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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萌!”
第二句尖喊又吓止了她的脚步。
“那个……我今天打电话给纪先生,他的秘书说他患了重感冒。总得有人帮
他送晚饭,我又很忙,这个……存摺的事不急嘛!”
纪汉扬生病了?她的思绪成功地被转移。很难想像那个大男人病恹恹的样子。
“我也很忙,过几天就要大考了。”她喃喃拒绝,然而听起来只有百分之三
十的坚定。
“没关系啦,跑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陆双丝快手快脚地提起一个牛皮纸
袋。
“给你!”
萌萌纳闷地接过便当袋。“已经做好了吗?那你刚刚弄洒了的便当盒是准备
给谁的?”
“嗯……我正要去医院探访一个……朋友。”毫无预警的,阵双丝清丽细致
的素颜突然红成一片。
“谁生病了?”她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的人。”陆双丝清了清喉咙,已经快招架不住。“萌萌,你再不
出发,便当会冷掉喔。”
“管他的,那家伙活该吃冷饭。”说归说,两只腿已自动地移向门口。
很明显的,继母大人有事瞒着她。自从隔邻的华先生父子拉过一次肚子后,
已不再向叶家的美妇人下订单,然而继母大人的便当外送却一直没有中止过。
真奇怪!这几个便当到底跑进哪只倒楣鬼的胃袋里?再加上后娘刚才诡异的反
应……嗯!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萌萌知道自己应该留在家里,也知道她应该当场问个水落石出,若日后才往
下追究,效果肯定比不上现在的突袭检查。
可是,讨厌!她实在很想瞧瞧纪汉扬病得东倒西歪的蠢样。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萌萌抵达纪汉扬所居大楼的时刻,正好是大台
北地区下班的尖峰期,让她避过了这场交通浩劫。
一路上,她曾经漫想挂病号的纪汉扬应该是怎副德行,无奈他平时的形象委
实太端正社会善良风气了,无论她如何猜拟,总是无法甩脱他穿西装、打领带,
一脸精明干练,偶尔又有点奸佞邪恶的嘴脸。好吧!她只好说服自己,凭纪汉
扬的个性,即使面临病魔摧残,也能临危不乱的迎敌应战。
她搭电梯上楼,按下门铃,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听见门内响起脚步声。
看样子姓纪的当真病得不轻,光从他拖拖拉拉的步伐就可以判断得出。
门一打开,她机械性的开场白源源流泄而出。
“不用太感激,我只是奉继母之命前来送──我的妈!你扮鬼吓人呀!”她
惊退了一步。
好可怕呀!
他上半身裸露,下半身套着一件皱巴巴的棉质短裤。平素锐利的眼如今充满
血丝,头发乱糟糟的像稻草,失去了往日的油亮光泽。红通通的鼻头显示他频
繁的擤过涕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整个人没精打彩,眼窝底下乌溜溜的黑圈盗用自熊
猫的注册商标。
病来如山倒,纪汉扬充分诠释了这何成语的个中真义。原来高高在上的名顾
问也有落人凡间的时候,他落拓的仪表带给她莫名的满足感。
“嗯。”他重重地喷了声气。
看来感冒病毒不只侵袭了他,连他的圆滑脾气也一块儿病倒了。
“你的便当。”她的语调轻快活泼得令人发指。
“扔掉!”口气很冲。重病当前,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承受一个早熟小鬼的调
侃。纪汉扬转头迳自迈向他的卧房。
萌萌决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一次,毕竟,与老残人士计较有违上天的好生之
德。
视线所及,客、餐厅的角落出现十几团揉皱的面纸,三只舒洁的空盒子任意
丢放在垃圾桶旁,比起她第一回造访所见到的典雅华丽,现在的纪宅活似被瘟
疫洗礼过的疫区。
“好可怜哦!扬风过境。”她幸灾乐祸得彻底。
主卧室传出几声类似咆哮的低吼,就算充当他的回应。
她折向厨房,顺手将餐盒塞进微波炉内加温。流理台上除了几只玻璃水杯,
并没有使用过的脏碗污盘,而且垃圾筒里也见不着外卖食物的包装盒。她可不
认为像他这样的坏病人还保持随手洗碗盘的好习惯。
难道他这一整天都尚未进食?
