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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的宫变就像一把大火,将两人的情谊烧得越来越热。她发现自己不能失去他,渐渐离不开他,而他也越发觉得她可贵可爱,更加疼惜。若不是心疼她奔波惊怕,单纯从两人的感情上来说,他倒希望这样的险事再多发生几次,到时候她会不会变得更加更加温柔体贴,一刻也离不开地粘着他呢?
就在长平王幻想着如瑾像糖人似的粘在他身上时,丫鬟隔着窗子向里高声通禀,“王爷,主子,王妃已经从宫里接回来了,刚安顿好。安国公府的三老爷来求见王爷,在前头会客厅里候着呢。”
这个三老爷就是张六娘的生父,皇后的弟弟。
如瑾挪了挪脑袋,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长平王腿上,对窗外的通禀充耳未闻。张六娘自从受伤后一直住在宫中的弘度殿养伤,十天前御医就说伤势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府调养了,但张六娘认为自己还虚弱,不能轻易挪动,又住了这些天才回来。宫里有车送,回府也有人安顿布置,如瑾对此并没操心,就当家里新搬了一盆花回来。至于安国公府的三老爷,她更不管,那是男客,不在她的接待范围之内。
就听长平王对外头丫鬟说:“知道了。本王劳累过度,身体不舒服,让张三爷回去吧。”
丫鬟答应着去了,没一会回来报张三爷已走,留下话说自己是来感谢王爷照拂女儿的,既然王爷不舒服他就改日再来,请王爷保重身体云云。
“改日也不用来了。”长平王漫不经心。
果然这张三爷隔日又来了两次,长平王都没见他,门房上得了叮嘱连门都没让他进。第三次这位爷学乖了,带了半车补品过来,说给长平王补身子用,也没让门房往里通报,直接把东西撩下就自动离开了。
小丫鬟荷露私下笑话:“这人倒是识趣。”
吉祥就训她:“别说嘴,那好歹是王妃的父亲,轮不到你议论。”
荷露吐吐舌头跑开了,吉祥低头继续给如瑾做衣裳。之前长平王给辰薇院安排的填补人手因为宫里开春没有大规模填人,便没能顺势进府服侍,这回宫里损了许多宫人,内务府已经开始筹备补充空缺,预备七八月左右实行,所以王府也能顺带进些人了。
到时候这些人一来,吉祥就可以功成身退出去嫁人。如瑾做主让彭家挑日子,只要是八月之后随时可以把人娶走。于是吉祥这些天废寝忘食地给如瑾赶制衣裳,只怕新人来了不熟悉主子脾气,做出来的贴身衣物都不合适。
正做着,荷露蹬蹬蹬又跑回来,“姐姐,王妃叫你过去舜华院呢!藤萝来告诉的,还特意叮嘱只让你一个人去。”
吉祥今天上午不当值,随时可以出入,只不过王妃叫她去……这总得告诉主子一声!她撂下针线就去了上房。
如瑾正在看彭进财送来的账目,听了禀报之后就说:“那你就去吧。没关系,那边有林十一她们,不用担心她会欺负你。”
吉祥应着下去,“奴婢一定将王妃说了什么如实禀报。”
她略收拾收拾衣服头发,抬脚出了院门。张六娘跟前的藤萝正在院外等,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看面目也就十岁出头,可那做派神情和林五如出一辙,看着就让人发冷。
这正是林十一。因和林五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就全姓了师傅的姓,从老大一直排到三十多。林五伤势未愈,十一被派来接了林五的班,整日在张六娘跟前晃悠。藤萝要来辰薇院,十一亲自“陪伴”,十分谨慎。
吉祥朝藤萝和林十一笑着打了招呼,藤萝没多说什么,只在前头引路。
进了舜华院的正房,迎面就是一股子药味。张六娘半卧在床头,见吉祥进去,神色淡淡指了指床前的绣墩,“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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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殷殷恳求
吉祥上前端端正正给张六娘行了礼问好,然后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恭谨道:“王妃今日好些了么?厨房送来的吃食合不合口?有什么事您尽管开口,来前我们主子正查阅针线房的开销,一时不得空,要不然就一起来探望您了。主子特意叮嘱奴婢仔细听王妃的吩咐,要什么吃的穿的或是药材补品您别客气,奴婢这就给您办去。”
张六娘静静地听完,见吉祥不肯坐,也没再让,只道:“你们主子叮嘱你仔细听我说话?那你就听着吧,听完了学给她去。”
“王妃误会,我们主子不是这个意思,奴婢……”
“好了。”张六娘摆手,“我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总之我的意思是这样。找你来,就是给她传话的。”
养伤许多天,张六娘的脸色一直没好起来,苍白中透着黯淡的黄色,脸颊的肉也陷下去一些,使得整个脸型都变了样子,倒是有些像她的堂妹七娘了。尤其是她两条眉毛,进府之初一直描绘得精致妥帖,像两道弯弯的月牙,且是夏夜里的月,氤氲着花香和水汽的那一种。可后来幽居的时候就不怎么打理了,偶尔出来露个脸,两道卧蚕似的黑条条趴在眼睛上,仿佛描眉的人和自己过不去,非要把自己画丑似的。
到了现在,干脆就没有任何描绘了,完全任由它们自己胡乱生长,不加修整,于是吉祥发现,原来张六娘的眉形并不是弧度流畅的两道弯,而是眉梢高高上挑的那种,就像有的人写字时喜欢在收笔处故意划出去,留下凌厉的笔锋。
吉祥记得几个当日在晋王旧宅的香雪楼,如瑾教几个丫鬟念书写字的时候,经常说碧桃的字锋锐处太多,和她的人一样不肯吃屈,是最揉不得沙子的硬脾气。那是吉祥第一次听说“字如其人”的说法。
此刻看着张六娘的两道眉毛,吉祥就有点走神地胡思乱想,眉毛的形状是不是也和人的性子有关呢?
