞的缘故。如瑾随佟太太上楼进了雅间,落座之后就笑话说:“以前都是秋雁姐少言寡语,这次也有你不开口的时候了。”
佟秋水将头低得更深,只用手摩挲茶盏上雕绘的花纹。
佟太太拉着家常,将男方的情况简单解释一遍:“……是两榜进士出身,现在国子监任礼学助教,她父亲见过,颇为赞誉,我才起了这个心……年纪虽然比秋水大了一些,不过倒也不算太大,正是立业向前的时候,比起才进学的年轻人倒是好了许多。”
如瑾笑着点头称是。瞟一眼佟秋水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莫非是不愿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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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 缘分难得
相看之事,如果两边都是同住一地的,或者是世交,彼此之间素有来往,自然不用另外约地方见面。但佟家并非常年在京的,对京城人家地界都不熟,而男方那边也不是京都人士,只有一个寡母,原是寄住在亲戚家。佟太太仓促起意,倒也没什么可挑拣的选择,有了一个就匆匆办起来。所以两边初初接触之后,有论起婚嫁之意,才学着市井人家找地方相看一下,彼此掌个眼,合不合意的接下来再说。
佟家人到的早了些,这时候并非饭时,酒楼里头客人不多,楼下有弹琴的,隐隐传了不疾不徐的琴音上来,很是怡人。如瑾一边听着,一边和佟太太聊天,过了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估计男方该过来了,便主动起身:“您和两位姐姐先坐着,我见这琴声很好,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原本是托辞,并非真要听琴。
佟太太会意,没有阻拦,笑着起身相送,客气地请如瑾一会回来,要点上一桌好菜请她吃一顿。如瑾笑应,佟秋水拽住了她衣角,低声道:“别走,一会我有话和你说。”
她的眼中有郁郁之色,又带着一些期盼,还有连如瑾也看不清的光芒,像是月光之下莹润神秘的七彩琉璃。如瑾看看她,点头应了。
带了丫鬟下楼,到酒楼隔出的琴室外头听了一会,就有伙计前来招呼。吉祥道:“要么我们在旁边小间里坐坐,上头还不知要多久,免得主子等得累。”如瑾点头,吉祥就让伙计们收拾了一个干净的房间。
这里离得近,那琴声听得真切,反而不若方才在楼上感觉好,有些过于展示技巧的地方失了情致,有些繁难的地方又显得生涩,实在称不得上品。连吉祥都听出了几分不地道,酒楼专门用来伺候女客的侍女进来上茶,吉祥就和人家闲聊:“你们这地方各处都算不错,只是弹琴的有些欠火候,连我这种只知道皮毛的都觉得不妥,每日往来的肯定有行家,岂不是让人印象不好。”
酒楼侍女见如瑾几人气度不凡,身边更有白面无须的年轻男仆跟着,在酒楼时间长了些微见过一些世面,就知道这间的客人不能怠慢,听见吉祥当面说弹琴的不好,也不生气,欠身恭谨回话说:“现下弹琴的是我们陆琴师的徒弟,上午来顶替一会。夫人若是听得不入耳,我们这便换了其他人来。还有琵琶和洞箫的乐师候着,不知道夫人想听什么?”
如瑾笑道:“这却不必了,就让这位琴师弹着吧,没有生涩的时候,又怎能练得后面的炉火纯青。”
这时候原本不是酒楼客人上座的好时段,乐师用新手顶着也是正常,如瑾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喜好就断了人家徒弟向前的路。酒楼侍女闻言恭敬行礼:“多谢夫人恩慈体恤。”
侍女走后吉祥有些悔意,歉然道:“是奴婢一时兴起思虑不周了,不如主子替人考虑的周全。”
“这是小事,无碍的。”如瑾让吉祥和吴竹春两个也在一旁绣墩坐下,和她们说,“咱们在府里谨言慎行,出来松快松快也好,倒不用跟什么人都板着绷着的,偶尔流露本心才是张弛有道。只要知道,最终别给人添了麻烦就是。”
吉祥点头答应。主仆几个就在小雅间里坐着说话听琴,那琴声奏毕一曲,停一会,又起新的,是段西北的民间小调,曲子轻快悠远,弹起来也简单,这次的琴声就比方才好多了,一时如瑾和吉祥都听住。
须臾奏毕,吉祥道:“这是咱们老家那边的调子呢,以前恍惚什么时候听过。”
“是有次在卫家聚会时,席间有乐工弹的。”
吉祥想了想,点头笑道:“还是主子记性好。”
这隔间朝外一侧的墙壁是镂空的,朝着门口的过道,正好可以看见酒楼里进出的客人。佟太太带来的粗使婆子在那边候着,如瑾透过镂雕板壁的空隙,隐约看见有辆式样普通的小小马车停在门口,下来一个穿着蓝缎褙子体态清瘦的妇人,因为门口日光很盛,远远的,能分辨出妇人紧抿嘴唇的端肃的脸,和依然半白的头发。妇人带着一个丫鬟,车后又跟过一个湖青色直缀的男子来,躬身送了妇人进门,佟家那个婆子就迎了上去,笑着行礼说话。
“这大概就是佟太太要相看的人家?”吉祥轻声。
如瑾眯着眼睛,透过板壁细看那妇人和男子,衣饰倒都不显得华贵,不过只一照面,举手投足间良好的教养倒是显露出来了,和一般的官宦或富户都不一样。如果那男子就是佟太太打算相看的女婿,那么两榜进士出身,在国子监做助教,行动间饱含文气是必然的了。看他身量还算高,近三十的年纪,体态尚未走样,待到走得近了,渐渐清晰的五官倒也端正,若是走到外头,也当得人夸一声青年才俊。
不过,那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却过于严肃了,佟家婆子赔笑说话,她竟不给一个和缓脸色,很是端着架子。待到一行人上楼,吉祥微微皱眉:“这位夫人难道是……有些刻板呢。”
如瑾也是暗暗叹息。若那妇人真是教养出两榜进士的寡母,看样子,态度颇为倨傲,未必会是一个好婆婆。而且,方才走过的男子虽然还算不错,但总归不是太出色的人物,不知佟秋水是否看得上。
佟太太倒是很属意这户人家,听口气,似乎是要给女儿找个踏实门户,不必高官显贵,只要家庭人口简单,男子也肯上进就好。大概是受了佟秋雁进王府的影响,不肯再让二女儿做姬妾的缘故吧。
“看看再说吧,竹春,你去要盘点心,给楼上端过去。”如瑾目视善于应变也懂得观察情势的吴竹春。
吴竹春会意,自去找酒楼侍女要了几碟素面果子,借故进了佟太太等人的房间。
刚才那妇人正好才进门,佟太太正和人家寒暄。“……真是巧,上次我家老爷说起国子监有位郎先生,文采人品都十分出色,赞不绝口的,不想今日就遇见您二位。”
虽然是互相相看,但到底是市井粗俗人家才会这样行事,所以大家彼此见了面,也找个借口,不直接说是来相亲。佟秋雁出了嫁,倒是没什么可害羞的,佟秋水则是从人家一进门就一直站在后头垂首,一言不发,也未曾朝人家看上一眼。
那妇人听了佟太太的话,板着的脸上有了一点和缓,不过也未曾笑,只说:“我家外甥一向肯上进,夸奖他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佟大人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