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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去当自个儿的宝贝藏起来,幸好她盯得够紧,才没有让儿子被根糖葫芦或糖面人儿什么的给拐去。
不过,儿子不仅五官后老爹,脑袋瓜子也跟他老爹一样贼得很,没事到内院里转个圈儿回来,手里便握着两、王文钱给她,说是谁谁谁给他买糖吃,倒让她怀疑究竟是人家拐他,还是他拐人家。
一走出南屋,小日儿便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会冷吗,小日儿?」
「冷!」
「那娘走快点。」
「啊!娘娘,小日儿要吃那个冰花花。」
「娘给你这个热呼呼的吃!」
啪的一声,然后是小娃儿可怜兮兮的呼痛声。
「鸣呜,娘娘,屁屁痛痛,这个不好吃啦!」
★ ★ ★
堂屋内,戏班子里的人全聚在一处了,包括小日儿和一个哺乳中的小婴儿,却犹不足十人,而且个个乌黑着脸垂头丧气,年节的欢欣气氛全然染不红他们的脸。
「……真是太过份了,要走也不早点儿讲,偏偏赶在这年节前的日子里才笑咪咪地吆喝一声走人,还带着好几个角儿一块儿走,明摆着就是要我们们好看嘛!」专演老生的田彬愤怒地大骂。
「好了,好了,人各有志嘛!」班主依然是那副好好脾气的模样。「现在问题是,我们的要角都没了,根本都好不了戏,所以……」瞄了妻子一眼,他若笑着停住了。
班主夫人云娘勇敢地挺了挺胸脯。「是这样子的,扬州那儿有个戏班子想上京来发展,我们同他们说好了,戏园子的约咱们有,住处也挤得下,所以咱们就同他们合了班子,好歹得让戏开得了场,否则就太对不起戏园子主人了。」
「合班子?」
「呃……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合班子啦!他们的旧班底仍会留在扬州,可他们班主会叫他女儿带着咱们这边缺少的角儿来递补。」
「递补?可那递补的角儿行么?特别是正旦,倘若祇是个……」
「行,简真太行了!」不等田彬说完,班主便脱口赞叹不己。「我还特地上扬州去听了一回他们的戏码,喝!那旦角儿简直是太厉害了,无论是扮相、唱腔或身段,都是我所仅见最完美的一位,而且他不只会昆腔,还会弋阳腔、梆子腔,莫怪不到三、四个月就红透了整个扬州府,人在苏州、扬州邢那些地儿可是抢破了头要他去上戏呢!」
「真的么?」负责正净角儿的胡月柴一脸怀疑。「那比之花艳秋如何?」
「这个嘛……」班主抚着下巴认真想了一下。「严格来讲,花艳秋至多只有那位金老板的七成吧!我个人认为京城里还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
闻言,众人不禁惊愕无比。
「真有那么行?」
「是有那么行。」
「既然如此,那……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呢?」
班主与妻子相觑一眼,又缩回去了,云娘只好角次挺身高丈夫解决困境。
「很简单,咱们要听他们的。」
「什么?那太……」
「那你们说,咱们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么?」
这一问,众人顿时哑了口。
听了大半天的满儿这才忐忑地问:「那我们……」
「放心,放心,」云娘忙道。「我们这边的人照原样儿,一个也不会更动,除了后罩房要全让出来给他们那位金老板使用,上房和东厢房给他们戏班子的其它人住,我们西厢房和南屋,虽然是挤了得儿,但还是可以凑合,对吧了」
满儿放心地松了口气。丫我是无所谓啦!有炕让我睡,还有馍馍啃,这样就够了。」祇要别让她在大雪天里抱着孩子到外面流浪,怎样都好。
「好,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己经尽快赶过来了,约莫这两天就到了。」
「哦!那……」满儿起身,牵住儿子的手。「我们先去整理房间,小桃玉,妳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块儿睡?」
「嗄?啊,好啊!」
小桃玉与满儿一块儿走了,班主和云娘默默地注视着其它人,其它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终于也默不吭声地各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班主和云娘这才相对着叹了一大口气。
他们也不想这样啊!可环境半点不由人,他们又能如何?
★ ★ ★
一见到那位趾高气昂的钱如诗——先一步来检查一切是否都已准备妥当的扬州班主女儿,这边戏班子的人就有预感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了,虽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好象她就是那位红透扬州府的名角儿似的,其实,她为不过是替那个名角儿打杂的。
「罩房还不够干净,再去打扫一遍!」钱如诗傲慢地说。「还有,你们有谁会做桂花糖粥和瓜姜鱼丝?」
咦?好熟的菜名儿!
满儿疑惑地举起手。「我会。」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着,待会儿间场休息时,金老板的女儿要喝粥,金老板要吃鱼。」
欸?间场休息时间就要吃?
一听,满儿急急忙忙掉头就跑。现在还买得着瓜姜吗?