一股强烈的怪异情绪漫溢她的心房,居然有点类似──心疼。
一定是同情心作祟,萌萌想。
她赶紧哆嗦掉诡异的鸡皮疙瘩。“喂!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等不到预料中的回应,她蹙着眉,晃向主卧室门口。“喂!你咽气啦?”
大床上,棉被高高拢盖到枕头,羽毛被下隐约浮出一副高山的体型。
“哈啾!”闷闷的喷嚏声从被窝里飘出来。
放眼望去,窗帘垂放下来,遮蔽住室外的夕阳,也阻隔了新鲜空气的流通。
她开始为他悲惨的处境感到软化。
不行!叶萌萌,想想这男人平时是怎么逗弄你、取笑你的!今天的下场算他
罪有应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喂!起来吃饭了。”她隔着棉被推了推他。
凸出的形状蠕动了一下。纪汉扬翻转过身去,甚至连应也懒得应一声。
哇拷!这男人生起病来比三岁小孩还别扭。她向来对缺乏理智的人种最没耐
心,谁理他!饿坏了也罢,就当是周处除三害。
“快点起来,没吃东西身体怎么受得了?”奇怪,都已经下定决心不理他了,
她干嘛还陪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哄他?
“走开!”棉被上缘终于掀开一道缝隙,恼怒的黑脸从底下探出。“回家去,
不要烦我。”
头颅又缩了回去。
“没搞错吧,你赶我走?”她也火了。
谁希罕留下来陪他腐烂!他以为她时间很多吗?好脾气到此告罄,存货尽数
出清。
“喏!”她粗鲁地一把扯开棉被,从背包掏出几罐塑胶瓶扔向他的裸胸。
“你的维他命C!”
“谁要你帮我买维他命!”生病的人最大!纪汉扬恶狠狠地翻身坐起来。
“谁帮你买了?那是我打算买回家自己吃,天天养颜美容,现在同情你才转
送给你的。”她急吼,和他大眼瞪小眼。“还有这个──铁质锭。”
他光火的抢过塑胶药瓶,毫不领情的扔在床头柜上。“我没事吃铁质锭干什
么?”
加强造血功能,促进新陈代谢。
“我怎么晓得?”萌萌也效法他的恶声恶气。“继母大人事先买定,吩咐我
顺道带过来。还有这最后一罐,纤维质锭!”
砰!这一回,药罐子撞上他的脸颊。
“我又没便秘,吞纤维质锭干嘛?”纪汉扬的表情已经可以形容为狰狞。
“抱歉,你的生理状况本姑娘不感兴趣。”她背包一甩扛回肩上,准备收工
了。
“这瓶药锭的使用期限快到了,搁在我家一直没人服用,我乾脆送给你吞吞
看会不会出人命。就这样了,你继续扮演虚弱无力的病患吧!告辞。”
“不送!”猛地一扯,厚被重新覆罩他头顶上。
全世界比他更恶质低劣的病人,用五根手指头数不满。
妈的!骗人没得过重感冒。不过就滴一滴鼻水、晕一晕脑袋而已,也值得他
耍哪门子病号大牌!她越想越呕。
萌萌含着冲天怨气刮出他家大门,一拳捶向电梯的下降灯号键。
都怪她继母大人那个滥好人,同情心过剩,没事要求她送上门当炮灰。她犯
贱哪?