就像张六娘以前总喜欢把眉毛画成弯弯的新月,整日里说话做事也极尽温和贤惠,现在不做温柔之态了,也没了修理眉毛的心思。她此刻脸上所呈现的无趣、冷漠、淡淡的讥讽,和她的眉形一样,也露出了本来面目吗?
吉祥站在那里天马行空乱想,张六娘只是微微瞅了她一眼,见她似在走神,也不去提醒,只管说自己的:“回去告诉你主子,我这是最后一次主动和她接触了,以后她或者愿意理我,或者对我视而不见,都随她去。我这辈子从进来王府的那天起,其实早就结束了。我争也没有用,以后便自生自灭,不用旁人操心。”
吉祥回过神,听见这些话,一时忘记尊卑的忌讳直直盯着张六娘看,仿佛希望从她脸上看出真假来。张六娘目光放空,说:“你不信么?你主子也未必肯信。只是我说这些也不为了让你们相信,只告诉你们一声罢了。你们若肯从此不防着我、不针对我,于我没什么利害,只省了你们的心思而已。若你们不肯省下这份心思呢,那是你们自找麻烦,累出个好歹来也跟我无关。我孑然一身,任你们揉搓便是。”
她满不在乎的神情让吉祥心中憋气。
谁防着她谁针对她了?她进府之后如何不过是王爷和皇后那边的别扭,再加上她自己不识抬举,跟主子什么关系?偏要说这种话给人听!
“王妃的话我听不懂,您还有正常点儿的话要说么?若没有,我那边还忙着,就不伺候王妃了。”
吉祥连奴婢都不肯自称了,硬生生与之我来我去的。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她觉得不必过分尊敬,敬了也是白敬。
张六娘抬了抬眉毛,原本高挑的眉梢更加高了几分,“我让你给蓝氏传话,这些话是我说给她听的,你气什么?这么沉不住气,难怪蓝氏要放你走了。好奴才是不会像你这么气急败坏的。”
吉祥不愿再与之多做交谈,微微福身一礼,就要告辞。
张六娘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荷包,叫住她,“略提醒你一句罢了,你倒气性大。罢了,我也没心思搭理你们这些人,这番说话还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呢。你要出嫁,这个给你添妆。”
“王妃所赐,我不敢承受。”吉祥站在门边回头,看见张六娘从荷包里掏出两个赤金镯子,镯上嵌着玲珑剔透的碧玉珠,样式又繁复,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有什么不敢承受,除了竹春,你是蓝氏跟前第一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张六娘示意吉祥过去拿镯子,并且说,“我准备过粗茶淡饭的日子了,手里的东西一半送回娘家救急,一半就散给你们,不只你,到时合府上下都有。这些个阿堵物,只看着让人心烦,我只留够后半辈子的吃穿便足矣。”
说着让藤萝把五斗大立柜里的一只漆雕匣子拿出来,“这是给你们院里丫鬟婆子的份,你可一并带回去,也可以禀过蓝氏再说,我不为难你。”
藤萝顺手打开匣子盖,露出里头满满的金玉珠翠。
吉祥瞥了一眼,“多谢王妃厚赐,待我禀过主子再说。您还有别的吩咐么?”
“这封信是我给王爷的,王爷不耐烦见我,你拿回去转交蓝氏,请她帮我送到王爷手上。”
吉祥脸上带了些怒意,冷冷道:“这个也需等我禀过主子才能给您答复。”
张六娘似乎并不意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我没什么事了,这些就是我此生最后关心的全部。你回去交差吧,并替我告诉蓝氏,我给王爷的信没有什么,她尽可拿去看过再转交。”
吉祥略略欠身,转身退出了内室。
林十一带着几个侍女就在门口候着,看样子是可以将屋内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吉祥和她们点头致意,没让追出来的藤萝相送,自己一个人回了辰薇院。
她将张六娘的话原原本本说给如瑾听。
然后附言道:“王妃话里话外试图挑拨奴婢和主子生隙,奴婢心里明镜似的,断不会上她的当。”
如瑾笑说:“平白提这个做什么,难道我不明白你?”就指了她带上内侍关亥再去跑一趟,“将她那信拿回来,让关亥直接递给王爷,就不必经我的手了。至于她要散的金银先不用理会,待告诉了王爷再说。”
吉祥应了一声就走,自去找了关亥一同办差。宫变时候长平王跟前的至明被太子重点关照,关在刑房里受了许多折磨,命都去了半条,现在还养着伤,如瑾将自己这里的护卫关亥送到了长平王身边。原本府里能补上的人还有很多,但这是如瑾的心意,长平王欣然受了,这些日子关亥便一直在他身边守护。
吉祥去了锦绣阁找关亥,长平王正好补眠刚起,处在等待僚属过来回事的短暂空闲中,听说此事叮嘱了关亥一句,“当心些。”
吉祥领着关亥很快回到了舜华院。
“王妃,我们主子特意将王爷跟前的关公公叫来给您办差,您的信可以直接交给他。”
张六娘竟不愿意,皱眉道:“蓝氏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么,我已经允了她先看信再行事,她却不肯。”
“王妃,您要给王爷交待什么直接说不成,怎么还要写信?既然写信,关公公前来拿了,您做什么非要经我们主子一道手?”吉祥登时对那信大起疑窦。
“王爷若肯见我,我何苦同住一府还要递信!”张六娘沉着脸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