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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九州3(洞庭镜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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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山竹舍,风倾雪与鹿儿在院中静坐纳凉。
  “鹿儿,你应该去拿针与线来,然后对着星月穿针。”风倾雪看着天上牵牛织女星道。
  “为什么?”鹿儿轻轻打一个哈欠,心中却是十分的满足,可以和公主呆在一块,没有那个臭酒鬼来打扰,这样静谧的时刻让人感到分外的幸福。
  “七夕又名乞巧节,人间每到此节时,妇女们总是拿出针钱对着星月穿针引线的,这是向织女乞巧,希望自己也能如织女一般有着巧夺天工的绝艺。”风倾雪道,看着似已疲困的鹿儿,不由道:“夜了,你去睡觉罢。”
  “喔,小姐你还不睡吗?”鹿儿打着哈欠起身,问道。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睡吧。”风倾雪道。
  “好吧,你别睡太晚了。”鹿儿打算进屋。
  正在此时,忽地从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安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青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明朝散发弄扁舟!”
  歌声时大时小,有时如人在耳边高声,字辽清晰,有时如人远在千里,和风送着一线低声,只是明明一首豪气冲天的歌,而此歌声中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呀!那个酒疯子又来了!”鹿儿一听这歌声,瞌睡虫跑了一半。
  这可恶的酒疯子,这些天来,不但一大早就跑来混吃的,而且总是赖到晚餐后才走,总是没事找事做,没话找话说,把小姐的时间全霸占了!可恶又可恨!偏偏小姐对还对他礼遇有加,更可恶了!鹿儿恨恨的想着。
  “嗯,他没往这来,他在望湖庭那儿。”风倾雪听音辩位。
  “那就好,最好不要来,小姐,这疯子鬼嚎着肯定是想引你过去,你可不要中计。”鹿儿一听没往这边来就放心了。
  “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风倾雪却道,说完人影一闪,已远去。
  “小姐!”鹿儿唤道,可已没了人影,只得堵气的跺跺脚。
  
  望湖庭中,水落云抱着酒坛歪坐在栏杆边上,目光痴呆的望着黑夜中的洞庭湖,口中反复喃喃念着:“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既然如此,为何不弄舟而去,何苦这般糟踏自己!”
  忽听得耳边有人轻轻叹息,声音有若和风,温柔的将满身的伤痛轻轻拂去。
  抬首望去,风倾雪正立于身前,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一双眼睛澄澈明凈仿若一泓远古的清水,带着三分惜、三分怜、三分叹、一分冷然。
  “去?如何去?”水落云将酒坛高高举起,让那酒水从头而下,淋得满头满脸。
  而风倾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并不阻止他,似乎无动于衷。
  “我但愿醉死于酒池中!”水落云将酒坛一拋,远远的飞出,片刻后听得夜空中传来空荡的碎裂声。
  “既然如此痛,要么将痛之源根治,要么与痛之源连根切断!”风倾雪云淡风轻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冷漠,却又藏着一丝哀伤。
  眼前的这个人,满怀满身的伤痛,似曾相识。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所认识的几名男子,秋家兄弟超凡脱俗,似世间无任何事能让其忧、其苦;沈龙飞豪迈爽朗,是那种有福与友同享,有苦与友同分的人;连展鹏冷峻苍桑,却是再痛再苦也只和着血泪往肚吞,宁死也不轻易诉出;而眼前这个人,有痛有苦却是无处可藏、无处可诉,只能倾泄于那一坛酒中,回头再自己饮尽,苦与痛再加几分!
  “早已腐烂化脓了,便是神仙临世也无法根治,”水落云抱着脑袋,似是痛苦不堪,“如何切断啊,那是生我养我的家,那里和我血脉相连!那个人,我清楚的记得,他把我抱上山,跪在师父面前,乞求师父收我为徒!那个人从来只有人给他跪的,可是他为我却向人跪下来了,我如何切断啊!”
  风倾雪无语看着他,良久后,忽从他腰间抽出竹笛,奏近唇边,然后清丽柔和的笛音便响起,在这星月辉映、空旷静寂的夜空中轻轻散落开来,仿若母亲温柔的双手,给爱子披上带着她暖暖爱意的轻裘,仿若情人甜蜜的轻吻,抚慰着那一颗寂寞的心灵,仿若友人温情的一笑,可传暖意千里外……
  水落云在这笛音中渐渐平缓下来,那周身的痛与苦似乎被这笛音慢慢化去,那一颗疲倦的心忽然有个温暖的落处,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闭目倚着栏杆,脸上的神情慢慢化为平静、柔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笛音终于停止时,空寂的夜空显得格外的静,偶尔能听得一声虫鸣。而水落云似已睡去,面容有若婴儿般纯凈祥和。
  风倾雪在他身旁轻轻坐下来,看着他,心中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莫名的怜爱之情,仿若这个人很脆弱,需要她的双手给一丝温暖的支持。
  “悠悠我心,岂无他人。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她忽然幽幽吟道。
  似在安睡着的水落云眉头忽然轻皱,她竟和他说同样的话?!
  静谧中,忽听得水落云若梦呓般轻轻开口:“倾雪,若我买舟东去,你会和我一块去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你会与我相伴一生吗?” 
  风倾雪闻言,半晌无语,然后笛音再起,赫然是那一曲飘然出尘的《五湖醉月》。
  而水落云在这清悠的笛声中沉沉睡去,睡得安然、香甜!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落云忽地醒过来。
  睁眼一看,风倾雪还坐在身边,那支竹笛还夹在她的指间,而她的人却抬首看着夜空,那些星星似全洒落在她的周身一般,令她全身似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芒,看得他一阵恍惚。
  “你醒了。”风倾雪似已知他醒来,淡淡的开口,却未曾回头。
  “嗯。我睡了多久?”水落云站起身来。
  “也许一、二个时辰吧,夜还没过去呢。”风倾雪回首看他。
  “我以为我睡了几天几夜呢,从没睡得这么满足过。”水落云看着她,从她指间抽走那支笛,手指一拨,笛在手中转了一个圈,划起一片青光。上次的竹笛给他折断了,他又弄了一支新的。
  风倾雪看着他,他似已恢复平静,刚才那个又哭又笑又唱又闹的水落云似不存在一般。
  “多好的星月啊。”水落云抬首看着满天的繁星与皓月感叹着,“倾雪,今晚我们不睡了,去湖心赏月可好?”
  “驾一叶轻舟,与友共明月,不错。”风倾雪点头答应。
  “那你去取琴来,我在湖边等你。”水落云足尖一点,向山下掠去,“别让我久等哦。”
  风倾雪闻言轻轻一笑,身形一掠,向竹舍飞去。
  
