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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话,也没有坏心,您……”
“太吵了,带下去吧。”如瑾挥挥手。
吴竹春抓了旁边条桌上一幅盖茶盅的绢巾,堵了佟秋雁的嘴,拖她下了楼。
佟秋雁呜呜咽咽的声音渐渐远去,如瑾松口气,也靠在了迎枕上。
长平王这才张开眼睛,“生气了?要是以后不想再看见她,让她‘病死’就好。”
“王爷。”如瑾揉揉眉头,“多大点事就要人命,您省省吧,禁足就够了。”
“这种人有什么好姑息的,心术不正,留着她作甚。不过随你了,你爱怎样便怎样。”
“王爷既然知道她心术不正,当初为何要千里迢迢从青州带了她进京,又何为要提她做姨娘?她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王爷推波助澜的缘故吗。您要是不待见她,就别一次次给她希望,让她觉得努力一把也许就能成功,才这么着三不着两的不断做蠢事。”
经这一次,如瑾算是彻底看出来了,长平王根本不把佟秋雁放在心上,而且颇为反感她的小心机,于是,便对他做事的态度感到不满。
长平王愕然,“怎么还怪上我了?我当初一句玩笑,她妹子都没怎样,她却跑去我房里自荐枕席……”
“所以王爷就收了她?”
“没啊,到现在也没收,不信你去问她,让嬷嬷验身也行。”长平王觉得必须把这点说清楚。
如瑾却微微红了脸。她说的“收”,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他的话也让她颇为吃惊。他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所以,那佟秋雁还……还是姑娘?
太匪夷所思了。
“……王爷既然不碰她,白白养她在府里做什么?”真是难以理解。
“本王喜欢沾花惹草啊。不收些无关紧要的人进来,哪里来的花名。”他答得理直气壮。
所以佟秋雁不过是一个为成全他花名的无关紧要的人?
倒是,如果只是为了制造虚假花名,佟秋雁的身份低微,翻不出浪花,倒十分合适。可……
如瑾还是没办法认同他做事的方式。
为了自己的名声,就平白断送别人的一生?如果没有这茬事,佟秋雁可在家里乖乖待嫁呢,会在一个并不高贵却富足的家庭里当主母,生儿育女,过寻常日子。
“诚然,是佟秋雁咎由自取,心术不正自荐枕席才有了今日苦果,可王爷,世上能忍受诱惑的人毕竟不多,您到底还是让她选择这条路的诱因。以后……还是别做这样的事了吧。”
“嗯,以后我也不需要这么做了。”
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
如瑾觉得该和他稍微说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谋的是帝业,寻常一个女子的喜乐自然不曾入眼也不必入眼,可如果有办法避免伤害,为什么不选择不伤害别人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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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父子相见
“王爷说过,您想要一个人心安定的天下,可我觉得天下这么大,让每个人都安定那是不现实的。也许王爷能做的只是让更多的人安定而已。那么‘更多的人’从哪里来?除了文臣武将以及一地又一地的百姓,您身边人的安定也是必需的,不是吗。您跟前佟秋雁这样的人越多,府里就越不安稳,与其花时间和力气去平息,为何不从一开始就避免呢?”
“你在怪我收了佟家姐妹?”
“不,并不是责怪王爷,您那么做自有您的道理,她们走上这条路也是自己的选择,我的意思是,王爷要谋事,杀伐决断自然不能心慈手软,但对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何不放其一马。”
接触越多,如瑾越觉得长平王杀气重。
宫里生长的人,能熬到现在不容易,她理解他的杀气从何而来。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人太多,许多时候若不狠一些,别说成事,就是自保都不可能。这些日子她时常回忆前世看过的书,诸子,传史,从前人的故事中体味和衡量“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种态度,究竟对是不对。
但是一直没有想明白。
如果这态度是错的,反过来做一个仁慈宽厚的人,那么在有皇帝皇后这种父母的情况下,长平王能顺利实现愿望,或者说,能安然活命么?仁义道德终究不如兵刃保命的效用大啊。
但如果这话是对的,一路杀将而去,即便最后能够成事,因杀伐而获得的天下,就真的会安定吗?
两种想法不断交织,她一时想不出结果。
但,不管怎样,无论哪种想法是对的,她都不希望今后要一起过一生的人,是杀气太重的家伙。她觉得,他可以杀人,然而不能无缘无故杀人。
譬如佟秋雁。
一个努力向上爬的女子,到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大的坏事也不过是将妹妹弄进了王府,罪不至死,而且她的存在也没有威胁到谁,他随口就说一句让她“病死”,如瑾万万不能苟同。
所以她多说了几句,希望他能听得进去。
说完了,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是否会恼。
长平王微微沉吟,露出思索的表情,于是如瑾感到比较舒怀。不管他最后听与不听,起码他在认真考虑她的话,这是尊重,也说明他不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劝告的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如瑾听见他说。
她就很高兴。
他口口声声说将她当妻子,如果两个人在一件事上有分歧,但却不能正常沟通想法,你觉得你对,我觉得我对,谁都不能说服谁,那么这种夫妻也就没意思了。如瑾不指望片刻的交谈就能改变他的观念,但这次的谈话,无疑是一个好开端。
“多谢王爷。”她说。
“谢什么?”长平王诧异。
如瑾抿唇而笑。
“谢我放过佟秋雁?”
