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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污受贿?我想不止这些吧?以他亲王的身份,受些贿赂,皇上要么视而不见,要么稍惩示警,但削爵位、贬杭州、永不参政,让他徒作一个挂着王爷名号的闲人,而且还派人来安置他,我想他一定还犯有其它事,所以皇上才如此难分重轻的处置他,若不是因为他是安王最后的了嗣,皇上怕不是早斩了他吧!”风倾雪拾起琴上那枝桃花,一瓣一瓣的扯着。
“听说刑部很多案子都牵涉到他,但最重的一笔却是他买凶行刺宜亲王!”秋意亭看着她指间的落红道。
“行刺宜亲王?好大的胆子!”风倾雪喃喃道,“安王英雄一世,定想不到自己仅有的两个儿子却是如此结果吧?”
“我奉命为安郡王在杭州建一座王府,再过一、二十天即可完工,到时我即带你回京。”秋意亭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扯那些花瓣。
“这一座王府定是不同一般吧?”风倾雪却笑笑道,带着一份不捉摸的嘲弄。
“不,这就是一座王府,皇上要他平平安安的在此度过余生,同样也要杭州平平静静的。”秋意亭道。
“难怪皇上派你来,这两方的平静可就看你的了。”风倾雪站起身来,拂落一身的残红。
“倾泠,你可想见他?”秋意亭问道,毕竟那是她的弟弟。
“不必了,死人复活,别吓着了他。”
风倾雪头也不回离去,兰佩已走来扶住她,立在满园春花之中,正是一幅“侍儿扶起娇无力”,看呆了身后的秋意亭。
四月初二晚。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好风如水。
“二公子,进屋去吧。”鹿儿对坐在院中桃树下已一天的秋意遥道。
“倾雪已离开二十天了。”秋意遥轻轻道。
“公子,我们可以去找公主啊!”秋童道。
秋意遥却不理他们,只是从袖中取出玉箫,抚着箫上那点点血痕,自倾雪走后,他便一直未曾碰过这支箫了,今夜,他忽然想吹箫,很想吹那曲《倾泠月》。
“公子……”秋童直觉的想阻止他,但箫音已起。
这一次的《倾泠月》不同于那一天与风倾雪同奏时的飘然出尘,而是哀伤缠绵,闻者销魂断肠!
“哇!”吹到一半时,秋意遥忽然一口鲜血吐出,全染在箫上。
“公子!”秋童马上去抽他手中的玉箫。
箫还没抽出,秋意遥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瞬间,整支箫便已是通体血红!
“公子!你干么吹这支曲子!你吐的血还不够吗!”秋童大声的说道,声音已带着哭意。
“公子!你这是怎么回事啊?!”鹿儿给吓傻了,哭着叫道,若公子有什么事,那公主怎么办?
可是这一次,秋意遥的血竟似止不住一般,吐出的血染红了箫,染红了衣,好似要将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尽!
“我没事,你们不要着急。”秋意遥安慰着他们,站起身来,却是眼前一黑,然后周围的一切都感觉那么遥远,一切都那么寂静冷清,仿佛间还听到秋童嘶哑的叫声“公子!”。
可是慢慢的都远去了,都听不到了,所有的感觉都消逝前,一张脸浮现在眼前。倾雪,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公主,你看这个,将军叫送来的!”菊簪喜哄哄的对风倾雪道。
正在灯下看书的风倾雪闻言抬头扫了一眼,只见菊簪手中捧着一尊手掌大小的白玉观音像。
“将军信佛了吗?叫你供着?”风倾雪淡淡的道。
“才不是呢,公主,你仔细看看!”菊簪将玉像捧到风倾雪面前,让她好看清楚。
“有什么好看的,观音像还不都一样,嗯?”风倾雪眼光落在玉像上,忽然征住了。
“公主,这个好象你对不?”菊簪见风倾雪终于发现了,不由开心的笑道。
“是有几分像,这从哪买来的?”风倾雪接过玉像,细细把摩,这玉像眉眼间与她果是有五、六分的相似。
“不是买的,是请人雕的……”
菊簪话还未说完,却听得“砰!”的一声,风倾雪手中的玉观音毫无预警的摔在地上,裂为三段。
风倾雪只觉得胸口一阵锯心的痛,一瞬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她软绵绵的倒向地上,无意识间,手一伸,撑在地上,才稳住了上半身,跌坐于地,而手却撑在那碎裂的玉观音上,碎玉锋利的边缘将她的手心割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马上涌出,滴在白玉上。
手心的痛却怎么也比不上心口的痛,那痛若一枚针,尖锐的、持续的往心的深处插入,痛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全身一阵冰冷,额际已冒出密密的冷汗!
“公主,你怎么啦?”兰佩与菊簪见她突然间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紧皱,眼神涣散,似毫无意识,又似忍着极大的痛苦,皆不由心中一慌,公主出什么事了?
风倾雪抬起手掌,看着掌心的鲜血,看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白玉上,却似元神出窍,恍若未见一般,毫无反应。
“公主,你受伤了!”兰佩一见她手心的血不由颤声嚷道,“菊簪,快拿药来!”
“哦。”菊簪马上起身去找药。
“公主!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啊?”兰佩见风倾雪如此痴呆模样,不由害怕,都急得要哭出来了。
“意遥。”风倾雪忽然轻若呓语一般吐出两个字。
“什么遥啊?”兰佩一时没听清楚。
“意遥。”风倾雪再次轻轻说道,然后涣散的眼神一下回复清明,看着兰佩轻轻的、一字一字的说着:“意…遥…出…事…了。”
“谁?意遥是谁?”兰佩却不知道她在讲的是谁。
“药来了!”菊簪急急跑回,手中拿着一个药瓶。
“公主,你手受伤了,我们给你上药吧。”兰佩想扶起风倾雪,谁知风倾雪却推开她,自己一把站起来,然后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公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兰佩与菊簪一见忙拉着她。
“我要去找意遥。”风倾雪手一挥便推开了她俩,拉开门。
“公主,你不能出去!”
