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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头舔血的日子。然而,并不是人人都懂感激,总会有人想:“如果,当初,老爷子把家底交给我,我也能……,甚至,他今日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共患难者未必能同富贵。魏老爷子和那几个师兄,都是下层出身。段世昌入赘常家后,同他们不在一个阶层上,自然就疏远了。不过,有人被他的对头收买,跳出来明着同他作对,倒是意外。就她所知,段世昌对魏老爷子和几位师兄一直很尊敬,也很慷慨。
昨夜,她细细想过一遍,觉得要保住小强的继承权,也是有可能的。玉婕是嫡妻还是逃妻,小强还是不是嫡长子,关键只在段世昌一念之间。问题是如何制造和争取他这一念。
段世昌的性格,这一次的事件,都有可利用之处。该怎么做呢?
小强今日早间小觉睡得早,醒得也早,一觉醒来,看见在绞脑汁的母亲,笑呵呵地打招呼:“啊,哦,大。”
张歆笑了,俯身抱起他:“睡够了?还是知道你爹要出门,想去送送?”
小强挣手挣脚地:“呀,大。”
“既然醒了,就去送送你爹。有些日子见不着呢。”
段世昌正要出门,瞧见张歆抱着孩子过来相送,有些意外也有些欢喜。
张歆脸上带笑,走上前:“小强今日醒得早,想是知道大爷出门办事,要好些天才能回来,要亲自过来送爹爹。”
两笔盐的损失不是小数目,影响更是不好,段世昌哪能不想快些解决?之所以原定三日后再出发,是想百日宴后再留出几天,同玉婕相处,好好温存一番,恢复往日恩爱,一来偿了自己心愿,二来也能走得放心。不想昨夜在她那里碰了个软钉子,灰心恼怒之下,才把行期提前。往兰香屋里去了一遭,只发现最想要的还是玉婕。
此时见她带着孩子过来相送,口中说着小强对他的依恋,只怕也是她自己的心意,段世昌放开心中那点不快,自她怀中抱过儿子,深深看她一眼,这才笑着对小强说:“爹要出门办些事,过些天就回。你在家中乖乖听话,不可惹你娘生气。”
小强看着他,挥着小手,咧开嘴:“大大。”
段世昌一愣,随即大笑:“好小子,会叫爹了!”
在小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一把搂住张歆:“咱们儿子真聪明,这么点大就会叫爹了。”
张歆有些发僵地扯着嘴角点头,说不出话来。
段世昌猛地在她脸上香了一下,凑在耳边低声道:“好好的,同儿子一起,等我回来。”
段世昌走后第二日,张歆提出要到庄子上呆几天。过问一下春耕播种的情况,并检查一下庄院的情况。
周璜父子从庄园提走了一部分值钱东西,还留下了相当部分。也许是觉得危险并未完全过去,决定还是暂存在玉婕处,利用以后年节走礼,蚂蚁搬家慢慢搬,不容易引人注意。不过,还是派了一房可靠的家人过来。
张歆要过去看看,做些安排,也说得过去。七夕却是为难了。段世昌带走了重阳和大部分得力家丁。端午如今只管生意很少到府里来。虽有紫薇打点家务,却也少不了他这个管家。奶奶要带少爷去庄子,他应该陪着去,可府里又走不开。
