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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一个失职的主治大夫,竟然到今天才来看自己的病人,难道不怕手术失败,把自己的金字招牌给砸了?」
一看见腾开,连元德就没有好脸色,他也不管自己是一个病人,只顾着跟眼前的男人斗气,心跳指数立刻飙到一百,在一旁的护士看得好担心。
腾开将护士给遗走,冷淡的表情并不因他的嘲讽态度而有所改变,「你的病历我已经从头到尾研究过了,只要手术前再确定,我就有把握成功完成你的开心手术。」
好久没被人小腼了!这对他腾开而言,似乎也算是一个新鲜的经验,宽肩耸了一耸,非常有自信地一笑置之。
连元德却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小看过眼前的男人,只是从来没顺眼过而已,「那你还来干什么?专程看我笑话吗?」
「我很忙,没那种闲工夫。」对于眼前这么一个可以嘲讽敌手的大好机会,腾开并没有好好把握,不过,或许是因为内心积怨已深,他漫下经心的回答比起嘲讽更伤人,「我今天来跟你谈雪儿。」
「我没有那种跟外人谈论女儿的兴趣。」
连元德向来也是一个很容易记恨的人,既然对方对他「不屑一顾」,那他就玩玩「撇清关系」的把戏。
外人?腾开对他的说法嗤鼻一笑,「想必你的女儿还没有对你说实话吧!岳父大人,请受女婿一拜。」
「什么?!」连元德两眼一瞪,眼尾的细纹立刻被撑平了!
「没错,就在半个月前,雪儿已经与我公证结婚了,所以,岳父大人,你只怕说错了,咱们已经不是『外人』罗!」
他调侃的语气教连元德怒火中烧,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男人给赶出去,然后,把雪儿叫来面前……
难道他想骂她吗?算了,这些年来,他知道这个孩子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他这个身为父亲的人,怎么能够狠得下心呢?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有话就直说吧!」哼!
腾开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问道:「失去孩子……就是她再也不能说话的原因吗?」
连元德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愣了一愣,接着叹了口气,「对,确实是从那一天之后,她就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了。」说着,他的神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一瞬间,腾开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鞭子狠狠抽过一样,痛得教他险些失去全身的力气,他曾经如此严厉指责她!
这些年来,受伤、受苦的人都是她,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怒气随意给她安了一个罪名,指责她的不对,最教他心痛的是,她只是微笑着看他,静静地,一句话也不反驳!
连元德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的反应,神情像是在缅怀着当年那一段令人惋惜的记忆。
「她流产的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又是闪电、又是打雷,她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告诉我她想休学,把孩子生下来,我太震惊了,当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结果,她说可以靠自己,绝对不会麻烦我,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把话说完,只想赶快把她肚子里的麻烦解决掉,我完全没有想到她为了把真相告诉我,暗地里做了多少次排练,需要多大的勇气……」
说到一半,连元德又叹了口气,轻喟之中隐藏着一丝悔不当初,「最后,我硬是要她点头答应把孩子拿掉,她起先答应了我,却在那一天半夜里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从二楼的窗户逃出去,我及时发现喊了一声,结果,悲剧发生了,她加快了离去的速度,却失足从二楼摔到楼下的树丛里,胎儿脱离母体,孩子就这样没了。」
说完,连元德转头望向站在床边的男人,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反应,一瞬间,他被这个男人脸上哀痛的表情给震慑了!
过了久久,腾开还是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最后,他深深吐了口气,沉痛地闭起双眼,「你的专制,我的坚持,毁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幸福,我们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第七章:
他该如何面对?
腾开站在大门口,迟迟不敢踏进半步,他的心里充满了十万分的狂热,只想要紧紧地将她柔弱的身子拥在怀里,可是,他却怕极了她的反应。
昨夜,她安静的言语依旧一字宇凿刻着他的心,但他想这疼痛能够及得上她所受过的苦楚吗?
只怕是不能吧!
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就在客厅里,他看见了她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的藤椅里,美眸望着窗外阴霾的天色,遥远的神情就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样。
「雪儿?」
她听见了他的呼唤,转头望了他一眼,扬唇微微一笑,那抹笑容就像是轻投在他们之间湖泊里的小石子,泛起涟漪之后,再度恢复成一片平静,令人窒息的平静……
「我去见过你父亲了,他已经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知道你当年受了委屈,可是——」
腾开低吼了声,他箭步上前,一双大掌箝住了她,用力地摇晃着她纤细的双肩,那激动的模样就像是想从一尊沉默的娃娃身上,榨取出原本不该属于她的只字片语。
「为什么不说话?!说呀!你不是怨我、怪我吗?既然如此,你开口骂我呀!大声点!你想在心里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说到了最后,他简直就是咆哮大吼,只因他的心太慌、太乱了!
