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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封致虚的好事,他万万不会放他甘休,他得想个法子把他们两个隔开才行。
偏偏有人的神经天生少长了一根,完全没体察到场面之下尔虞我诈的暗潮。
“我……睡觉呀?”她迟疑地瞥了肉票一眼。“疯子虚,你困了吗?”
“封、致、虚!”他从牙缝间挤出声音来。“我还想多坐一会儿。”
他不敢看向身旁的野丫头,生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住,反手掐住她的小脖子。
“哦?那我也陪你多坐一会儿。陈总管,你先回去睡吧!”她笑咪咪地遣走
手下。
为了生命安全起见,陈总管没时间和她争辩,匆匆跳下树,回房先服了解药
再说。
倒楣!他无奈地枯坐在枝干上,哀叹自己悲怜的命运。
老天爷,同情同情我吧!只剩下几个月了……
“嗳,对了,我要让你看看这只小东西。”她终于忆起自己前来找他的目的。
守静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心大小的毛球,圆呼呼的,还会动来动去。
“这是什么东西?”既然好奇心被挑起来,怨怼自然而然地稍减几分,他试
探性地伸出手指戳戳她手心上的小动物。
“刚出生的老鼠。”她喜孜孜地宣布。
“哇!”他蓦地弹离开她一段距离。吓死人哪?捧著一只小老鼠四处跑,她
怕不怕脏?“谁知道那种老鼠身上有多少只跳蚤,你还不赶快去洗手?”
居然还骗他一起摸,恶!──他赶紧把食指贴在胸前拚命擦拭。
“怎么会?我觉得它很可爱呀!”她无辜的眼波眨巴眨巴。“我在家里养了
两只黄色的小土鼠,它们好乖、好听话的。”
这么容易满足?奇怪,她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江湖大盗的女儿。照理说,她
应该享尽了父亲强取豪夺而来的奇珍异品,生活的奢侈程度胜过公主,可是她
平常的言行却彷如一个刚进城的小乡巴佬,事事都觉得新鲜。究竟南宫劳是如
何教养女儿的?
罢了!不干他的事,他不希望在这件事上牵扯进太多儿女私情,毕竟日后他
们翻脸成为仇人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已经想透了,南宫守静爱上他是她自家的事,他可不能陪著她一起胡来。
夜露染上银白的月牙衣,渐渐凝聚在青绿的树叶上,滚著滚著,嘀咚跃下她
的衣襟里,寒风轻巧地吹过来助兴,她滴溜溜地打个寒颤。
“冷吗?”他轻声问。照顾她的需要俨然已成为他的第二天性。
“嗯。”她自动自发地抬起他的手臂,窝进他的胸怀取暖。
同行的这几个月来,她早就发现他的身体比大火炉还管用。八成内力深厚的
人天生懂得运气调节自己的体温吧!既然如此,稍微出借一点温度并不为过,
反正又不用花钱。
“把你的老鼠藏好一点,别让它溜到我身上。”他不忘低头恐吓,其实语意
中已经透露出怜爱的意味。
“疯子虚?”她的额头抵住他的面颊。
“封致虚。”只有上次装病的时候,她才叫对过他的真名。
“我很想念爹爹。”她轻喃,语气间难掩落寞和思乡的情怀。
是了,无论多么罪大恶极的匪徒,在儿女眼中想必亦是无可取代的。或许人
人皆有孺慕和疼爱子女的一面吧?孟夫子极力彰显的人性本善,莫非便是看通
了这项人性的柔处?
而她思念的父亲却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他不禁意识到几分……傍徨。
“我们就快见到他了。”他轻声安慰。
“可是,我离家之前曾和爹爹大吵过一架,或许他决定永远不原谅我了呢!”
她怅然的喃语,俯首和他的大手交握,把玩著他的指尖。
“不会的。”他浅浅吻上她滑润如丝的秀发。“如果令尊又想骂你,我一定
会帮你说话,告诉他你是一个多好的女儿,又聪明又懂事。我一定会站在你这
边。”
“真的?”她抬头,欣悦的眼眸迸发出光彩。“你会帮我解决我和爹爹的问
题吗?”
“嗯。”
她的眼睛像星星。
他不喜欢她如此单纯地信任他,一旦她发觉他有意杀害她全帮,届时情况该
是何等复杂?
“疯子虚?”
“嗯?”
“我发现其实你是一个好人耶!”她满足地叹了口气,更深地偎进他怀里。
他哑口无言。
这句“好人”害他失眠了一整夜。
※※※
又来一个?
他们一行三人方才踏进陕西境内,封致虚马上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蹑手蹑脚
的鼠辈。
哼!区区几个帮徒毛贼,难道他还怕了不成?尽管放马过来!
“有人跟踪咱们,好像闪进那茅屋了。”陈总管先声张出来。
“我去抓。”南宫大姑娘自告奋勇,也不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乒乒乓乓
冲了出去。
“喂!回来。”封致虚骇得连魂都飞了。
如果后面的家伙不是天机帮的从众,而是其他拦路抢劫的大盗怎么办?
他没命地拔腿追上去。
“嘿!看招。”守静跳进路旁的小茅屋里。
“别‘看’了。”他随之窜进来,单手制住她的花拳绣腿。“你可不可以偶
尔收敛一点,别老是这么莽撞?”
她瞪圆了不服气的眼眸。“老兄,你没搞错吧?我是在替咱们捉贼耶!”哼!
好心没好报。
“算了吧!你没被小贼捉去我就偷笑了。”
哟,把她看得如此之扁!
“大侠,请你弄清楚自己的身分好不好?我是老大,你是老么耶!你居然比
我还气焰嚣张?”她正经八百教训著,一根笋指戳上他硬邦邦的胸膛。
“做老大也该有做老大的样子,一个绑匪成天到晚要肉票去拯救她,像话吗?”