张歆却不认可他的小心:“庄子里城里不远,能有什么事?再说庄子那边就是那么些佃户庄户,往来人少,有个陌生脸孔,马上会被人发现,还不象府里时时人来人往。倘若对头想对我母子不利,在府里动手还方便些。你若不放心,就往常府借些人手。四弟的人总不会对付我。”
其实,段世昌确实有些担心对头在他手里讨不到便宜,会打他的妻儿的主意,又因这次行动必须动用可靠人手,导致府中守卫空虚,临行前特地作了些布置,往张歆院里增派了好些个管事婆子。
只是,这个宅子大,家人偏少。除非奶奶和少爷一直呆在院子里不动,直到大爷回来,否则真是很难护得周全。大爷没有限制奶奶行动,万一,奶奶需要出门,或者有外客上门,倘若有人有心算计,都可能出问题。
七夕想了想,觉得只要路上无事,奶奶住在陪嫁庄子应该是安全的,也许比在府里还安全。
可巧,常府有位守寡的姑太太回扬州探亲,要住上几日,让玉婕带着孩子过去见上一面。
张歆就让七夕声称她会在常府住上几日,陪伴姑太太。等到了常府,再让常正鸣的人送她去庄子。如此,狡兔三窟,叫对头摸不着底细,安全系数也大些。
可怜七夕头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听她说的有理,不疑有他,便同意了。
临走前,张歆把紫薇叫来,嘱咐了几句话,递了一个荷包过去:“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也不知赶不赶得回来。这个,你先交给你拿着,到那日再打开也是一样。”
紫薇接过,摸得出里面有个元宝状的东西,再看那针线,分明出自她主子之手,不由哽咽道:“奶奶好意,我却不配受。”
“我说配,你就配。”张歆又递过一串钥匙:“涵院那边,你时常替我照看着些。”
大爷出门前夜去奶奶房中,话不投机,沉着脸出来,转去了兰香处。这事,紫薇也听说了。她知道奶奶不同从前,猜想奶奶还会设法避着大爷,听见这一番话,料到她要在庄子住上一阵,别的也没多想,答应着接过钥匙:“请奶奶放心。”
张歆笑笑:“交给你,我很放心。”
这边院子交给银翘看守,张歆带着白芍黄芪两个收拾了东西,往常府打个转,便去了庄子。
一路无话,到庄子上安顿下来,七夕查问过庄户的来历,得知都是十年以上的老户头,互相知根知底。张歆收留带来的也都是清白人口。周家这回派来的老家人更是沉稳干练,精明内敛。
七夕放心下来,返回府中,只隔日跑一趟,向张歆请安并报告府里情况,大爷那边的消息。
到庄子上两三天,张歆没闲着,认真了解了耕种的情况,打听往下的天气变化,注意要点,甚至跑到相邻的庄子考察了一番。
周家派来的管事媳妇,看得不解,打趣道:“段爷是生财高手,哪里把这个庄子的出息放在眼里?小姐何苦如此辛劳?”
张歆一本正经说道:“且不说这个庄子得自伯祖父,是周家给我的唯一陪嫁,自然要好好经营。大爷的产业再多,也是大爷的,兴许将来是我儿子的,却不是我的。我虽嫁了,还是周家女儿,最终能靠的还是周家。”
那媳妇听得不是很明白,却想她这么想对于周家和自己主人是好事,便点头称是,附和了几句。
正说着话,白芍走进来,一脸古怪:“奶奶,外面来了位奶奶,说是盐帮李爷的妻子,从前月姨奶奶的姐妹,要见奶奶。”
“谁?”张歆想不起这是哪一位,怎么摸到了这庄子。
作者有话要说:Sorry;晚了一刻钟,大家先看。俺明天再来说别的。
走!
