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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在她的同侪社交圈里宣告了他的存在。日后假若她再一头热的将她继母绑
上红蝶蝴结,推向他的怀抱,他会选择在她的家人面前也上演一幕宣示好戏。
反正他没差!
纪汉扬的唇终于撤退,嘴角横着得逞的邪笑。
“安可!安可!”口哨声、拍掌声、兴奋的鼓噪声从观众中振扬开来。
萌萌拚命深呼吸,暂时无法启动言语功能。
“抱歉害你感冒。”他若有所指地再说一次。
现下每个人都了解她的病毒是藉由何种管道传染到的。
“唷呵!够养眼!再来一次!”第二波喝采几乎掀翻了教室屋顶。
她还是说不出话。就她记忆所及,她从不曾这么错愕──以及震动过。
急促的呼吸频率险险引发心律不整,她的唇湿润红肿,双颊红似火,眼眸散
放着异常明亮的神采──说不出是出于怒气,或是被激发的女性自觉。
“再见。”他眨眨右眼,逼人的成熟男性风采让整间教室的女同学熏然欲醉。
“开车小心。”她拚命稳住呼吸,讲起话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阳明山的公
路蜿蜒曲折,‘亲爱的’,千万不要出车祸!”
“哇拷……”等到访客离去,陈建升羡慕兮兮的凑上前来探听消息。“叶萌
萌,好歹大家都是同学,不要这样啦!透露一点,你们两个认识多久了?究竟
是什么关系?”
每双耳朵竖直了期待着她的回覆。
“我和他认识不久。”萌萌冷冰冰地推开他,翻开讲义本。“至于关系──
很简单,他是我未来的继父。”
大伙的下巴掉一地。
※※※山上湿气重,入了夜,淅淅沥沥的雨丝乘着轻风,飘洒凉意。
“山中一夜雨,树抄百重泉”,这是很优美典雅的景致──山中下了竟夜的
细雨,树梢就有千百重的泉水流淌下来。
就像她此刻观望的湿濡夜景一般。
萌萌以她向来习惯的坐姿,沉静地盘坐在树屋上。下巴顶着曲起的膝盖,合
上眼,让松木的香气渗透到她的灵魂最根柢。
好久不曾上来静静心了。从树屋搭盖完成的那一刻起,这里就是她专属的私
人圣域,提供一方全然寂寥的天地,供她整顿繁乱的心思。
而目前最让她感到烦躁的,自然就是那可恶的纪汉扬。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闪烁起来,眼中总是亮着暧昧的光彩,让她渐渐觉得摸不
着边际。
“萌萌?”继姊的轻唤从树底下扶摇而上。
又来了!萌萌喟叹。这是她第二次在深思时受到打扰。
“干嘛?”她淡淡地应道。
“你最好进屋一下,继母大人有事要告诉我们。”高维箴听起来忧心忡忡的。
“我觉得她打算宣布的消息可能不是好事,怎么办?好可怕。”
“有什么好可怕的。”她认命地攀下木梯。“难不成继母大人还会吃了你?”
而且天底下也没有多少事情会议她神经质的姊姊感到吉祥安康。
姊妹俩进了屋。萌萌一眼瞄向沙发上的继母,稍微能了解姊姊觉得不祥的原
因。
陆双丝紧咬着下唇,表情可怜兮兮的。上回老律师宣布叶家的财产剩值时,
她正是这副充满罪恶感的容相。
这下子连萌萌也警觉起来。
“怎么了?”她坐到继母对面,镇定冷静的语调一如以往,略微安抚了母姊
俩的焦躁。
“我──我──”陆双丝绞扭着手指。她面前桌上摆着银行存摺和几封财务
信函。
萌萌恍然想到,过去几天被纪汉扬弄乱了思绪,竟然忘记向继母查探她们目
前的财务状况。
根据纪大人指称,她们的存款总额应该又增加了。
那么,继母大人怯怕兼可怜的神色又因何而起?
“一定是你忍不住又拿钱捐赠那些杂七杂八的机构,对不对?”她翻个白眼,
无奈地拿起存摺检规。“我告诉过你几百次了,咱们的经济状况还有待旁人解
救呢!你这次又捐了多少?一万块?三万块?”
视线扫向存摺最新的一笔纪录,她霍地呆愣住了。
“这个──这是有原因的,你要听我解释──”陆双丝手忙脚乱的比画。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唉!情况有点复杂──”
高维箴发现情况明显失控,下唇打颤,早就坐到继母身边,随时等着和她抱
成一团抵御小妹的怒气。
“七万四千一百元!”萌萌怒吼。“七万──七万──”她的心脏几乎无法
负荷!
陆双丝惭愧的低下头,一脸悲惨。
“你一口气捐了七万多?”高维箴低问着。
“不是!”萌萌用吼的代替继母回答。“帐户里只剩下七万多!”
剩下?当场连高维箴也愣住了。
“我……我……”陆双丝吸吸鼻子,泫然饮泣。“我赔给人家一些钱。”
“赔?”萌萌吁了出来。“你做了什么好事要赔人家几十万!”
“不是几十万……是……一百零二万。”惭愧的后娘彷佛嫌情节不够重大。
“一百零二万……”她简直全身无力。天!原来她们三人“曾经”贵为百万
富翁。
“陆双丝,你给我解释清楚,你究竟赔给谁这么多钱?为、什、么?”
“你不要这么凶嘛……”听说自首无罪,所以陆双丝才敢自动暴露罪行的。
“有人订便当,吃坏肚子,我就赔给他……”
“吃坏肚子就要你赔一百万?”砰!火气冲天的怒拳捶向石几。“那家伙即
使把肠胃全拉出来也值不了一百万!”