封致虚反驳。显然他比较站得住脚。
守静恼羞成怒。“那又如何?谁要你鸡婆,我有求过你来救我吗?你给我说
清楚,我哪一次跪在地上哭爹喊娘地祈求封大侠来解除我的危难?”
对,她的确没有哭爹喊娘,她只不过亮出招牌的大嗓门嘶吼:“疯──子─
─虚!”而已,然后他就会像火烧屁股般地自动送上门供她差遣。
“我鸡婆?好,现在你有本事说大话,以后遇上问题时,切切记得别来找我
想办法。”
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了。
随后跟上而站在门口的陈总管和茅屋里的“歹徒”都愣住了。这两人好像是
进来捉人的,怎么人没抓到,反而自己先吵起来?
“呃,两位……”陈总管清清喉咙,自觉有义务维持场面的平衡性,以免流
失主题。“两位还记得咱们停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吧?”
“你吵什么!我说过你可以插嘴吗?”封致虚回头怪叫。
陈总管暗叫不妙,看来封大侠也感染到南宫父女惯于迁怒旁人的天性。所谓
“近墨者黑”八成就是这层道理。
“大小姐。”跟踪者眼看自己若再保持静默,他们三个人可能会一辈子缠夹
不清,只好出声了。
“锺师兄!”守静讶异地喊著,终于分出一丝注意力给应该是主角的追踪者。
“爹爹也吩咐你出来接我回去吗?”
这厢面子做足了,届时她风风光光地回到总部,再“献”上随行的疯子虚,
保证能在众人面前大大露了脸,哈哈哈!
“大小姐……”锺顶盛忽然“砰!”地一声跪下。“大小姐,属下无能!属
下该死!”
“我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新鲜事?”她向来不喜欢反驳别人,除了疯子虚。
“大小姐,我连赶了三日三夜的路,途中累死两匹好马,就是为了赶在你回
帮之前先拦截住你。天机帮现在回不得。”锺顶盛抬起衣袖抹掉垂下来的好汉
之泪。
“为什么?”守静满面的笑容立刻打住。莫非是她那个没度量的老爹怒气未
退,狠心拒绝她倦鸟归巢?
“帮主……帮主给关进锁仙洞的地窖了。”
“不会吧?”她瞠目结舌。“无论他如何责备自己不该和我闹翻了,也没必
要自行关进地窖里闭门思过呀!我还没生气到那等地步。”
代沟。这对父女明显有沟通欠佳的问题,对彼此的了解才会近于无知的地步。
这是封致虚截至目前为止的观察所得。
“不是的。”锺顶盛垂泪地解释。“陈总管离开总部不久,副帮主……居然
和四姨太串通谋反,使诈制伏了帮主,把他囚禁起来了。”
“什么?!”打雷般的震撼猛地劈向他们。她和陈总管霎时惊呆了。
天机帮落人旁人的掌握?
她踉跄了一步,思绪昏茫迷乱地眩转。不,不会的,爹爹的功夫号称打遍帮
内无敌手,哪可能轻易被闲杂人等制伏呢?
她双脚发软,乾脆坐在地上放声号哭。
“爹!我要爹!哇──”那种哭法实在教人鼻酸。
封致虚长叹一声,拉起她贴进怀里。“别哭了,哭也不是办法。”
“爹……我早就告诉过你,娆翠那小贱人和司徒仲这个恶贼有染,假如你早
早采信我的话,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灾祸呢?爹!是你活该呀……哇──”她边
痛哭还可以边骂人。
“娆翠是哪号人物?”在封致虚听来,帮内叛变和守静出走似乎都因这个女
人而起。
“娆翠是我爹爹的四姨太,常山附近有名的退隐红妓。”她抽抽答答地回答。
“我以前就撞见过她和副帮主鬼鬼祟祟的情状,爹偏偏不相信……疯子虚,
他们会不会狠心对爹爹下毒手?帮内的兄弟受制于司徒仲,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我娘和大娘、三娘又不会武功,呜……爹爹只有乖乖被他们关禁的份,谁有办
法可以救他出来?……该怎么办才好?我该如何潜回帮里──”说到这里,哭
声和语声倏地嘎然而止。
咦,怎么她哭起来俨然像骑马,勒住马缰说停就停?
他低头检查她是否哭岔了气或晕厥过去,不期然间,迎上她逐渐射出光芒的
瞳孔。眼睛里罩著一层水雾,湿气之下的眸珠却焕发出充满希望的辉耀,紧紧
揪住赐给她期盼的主角──他,封致虚。
不妙!大大不妙!
“慢著,你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他彷佛目睹无形的绳圈正套上他的颈子。
“疯子虚!”她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你还记得自己上个月底的夜里说过
什么话吗?”
“我每个月底的夜里都会说话,你指的是哪一句?”糟糕,绳圈开始收紧,
他已经感受到呼吸困难的压力。
“你说过你会站在我这边,对吧?”
“对,可是──”
“而且你也答应帮我解决我和爹爹的问题,我没说错吧?”
“没错,但──”
“那我和爹爹现在真的有问题了,你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把我爹爹救出来?”
“等一下,我──”
“你自己也承认我是老大、你是老么的,老大命令……呃,请求老么帮个小
忙,不为过吧?”
“你给我──”
“封致虚,”海汪汪的大眼睛再度漾起水光。“不管啦!你要是不帮忙,就
没人可以救出我爹爹了。司徒仲的武功之高强不下于我爹,帮内根本没有人打
得过他,除非你教我自己去送死,呜……你忍心吗?你真的忍心吗?”
封致虚再也无法发出其他声音。
他终于发现,南宫守静只有在面临特殊状况或有求于他的时候,才会字正腔
圆地叫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