  夜晚的洞庭湖分外的宁静。
  一叶小舟停在湖心,舟上的两人,闻着这清莲的淡香,耳边是微风拂过带起的轻轻波浪声,放眼望去,红莲碧荷对月舞影,在夜风中摇曳生姿,一时间所有的烦忧一扫而光,心境平和淡然。
  清泠的琴音与清幽的笛音同时在这静谧的湖面响起,清朗明凈若初融的春雪,欢畅活泼若山涧的溪流,轻快明丽若烂漫的百花,让人闻之心情愉悅,忘忧忘烦,给这湖这夜带来一丝清逸无瑕的生气。
  一曲毕后,水落云征征的看着风倾雪,自那一曲《倾泠月》起,他一直以为他无法与风倾雪合奏,可刚才这一曲《梅花三弄》,两人却合奏得天衣无缝,心中一剎盈满喜悦与满足。
  看着琴弦上那一双秀美若半透明的白玉一般的素手,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想去轻轻握住,可伸到一半却落下了,轻轻落在琴弦上,指尖碰着她的指尖,就这样静静的、依恋的挨着,他知道,他此时是离她最近的,是此生最近的一刻!是再也不能近了!
  风倾雪静静的坐着,眼睛没看水落云,没看那挨在一起的手,没看那天上的明月,没看那舟畔的紫荷,只是清柔如水睁着,却似什么也没有看在眼中,或许她是在感受着,感受此时的良辰美景,感受在她这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刻。
  很久后,才听得她口中轻轻的念着:“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面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接着下阙念下去,“倾雪,‘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便是我此时的感受。”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风倾雪回首看他,微微一笑,清雅脱俗,若一朵洁凈的白莲,在这夜空中悄然绽放。
  “悠然心会,不知今夕何夕。”水落云痴痴的看着那一朵倾城绝世的笑空,喃喃念道。倾雪,此时此景永存于心,此生足已!
  这一刻,轻狂傲然的水落云,褪去所有的悲痛与哀伤,清冷淡然的风倾雪,褪去了所有的冷漠与孤寂,彼此静静相对,这一刻的他们是离得很近的,近得仿佛可以看清对方的灵魂。

    湘君一状
  
  七月二十日。
  “小姐,不好了!碧云庵叫人给围住了!”
  这一日清晨,风倾雪正在竹舍闭目静修,忽然只见鹿儿惊叫着跑来,一进屋即拉住风倾雪,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小姐,碧云庵给一帮强人围起来了!”
  风倾雪闻言不由睁开双目,“给什么人围起来了?知道是何事吗?庵里的师父可安好?”
  “不知道,我刚才想去摘莲子,谁知还未到湖边,远远的看到一大帮的人登上山来,来势汹汹的,因此我便躲起来,待他们过后跟在他们后面,却见他们竟直往碧云庵,一到就把庵团团围住了,其中有人叫嚣着绝不能让一人溜脱,我一见此景,便赶快跑回来找你了。”
  “难道是碧心师太以前在江湖结的仇家?”风倾雪闻言眉头轻皱,“我去看看,你呆在家中。”说完人影一闪,已到屋外,再片刻已是没了踪影。
  “小姐,等等我嘛!我帮你!”鹿儿一边叫着一边追赶而去。
  碧云庵前,风倾雪轻轻跃上一株翠竹,居高临下,庵前情况一目了然。
  但见庵前围着约五十多人,皆是劲装大汉,一望便知,手底下皆有两下子的,其中还有三人装扮不同,一人披袈裟,持禅杖,是一个约四十左右的大和尚;一人着锦袍,大腹便便,看之似一富贵商人;而另一人似是这群人的领头,年约三十左右,头戴文士巾,身着襦袍,似极想扮一番风流名士的派头,只是脸鼻似有青肿,且满眼淫邪之光,满身流气,与街头那种下三滥的混混没个两样,实在浪费这一身行头。
  “碧心美人儿,你给我乖乖出来吧,否则别怪你家二公子我不懂怜香惜玉,可要动粗了。”那流气文士对着庵门高声叫嚷着。
  “就是嘛,小尼姑们,这碧云庵破破烂烂的,如何住人,还是早早开了庵门随二公子家去,做个姨奶奶,吃香的喝辣的多舒服自在。”那大和尚也跟着嚷道。
  只是两人叫了半天,庵门依然紧闭,庵内依然无半点动静。
  “给我把门给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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