来人也料到段家奶奶不认得她,一见面先自我介绍一番。
她娘家姓郑,夫家姓李,闺名唤作惠纹,原本官宦人家小姐,因父亲被查出贪污渎职,抄家没籍,自己也被官卖,流落到琼华院,在那里遇到月桂。虽然流落风尘,月桂心里始终想着记忆模糊的那个家,自觉出身高上一头,又有琼芳护着,鸨母迁就,不把同等姐妹看在眼里,也许有些同病相怜,倒肯关照惠纹。
惠纹心有所属,不肯接客,寻了几回死,挨了几回打,身伤心痛,病倒了。正好那时,段世昌新娶了玉婕,不再来找月桂。月桂也是一样的心思,一样的处境。两人一度被关在一处,互相述说衷情,伤心时抱头痛哭,哭完了,请皇天后土为证结为姐妹。后来,月桂得琼芳援手,跳出火坑,还不忘帮惠纹打听她心上人消息,竟被她找到了李泉。
李泉之父原是惠纹父亲的师爷,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生情意。惠纹父母势利,看不上李家贫穷,寻了个借口把李父辞退。李父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李泉为了生计,去给远房表哥帮忙。他这位表哥可巧正是盐帮中人。
李父是个义气大度的人,没有幸灾乐祸,怜惜惠纹的不幸,想要救她出来。李家穷,惠纹的赎身银子还是月桂求了段世昌拿出来。经过一番波折,惠纹终于与李泉结为眷属,如今生活得很幸福。
帮助她得到这一切的月桂却过得不好。从段府出去后,搬到一个小院子,好几个月也没能见到段世昌。按时送去的生活费,放在普通人家也算不少,可月桂过惯了好日子,只觉拮据。月桂想见段世昌,想回段府,去求琼芳帮忙。琼芳被夺了实权,只担着服侍病人的苦差,见了月桂只有迁怒,哪有半句好话?其他姐妹多是看她笑话,只有惠纹感激她的好意,念着姐妹之情。
前些天,段府为小少爷大半百日,热闹非常。月桂准备了一份礼物,想要亲自向奶奶祝贺并赔罪,不想连大门也没能进,礼物也被退了回去。月桂回去就一病不起。
惠纹看月桂实在可怜,想到她当日的帮助,深觉该为她做点什么。不敢也不好找段世昌,就想求见段家奶奶求个情,请她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看在月桂对段爷一片深情的份上,看在月桂知错愿改的份上,把她接回段府。
张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望着她姣好的容貌朴素的衣裳,望进她充满哀求的清澈眼眸。经历了那样的巨变和不堪,还能拥有这份单纯,她的运气真是不错!
惠纹被她望得有些瑟缩,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忙忙地解释:“段爷心里在意的只有奶奶,月桂也是明白的。奶奶是云端里的人,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同月桂一般见识,只当可怜她吧。”
张歆好笑地问:“月桂如何知道我们大爷心里只有我?”
从惠纹口中,张歆终于了解月桂对玉婕的怨恨缘自何处。段世昌梳拢月桂,那酒宴,对于月桂近乎婚礼的意义。段世昌却在酒宴上把她抛在一边,与某个客人套交情,为玉婕讨画。情方浓,玉婕下嫁,有了那一场轰动全城的婚礼,月桂被段世昌完全忘到脑后,吃了许多苦。终于成为段世昌外室,给丫头起名字犯了玉婕名讳,又惹得段世昌大怒,拂袖而去。而玉婕带到段府的丫头有个叫“金桂”的,月桂吐露两句怨言,又被段世昌斥责。
“为了这些不着边的事,被人记恨算计,李奶奶不觉得我才是无辜冤枉的那个?说来说去,月桂就是嫌我碍事,巴不得没我这个人。”想到玉婕还真就因为这些没头没脑的事,被算计得没了,张歆恼意突起,冷声道:“李奶奶今日来,可是想让我让贤,好叫月桂如愿以偿,与段大爷白头偕老?”
惠纹大惊,连忙辩解:“奶奶误会!我只是——”
“若是李奶奶处于我的位子,有人对李爷一片痴心,恨不能取李奶奶而代之。试问,李奶奶可会可怜她,将她迎进家门?你二人青梅竹马,李爷一片深情,连李奶奶曾经身陷风尘都不在乎,依旧娶你做正妻。李奶奶可是高枕无忧,只当可怜她行善事?”
“我,我——”惠纹无言以对。
张歆突然想到她含糊带过的一处:“李爷的表兄是哪一位?姓成,姓许,还是姓吴?”
“姓,姓成。”惠纹虽然天真,却记得丈夫说过表哥同段爷不对付,他夹在两边中间难做,方才不提及,正是怕对方多心,不想对方如此敏锐,当即慌了神,深悔冒失。
张歆心里一紧:“李奶奶从何处知道这个庄子?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