兰佩与菊簪一急,马上一左一右拉住她。
“放手!我要去找意遥!”风倾雪声音提高,脸上的神情又急又痛。
心口的痛还在持续着,她知道,定是意遥出事了!她知道一定是的!今晚一定要见到意遥!一定要!
“公主,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兰佩见风倾雪那神情,一颗心不由吊起了,当初侍候公主的第一天,将军即吩咐过,决不能让公主走出园子一步,否则重罚!想到这,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走开!我要找意遥!”风倾雪手一挥又推开了她们,脚下坚定的往园门走去。
“不能去呀!公主!否则将军会处罚我们的!”菊簪也急了,忙上前死命拉住她。
“是呀!公主!你若走出这个园子,将军定会重罚我们的!”兰佩也上前死死抱住她,不让她移动半步。
“那便带我去见将军!”风倾雪一声大喝,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那心口的痛已开始泛滥全身,她再也无法处之平静,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意遥……意遥……你怎么啦?你决不能有事!
“公……公主……”兰佩与菊簪皆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这样的公主,那身子颤抖得似风吹即倒,那脸上的神情痛苦非常,那眼中射出灼灼的、冷厉的光芒,似谁阻她道,她便要挥手毁之!这样的公主竟是比将军还要来得可怕!这真的是那个永远冷静优雅、镇定从容的公主吗?
“不让我去找意遥,那么便带我去见将军!听到吗?!”风倾雪冷冷的逼视着她俩,脑中唯一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要先见到意亭,才能见到意遥,不要连累这两个无辜的人,秋意亭言出必行!
“公主……我……我们……”兰佩哆哆嗦嗦,她已被风倾雪吓住了,眼前的公主不再是那个温和淡然的公主,此时的公主身上有着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仿若龙庭震怒的王者!
“倾泠,你怎么啦?”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然后便见秋意亭走进园子。
“将军!”兰佩与菊簪一声欢呼,只觉得将军的声音有若仙音,将军的人有若菩萨,解救了她们一命!
“意亭!”风倾雪向他奔过去。
“倾泠,出什么事了吗?”秋意亭从未见过如此慌乱的风倾雪,从大漠相识以来,她永远都是云淡风清的模样,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撼她从容!
“意亭,我要见意遥!”风倾雪急急的说道,眼中的光芒灼热而明亮。
“这就是原因?”秋意亭心一沉,只为意遥,只有意遥才能让她心痛、焦锐吗?
“意亭,意遥出事了!我现在……马上……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风倾雪惶恐无比,那声音甚至带着一丝隐忍的哭意。
心头的痛已快痛得麻木了,脑子中仿若要山崩地裂,各种声音都在响起,如雷击,在那嘈杂的声音中,她却还能听到意遥隐隐的呼唤声“倾……雪……倾……雪”,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不能!唯一支撑着她意志的是,决不能在见到意遥前倒下!
“不行!倾泠,我说过,今生不许你们再相见!”秋意亭冷声说道,眼中却闪过一丝痛,倾泠,要如何你才能忘了他?要如何你心中才会有我?
“哇!”
仿若有柄利剑刺入心口,一阵穿心的巨痛传来,风倾雪口一张,一口鲜血吐出。
“倾泠!”秋意亭一急,马上上前扶住她,而心头却已生一股寒意,瞬间传至四肢。竟是如此吗?
“我要见意遥!”风倾雪定定的看着秋意亭,语气坚定而绝然!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因着血的渲染,那唇畔异样的艳红,那一张白玉似的脸盘绝艳无伦也……冷绝若寒冰!
“不行!”秋意亭依然只两字,可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
风倾雪不再说话,两人眼睛对视着,似彼此都在衡量着什么,气氛紧张而冷然!
“倾泠,回去吧。”良久后,秋意亭终于开口,并伸出手来拭去风倾雪唇边的血迹。
“意亭……”
忽然有一人匆匆奔来。
“将军,有一个叫秋童的人一定要见你和公主,侍卫不放,他便打进来了,现已抓住了他,请将军示下,如何处置?”来人是随侍在昭华身边的四剑之一灵云剑。
“秋童?”秋意亭眉头一皱,他来何事?难道意遥……心不由一沉。
“秋童来了?一定……一定是意遥出事了!”风倾雪身子一软,几乎站立不住,秋意亭手一伸抱住了她。
“倾泠,你先回去休息吧。”秋意亭看着她茫然无主的神色,心中不由又痛又怜。
“不!意亭,我要去见秋童!”风倾雪一把拉住他的手,恳求道。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他的手,却是在此种情况下,秋意亭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双手啊,现在冰冷冰冷的,若千年寒冰!
“好。”秋意亭终于点头,然后吩咐灵云剑,“把人带到大堂!”
“是!”灵云剑离去。
“秋童……意遥……”风倾雪紧紧的抓住手,却不知道抓着的是秋意亭的手。
秋意亭看着被她抓得发痛的手,看着她手心流出的血,看着她茫然失神的模样,心中一阵紧缩的抽痛,倾泠,何时你也能如此在意我?何时你也能为我如此心痛失神?
睁开眼睛,一室昏黄的灯光,然后是映入眼中的是一双担忧的褐色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