「金老板真要一到这儿就上戏?」班主忙问。
不屑的眼神斜了过来,「请问你们几天没上戏了?」钱如诗的口气更是轻蔑。
「呃,这……」班主尴尬地苦笑了下。「七天了。」
「这不就结了?为了你们戏班子的名声着想,不赶紧开戏哪成?说到这,你让园子做宣传了没有?」
「做了!做了!两天前就做了!」
「两天前?」钱如诗皱眉,旋即展开。「好,有做就行,祇要金砚竹金老板上一天戏,自然会有人替他宣传。」
不久,扬州戏班子的人终于及得赶到了,他们直接上戏园子去,个个都在马车上头上好了妆、换好了戏服,一下单就跳上场,连口气都来不及喘,鸡飞狗跳得差一点点就赶不上了。
听班主说得好了不起,戏班子里的人自然要去「验证」一下,于是霎时间,不管有戏没戏,四合院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连小日儿也给班主顺手拎走了,仅只留下满儿与瓜姜鱼丝奋战不懈。
「小满,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
「那妳快给送过去吧!」抱女儿回来哺奶的云娘催促道。「顺便瞧瞧那个金老板的戏,真是……真是……唉,没得话说呀!」
一听,满儿更是好奇得不得了,到了戏园子把粥和鱼交给钱如诗之后,立刻跑到前头去和班主他们一块儿看戏。
凭良心讲,她压根儿不懂什么戏呀曲呀的,但终究在戏班里生活了好几个月,才多少认识了一点。可即使是她这种半吊子的半吊子,都不能不承认台上那个金砚竹真的是不赖,的确是花艳秋远远及不上的。
瞧他那美麗動人的扮相,高貴端莊又風情暗藏,還有那比真正的女人更為圓潤細膩的嗓音,以及流暢典雅的咬字、撩拍與唱腔轉韻,更別提他那柔軟優美的作功,一個玉蘭手,一個流雲甩袖,真個極盡柔美之能事,簡直把個崔鶯鶯給演活、唱活了,更令人難以相信他竟是個大男人——除了他那過班高?的身材。
「「混江龙」……池塘梦晓,兰栏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了三楚精神……」
「好!好!」
「好嗳!」
耳闻班主与客人动哄堂喝采声,满儿转眸瞥向戏台前的座位,发现今天来的客人实在不多,大概是其它戏园子都客满,没得去,只好往这儿来瞧瞧。
老实说,她对客人懂得倒比戏曲儿还多,单见他们个个一脸惊艳赞赏又专注陶醉的神情,她就知道他们不但明儿个还会再来,不用两天,这家戏园子肯定爆满!
「「越调,斗鹌鹑」……云敛睛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乱拥……离恨千端,板闲愁万种……」
「好,好,真是太好了!」班主的眼泪几乎快掉下来了。「甭说他那凄美的唱腔将崔莺莺那股子幽怨的心思完全表达了出来,光看他的眼波流转,哀怨的表情与身段作功,就可以强烈感受到崔莺莺有多无奈,花艳秋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嗯!我敢担保,用不上一个月……不,十天就够了,十天之内他就会红透整整个京师了!」
真这么厉害?
满儿瞄了班主一眼,再眺向戏台上,就在这时,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台上的崔莺莺似乎自远远的那一头特意看了她一眼,她甫始一愣,耳际又听得班主的咕哝。
「不过,听说他下戏后的脾气不是很好,个性很冷漠,相当不容易伺候,不容易讨好,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好。」
「班主没跟他谈过?」
「没有,我是跟他们班主谈的,并没有见过金老板下戏的模样,不过肯定长得不错。」
说的也是,否则仅靠化妆,哪能妆扮得如此美丽。
「咦?小日儿呢?」
「睡着了,我让田彬抱他回去交给云娘了。」
「哦!那……」犹豫了下,满儿还是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决定跟着大家留下来看看那位金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领教一下他的坏脾气。「我留下来可以吧?」
班主笑了。「可以啊!横竖云娘要哄孩子睡,也不能再来了,妳就留下来没关系。我想大家伙儿都一样,明明晚一点回去便可以见着,可就是想快点瞧瞧那位金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满儿耸耸肩。「祇要够气死花艳秋就行了。」
班主再次失笑。「妳都不说话,我还以为妳不生气呢!」
两眼往上一翻,满儿嗤笑一声。「哪可能不生气,他平就跩得二五八万的,大家还不都是在忍着,可没想到他还是跳到别的班子去了,还偏选在这种时候,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能让他尝尝骄者必败的滋味。」
看回台上,「会的,他会的,」班主慢条斯理地说。「祇要有这位金老板在,花艳秋必定会尝到悔不当初的滋味儿!」
★ ★ ★
金砚竹一下戏,众人立刻涌向后台戏房,包括看戏的客人、这边戏班子的人,还有戏园子的主人,可是远远的,大家伙儿才刚瞧见背对者他们坐在梳妆台前卸发钗解步摇的金砚竹,就被傲慢的钱如诗给挡在戏房外头了。
「对不起,各位,金老板不喜欢受到骚扰,请各位收敛一点!」
说完,她吩咐两个人守在戏房门口,自己则剌剌地来到金砚竹身边,亲密地低头对他说话——好象故意做给人家看的。
「金大哥,这会儿他们不会吵你了,你可以……咦?为什么?你以前不是都自个儿……那可以由我来替你……」她忽地脸色微变的退后两步。「好好好,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去叫她,我去叫她!」
然后,她不甚甘心地转过头来瞪住满儿。「瓜姜鱼丝是妳做的吧?」见满儿点头,她招招手。「过来,金老板要妳替他卸妆!」
「欸?我?」满儿惊愕地指住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妳,还不快点过来!」敢情她打算把怨气都发泄在满儿身上,钱如诗的口气很明显的愈乘愈恶劣。「别忘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