“萌萌,你讲话好粗鲁。”高维箴在旁边畏缩了一下。
“闭嘴!”她火大极了。“我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为拉肚子的人有一百个。”这个解释够合理了。
不过萌萌还是听出语病。
“你独自料理一百人份的便当?”不可能!家里突然出现一百个便当盒,她
不可能没看见。
“事情是这样的。”陆双丝试探性的露出笑容。“前阵子我看见一家新开的
盒餐公司诚征厨房人手,于是前去应征看看,顺便观摩学习经营餐饮业的实战
经验。那间公司是家族企业,一家人都下场帮忙。他们每个人相亲相爱,一起
合作,看起来很令人感动。”
她越讲越高兴。
“说重点!”
“喔。”继母大人的笑容赶紧收起来。“重点是,他们一家子也没什么经验,
偏偏又接到百人份的订单,运气真好……”她不禁又露出无限欣羡的样子。
“等一下。”萌萌努力从整团乱絮中理出一截线头。“你是说,有人──与
你无关的人──做好一百个害人食物中毒的便当,结果却由你来负担赔偿金?”
“也不能说与我无关,因为我也有插手嘛!”陆双丝眨动眼睫毛。“而且我
老板家人的积蓄全投进便当事业,经济情况比我们拮据。如果这一百万赔不出
来,全家都得吃上官司,说不定还会坐牢,好可怜呢!”
“你!”萌萌想掐死她。
陆双丝没察觉,继续悲天悯人下去。“而且,像那种大型会议,参加者应该
都很举足轻重,主办的公司要求每人索赔一万元,已经算很客气了。”
萌萌一遍又一遍地抹过脸颊,早就欲哭无泪。最近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重大
的食物中毒事件──慢着!她倏地忆起个把月前曾经在报上读到类似的新闻。
有一间国际级的拍卖集团选中台湾分公司召开员工会议,结果发生集体食物
中毒!
当时她读过新闻,还在想着要找个时间好好告诫这个女散仙一下,以免日后
当了老板发生类似的惨剧。
原来整件事与继母大人脱不了干系!而且她还“暗坎”了这么些时候才熬不
过良心的谴责!
“好,那多出来的两万元又是怎么回事?”她深呼吸一下,平静自己。
“呃……也是医药费。”陆双丝的口气又开始迟疑。
“一百万还不够?”她低吼。
“不。”陆双丝怯怯地偷瞄她。“因缘巧合,那间公司的大老板滑倒了……
我不是故意的,谁教他的体格衰弱,膝盖韧带随随便便就拉伤了……所以……”
“所以你赔人家医药费?”
“他本身有医疗保险,所以我只要负担保险不给付的范围即可。”陆双丝赶
紧献宝。
萌萌死命瞪住她。
“而且人家很可怜。”陆双丝嘀嘀咕咕道。“他来自香港,亲朋好友大都住
在东方之珠,只有他独自待在台湾的医院进行复健,没有体己的亲人在身旁照
顾,虽然他请了特别护士,可是你也晓得,那些专业人士最缺乏温馨气息,所
以我很尽心地跑医院照顾他。”
“好,你有良心。”萌萌的口气接近零度。“现在我只想请问你,咱们自己
家里怎么办?你的餐厅又该怎么办?”
“本钱花光了就无法开餐馆,无法开餐馆就会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会饿肚
子。”
高维箴喃喃自语,终于想起她们即将面对的悲惨命运。“天哪!我们全部会
饿死!”
没人甩她。
“我的老板承诺,有朝一日会把那一百万还给我。”陆双丝永远看向人间的
光明面。
“哪一朝、哪一日?”她哼哼冷笑。
“呃……应该快了吧!”这句话连陆双丝也讲得没啥把握。
她受够了!
受够了这两个一点生存意识皆匮乏的女人!
萌萌抓起话筒按下几个数字。“喂?纪汉扬,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们家又
破产了,所以你被裁员了,再见!”
砰!话筒摔回机座。她霍然起身,僵硬地走到屋外。
母姊俩眼睁睁望着她绕向后院的大松树,两人都没胆子出声阻拦。
电话迅速扯直了铃铃叫的大嗓门。
“喂?”陆双丝抖着下唇,红着眼眶接起来。“纪、纪、纪先生──”
※※※“她在哪里?”纪汉扬站在玄关,甩掉发梢的雨滴。
他的衣着并不整齐,似乎是随手从衣橱里拉出一套衣裤就匆匆套上身出门。
“后院。”陆双丝的眼角犹然泪湿。“萌萌每次心情不好,都会爬到树屋里,
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无暇安抚泫然饮泣的女主人,转身又步出大厅,迈步跨向萌萌的藏身之地。
树屋的平台上,萌萌恍如夜间的山精灵魅,定定不动的端望向山下的城市灯
霓。她的手臂抱着曲起的膝盖,身体蜷曲得像一只引人保护欲的小虾米。
偏偏,她总是强悍地拒绝示弱。
所以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说,安静的盘腿坐在她身侧,学她纵观远方灯
火。
雨声稍微止歇,轻风吹拂,刮起空气间浓厚而舒畅的松香味。
纪汉扬忽尔想起,前阵子常常听她困惑的问起,他是否使用松香味的古龙水。
这种凝静的气息,就是萌萌的心灵蛊惑她对他产生的幻觉吗?
他侧着头,观看她纤巧的侧面剪影,任凭韶阴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萌萌突然轻笑起来。起初只是嘴角无声的咧开,而后细弱的
格格声洋溢在谧寂的空间内。
她对人事物的反应时常超乎他的认知之外,因此,他并不吭声,再多观察几
分钟。
他有这样的耐心,对她。
“真是天才。”萌萌依然看着远方,唇角却掩不住上扬的弧度。“你可以想
像吗?
整家子都穷哈哈的,继母大人还有兴致花大钱,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