如瑾摇摇头。她所感谢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心里高兴就是了。
长平王就看见烛光映照下,弯唇浅笑的少女褪去了日常不经意间就会流露的清冷,如同揭开一层纱,拂去一层雾,笼在清冷之后的明艳光彩俱都绽放,灼灼其华,让人挪不开眼。
他凝目,赞叹不已。
“瑾儿,你真好看。”
如瑾正看着他高兴,突然发现他的目光成了凝胶,热热的,牢牢的粘在了自己脸上,讶然之后有些发窘,连忙转目,别开了脸。
“过来。”他隔着桌子将她往身边拽。
“哎……慢点儿!”他力气大,如瑾不得不非常失态的提裙跨过矮桌,免得被带倒。幸好屋里没有旁人,不然让内侍婢女们看了这样的事,私下里怕要笑话很久吧。
长平王自然是从来不在乎这些,如愿将人拽过去,两下就搂在了怀里,牢牢地抱着。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左右蹭来蹭去。
头发都弄乱了!如瑾非常讨厌他这个毛病。不过……不过他这样亲近的态度,又无端让她觉得很温暖。心疼头发和些微的害羞之余,渐渐的,有些享受他的亲昵。
……
唯一的一盏灯火摇曳着,些许冷风从窗缝门缝透进来,将之吹得微微晃动,屋里的光线就越发不明亮了。
佟秋雁站在屋地中央,呆呆看着灯台发愣。
是最普通的铜质灯台,刻了两三朵式样普通的五瓣小花,似桃似杏,也说不清是什么,总之,就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
可以钻进冷风的屋子,不入流的破灯盏,炭火不旺的笼炉,用旧了的廉价家具,佟秋雁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住这样的地方了——即便抬了姨娘,在王爷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只蚂蚁,一片树叶,甚至连蚂蚁树叶都不是。
这姨娘的位份,兴许源自妹妹的献身,兴许源自父亲的功绩,总之,与自己无关就是了。王爷根本就不拿正眼看自己啊!
一切讨好殷勤都是白费,视死如归赴汤蹈火的愿望,也不过换来他冷冷一哂。他瞧不起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我从青州带来京城?!
难道就为了等我主动献出妹妹吗?
佟秋雁无声地问着,握紧了拳,咬住了牙,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外间是值夜的丫鬟,说是值夜,不如说是监视看守。下房里住着婆子们,从此以后俱都是让她禁足的看守了。她不想让她们看笑话。
抬了姨娘,走进这院子的时候,她曾发了狠心,信誓旦旦要将如瑾派过来的奴才一一收服,恩威并施,细水长流,自幼从母亲那里耳濡目染学到的驭下之术,她相信肯定会有用武之地。
可短短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发现,这收服奴才的愿望似乎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也许这辈子都做不成了。
蓝如瑾有什么好?为什么父亲对其赞佩有加,反复叮嘱不要得罪她?她和王爷才相处多久,为什么就把王爷哄得服服帖帖,什么都以她为先?就因为她年岁小些,更好看一些吗?
自己也不差啊。
她伸出手,慢慢抚摸自己的脸,从眉毛到鼻尖,从红唇到两颊……
院门外突然传来喊声。“姐!姐——”是妹妹佟秋水的声音,虽然隔着门墙,却因寂静的夜晚而显得非常清晰。谁让这院子实在太小呢。
下房的婆子自然是不会去开门的。蓝妃说了,不许佟姨娘里外沟通消息。
“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被禁足?出了什么事?”佟秋水不断拍门,砰砰的,很大声。
婆子就出去应门,“小佟姑娘,上头不许姨娘见人,您请回吧,就是把门拍破了挤进来,咱们也要把你拦出去的。”
“上头?上头是谁?王爷?王妃?还是……”佟秋水迟疑,“还是蓝妃?”
“锦绣阁传来的消息,我们不知道是谁,总之您请走就是。”
“我去找王爷!”佟秋水转身就要走。
佟秋雁猛然推开了深秋时就糊死的窗子,迎着冷风朝外喊,“妹妹不要鲁莽!是蓝妃让我禁足的,你莫要管我,好好过自己的。”
“姐,蓝妃为什么禁你足?!”
佟秋雁欲待再说,杂役婆子赶过去将窗户关了,“姨娘别让我们难做,您再往外说一句,我们这些人都要挨板子,所以你要是再说,我们只好以下犯上了,您可三思!”
佟秋雁气结。可到底不敢再说了。她明白这些人的来路,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是不会客气的,她不想再被捆被堵嘴。
“你们……你们!”佟秋水在门外听见婆子的话,见姐姐没了动静,气得眼泪迸出。原地转了两圈,不得办法,却瞄见墙角那边有人缩头缩脑,好像是西芙院的丫鬟。这里离西芙院特别近,再喊下去,只是让那些女人看笑话罢了。“姐你等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她喊了最后一句,跺跺脚,走了。
提着裙子匆匆往锦绣阁跑,半路却渐渐慢下来,最后停了脚。
听说如瑾宿在锦绣阁。
进府一年多的姐姐都在那边碰壁被禁足,自己时日尚浅,能一头撞进去吗……
“瑾妹妹,蓝如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