截至目前为止,姓纪的已经倒欠她好几笔,上学期“害”她中途离开座谈会
而被老龟死当、送来苏格拉底蠢狗、不愿意借她考试资料,诸如此类,族繁不
及备载。以后她若再干这等白白送上门的蠢事,“叶萌萌”三个字让他倒过来
写。
电梯以龟爬的速度攀升到第三层,要上到十二楼还久得很。
平空冒出来的臂膀突然环上她的小蛮腰。
萌萌固执地瞪住镜面梯门,拒绝回眸看人。
“对不起。”灼热的体温,湿暖的气息,沙哑的低音。
病恙中的手臂依然强健有力,他缓缓收拢,直到她僵直的脊梁抵住他的裸胸。
纪汉扬低首埋进她的颈后,磨蹭着那一方粉嫩的玉肤。
她很好闻,清新洁净的体肤香气,犹若一朵绽放的小雏菊。
“放开。”萌萌冷然地耸了耸肩,顶开他。“赶快回去腐烂,咽气之后记得
拨一通电话知会,我会帮你联络葬仪社。”
“然后被你录音,寄到电视台播放灵异录音带?”他热呼呼的气息呵痒了她
的颈项。
萌萌拚命板着脸,宁死也不愿撇高嘴角的弧度。
“谢谢你帮我带来那几罐营养剂。”他试着以酥软的话语诱惑她放下身段。
那些瓶瓶罐罐当然是她特地选购的,药房的标价贴纸尚且黏附在罐身上。
有时候他实在搞不懂她,明明是温柔贴心的举动,却喜欢包装在粗率的动作
表象下,彷佛她一旦显露软性的一面,就会失去某种保护色似的。
年纪轻轻的俏妞哪来这么多心眼呢?
然而,正因为她怪异特殊的天性,他才会受她吸引,不是吗?
真是自找苦吃。正常男人,谁会抗拒像陆双丝那种温柔美人,而迁就叶萌萌
这种外观正待发育、内心却冰冷黯沉的丫头?纪汉扬苦笑。
电梯叮咚一声,爬上第十二层。
“再见。”她二话不说就想跨进去。
下一瞬间,纤细的娇躯被带转一百八十度,她的背抵上大理石墙面,整个人
稳稳围困在他的肉身与石壁构成的牢笼间。
萌萌轻抽了一口气。
“不准走……”呢喃软语哪有什么命令的气势,然而效果却远超过使劲威吓。
她屏住呼吸,深怕与他分享这小块天地的空气。感觉起来,好像只有情侣才
应该靠得近近的,彼此吐纳着对方曾经吐纳过的气息。
而她和他,什么也不是。
“你快闷死了。”他轻笑着,鼻尖逾越的磨蹭着她的颊侧。
“当心……你把病菌传染给我……”她结结巴巴的。
“那好,你病中有我,我病中有你。”纪汉扬索性拉过她的手臂,环上自己
的腰际。
“放、开、我。”她努力阻止红潮和别扭泛滥成灾。
他方才还病得奄奄一息,转眼间便蜕变成大情圣。
“你今天好吵。”这是纪汉扬进屋之前的最后一句对白。
所有言语被覆吻的动作消了音。
她并没有刻意的抗拒,清甜的唇缓缓为他开启。相识至今,他们俩已经取得
共识。
纪汉扬打算、计画、立定要进行的动作,并非一丁点对抗就能轻易回拒的。
吻她,就像吻一朵含苞的玫瑰。虽然花心隐匿着中人欲醉的甜蜜,他却必须
耐心的、循序渐进的拨开那层层蕊瓣,如此才能一尝芳泽。
躁进的举措徒然损伤花身而已。
他的手指抬高她下颚,更加深两人的吻,开始从容不迫的调戏她。
叶萌萌故作冷漠又何妨?他喜欢瓦解她的防卫心,看着她拚命回复冷漠的可
爱逗人样;喜欢知道只有他曾经如此这般的干扰过她的平静。
四片唇辗转纠缠着,彷佛已不知天地岁月──叮咚,电梯门再度开启。
“啊!”隔壁的女主人下班归巢,冷不防撞见春色无边的风景。
纪汉扬缓缓移开锁吻,犹眷恋地再轻啄她的红唇一下。
“抱歉。”露齿微笑的表情带着太多的男性满足。
“没关系,没关系。”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