她的心,就像被设了一道又一道铁闸的森严重地,他无法接近,更别说擅自闯进里面,一窥究竟她的内心想法!
而他,总是那个被她拒于门外的人!
「唔……」破碎的声音从她的喉咙中困难地逸出,连若雪一双美眸噙着泪光,直直地望着他。
「说呀!你想说什么?我听不见、听不见!」没用的!腾开咬牙暗咒了声,知道自己是绝对开不了她内心的一道道闸锁,或许,他们这一辈于就只能这样继续走下去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拳头一握,甩头想要逃离。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离开她,可是,他至少可以选择不要此刻面对!
「从来就没有……」
在他的身后,倏忽扬起一道细细弱弱的嗓音,唤起了他的注意。
他愕然回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正试图开口说话,只见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只是短短的一刻,却像一个世纪般久远且不可期待。
含泪的双眸直勾勾地回望着他,连若雪笑得好悲伤,「从来……从来就……没有人……没有人想要那个孩子……你不要……爹地也不要……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傻傻的藏在心里……当做宝贝一样呵疼……可我最后……还是……还是失去他了……」
她久违的嗓音,就像吞了碎玻璃般,噙着哽咽,沙哑得几不可闻,悲伤的神情脆弱得教人揪心不已。
她说话了!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雪儿?」
乍听见她沙哑的嗓音,他感到一瞬间的震惊,然而,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句都教他心碎。
她一双美眸充满了泪水,定定地瞅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为什么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你们……你们为什么从来就不问我……问我要……不要?我要啊!可是,我留不住他……我不说话……不是想给你惩罚……我只是不想说……孩子还在时,我这个当他母亲的人一句话……一句话也没替他说……而现在的我,无话……可说。」
「雪儿!」他的心一恸,半晌不能反应。
「你究竟想要听我……听我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可说啊!」她微摇螓首,神情凄楚。
「说,你什么都能说给我听,我听着,你什么都可以说。」他的心就像有火燃烧一般,不断地窜扬着熊熊的火焰。
「我……无话……可说。」一度,她又想退回自己的保护壳里去,神情变得软弱。
然而,腾开不允许她再度逃离自己,一双大掌擒住她纤细的肩膀,「不,你能说!你能说的!雪儿,我的雪儿,天晓得我心里有多么期盼这一天,就算我不愿意承认,在我心底,仍旧渴望着你再度开口对我说话!」
「开……」
「对,喊我,你以前都是这样叫我的。」
「开!」她激动地唤了声,一瞬间,泪水就像溃了堤般,汹涌不绝地淌出,仿佛想要将这四年来的一切委屈统统给哭出来。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失去孩子的痛苦,对不起。」他紧紧地拥住她,就连一丝空隙都不被允许存在。
「我想要他的,可是我留不住,对不起……对下起……」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失去孩子更不是你的错,雪儿,我的小雪儿,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够让你释怀,如果你打我、骂我——」
「开……」她昂起小脸看着他,忍不住热泪滚落双颊。
他伸手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痕,「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你父亲告诉我,你自从失去孩子之后,就不曾表述过自己的情感,你总是静静的,一个人把伤心的事往里头搁,雪儿,告诉我,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在失去孩子之后,我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想什么,能做什么,或者应该说我根本就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如果说还记得什么,那大概就只有悲伤吧!」
她紧紧地抱住他,从他强健的胸膛之中汲取温暖,像个走失的孩子般,牢牢地攀附住眼前的人,哭着把一路上所受的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我只记得有一天清晨醒来,烧退了,整个人清爽了,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我却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话……一个字也说下出来,我就像被恶梦吓到一样,感到惊慌、害怕……」
说到这儿,她感觉到环抱在身上的长臂收紧了力道,如果她此时抬起眸来看他,她会看见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心痛与怜惜。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不能说话呢?我不知道,最后,我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觉得这似乎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只是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刻孤单无肋的感觉,在那个时候,我也最想你,想见你……」她的声音开始因抽泣而变得破碎。
「老天!」他低咒了声,一双有力的健臂将她牢牢地拥在怀里,恨不能将她曾经感受过的悲伤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说得对,我恨你,在那一刻,我真的恨过你……恨你为什么不在我身
边,让我一个人受折磨,我恨你!我恨你……」她握起拳头埋怨地在他的胸膛
上发泄,泪水就像决了堤似地滚滚而落。
她该恨他!
腾开并不想反驳,更不想阻止她在他的身上寻求发泄,肉体上的一点点疼痛,丝毫比下上他内心宛如刀刦般的痛楚。
他总是傲慢地以为这个世界该随他的意志而转动,忽略了她,这个宛如雪般宁静的女子,总是静静地品尝着他给的痛,下教人发现在白色的雪花覆盖下,已经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我会在你身边,永远不走!雪儿,我要与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宣告我与你一起,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心疼的人儿,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他箝住她纤细的双肩,正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