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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吹口哨。”放眼全公司,大概也只有她敢用这种语气对老板说话。
小林香织有着老式秘书的外观,五十出头,一丝不苟的发髻,整齐素雅的套
装,一副老处女眼镜。远在老先生刚创立“欧亚科技”时,她便在公司服务,
连现任大头目的年资也排在她身后。
“你又不是没听过我吹口哨,这也好大惊小怪。”他蹙起浓浓的剑眉。
但是这副不悦的神色只吓得住寻常主管,对付小林香织一点用处也没有。在
她的眼中,他永远是那个刚进公司的“董事长儿子”,处事生嫩、笨手笨脚,
也永远需要她跟在后头拉拔和照顾。
“全世界的人都听过你吹口哨,但是从来没听过你‘快乐的’吹口哨。”小
林香织端出恶婆娘的脸孔。“你从何时起连心情好的时候也爱吹口哨?不,别
回答我,我知道答案!你吹起‘愉快的’口哨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连我吹口哨都要管?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他恶狠狠地凶回去。
“我能不管吗?”小林香织的气焰比他更嚣烈。“你又不是不晓得,以前你
只在心情欠佳、准备找人开刀的时候才吹口哨!这会儿可好,天天口哨吹个不
停,吓得各部门主管心惊胆战,每天提着脑袋等候传召。你晓不晓得我每天光
应付那些打探消息的内线电话,就增加多少工作量?”
石藤靖和啼笑皆非。
实在有够冤枉的!昨天他陪贞去做年检,医生照超音波时,扫到他们的宝宝
带了一根把。他连高兴自己即将有个儿子也不行吗?
“那是他们无聊!你提这些小事来烦我做什么?”他低吼出不平的抱怨。
“问你啊!”小林香织比他更恶形恶状。“我开始怀疑公司谣传了大半年的
窃窃私语是真的了!”
总算进入主题了,这才是小林想探问的内幕!石藤靖和明白得很,在她没有
得到满意的答案前,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公司又谣传了哪些谣言耳语?”他很无奈的配合下去。
“大家都说你带了一个怀孕的中国女人回家候产,是真的吗?”小林香织怒
瞪他。“如果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我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这小子都快当老爸了,居然还不肯让她知道,太伤她的心了!也不想想她等
着抱石藤小鬼头等了多久。
“你……无聊!”他老羞成怒的斥喝。“懒得理你们!”
拂袖回自己的办公室。
真是哎!想他堂堂七尺大汉,都快成为一个小孩的爸了,还被外头那个老巫
婆当成欠人喂奶把尿的小孩。也不想想,即使他需要人家“养育”,也有贞排
在前头拿他当实习道具啊!哪轮得到她!
他甩上门,坐进办公室桌后的真皮椅。
思绪一转到儿子的娘身上,他的眉稍眼角登时柔了。
昨天他陪贞去做产前检查,超音波荧幕出现一个弱小的形体。两人盯着儿子
的影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多么不可思议!再隔两个半月,这个小小人儿即将出世和他们相会了。
贞眼中完全无法掩饰的怜爱,也让他难以忘怀。宝宝包裹在她的腹中,吸取
她的营养,与她连结为生命共同体,这种深刻的感触应该很难从一个女人的记
忆中抹煞吧?
那么,生产完毕后,她是否抛得下孩子,回到原先的生命轨道?
你呢?你希望她离开吗?一道心语低问他。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过着实质上的夫妻生活。她没有拒绝过他的求欢,也明
显从中得到快乐。每个清晨,他拥着娇美香甜的佳人醒来,孩子隔着肚皮踢动
他的大手,向父亲道早安,强烈的满足感几乎吞没他。
他不相信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去他的,他们俩一定得谈谈才行!太多变数发
生了!
石藤靖和从西装中袋掏出儿子的照片,虽然是模糊不清的超音波影像,对全
世界的父母而言都是最珍贵的。
“哇……真是可爱。”照片忽然被人夺过去。“应该有七个多月了吧?”
他愣了一下,脾气还来不及爆发,立刻被老秘书眉开眼笑的评语说得龙心大
悦。
“才六个半月。”他傻笑道。
“是吗?个头看起来可不小,跟你当年一模一样。”小林香织放下为他冲泡
的热咖啡,心满意足的盯住照住。
“真的吗?”他还是一脸傻笑。
“当然!”小林香织比手画脚的描述。“当年夫人怀了你五个多月时,曾经
来过公司一趟。我一看,那肚子圆得吓人,足足有别人六、七个月的身孕大。
你们石藤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大块头。”
“没错,没错。”骄傲的神采从他眼中迸射出来。
小林香织沉浸在往事里。“当年你让夫人熬得好辛苦,痛了两、三天还是生
不下来,你老爸在产房外急得跳脚,拼命大吼你这个小鬼再不快点滚出来,等
一下看我怎么修理你,结果这么一吓,你居然就乖乖出来了。”
笑容渐渐从黝黑的脸庞消失。
“小孩子太大不容易生吗?”心头顿时蒙上一层凝重,他从来没有想过难产
的可能性。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紧张个什么劲?”小林香织敲他脑袋一记。“再说
人家的肚子都给你弄大了,你现在紧张也来不及了。”
他老羞成怒,一把将照片抢回来。
“要你管!你进办公室从不敲门的吗?”莫名其妙!没事老爱找他晦气。
“看看你!一天到晚提醒我要把你当董事长看,你现在这副气嘟嘟的样子像
个大人吗?”老秘书毫不留情的取笑他。
石藤靖和简直咬牙切齿。“总有一天我会开除你!”
“这种空口白话我听多了。”小林香织悠然自得的移向门口。“你的访客千
草老先生已经在外头等着,我去请他进来。”
石藤靖和怒瞪着她施施然的背影。
三年前那场败战仍然让他记忆犹新。当时他试着改变小林的强势作风,主从
俩展开一场绝命大斗法。可是斗到后来他完全讨不了好,非但行事历一团糟,
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需要的档案也永远找不到,当场他就明白老爸生前为何
敬她三分了。
哼!即使他不会当真开除她,总有一天也会找到治她的方法!
“世侄。”华丽的门扉再度被推开,千草家的族长——千草刚严拄着手杖,
缓缓走进来。
盘龙手杖并非代表老人的行动不便,而是为了加重年龄所带来的权威感。
“千草伯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石藤靖和从桃花心木的大桌子后面起身,
将世伯迎到右手边的真皮沙发内坐定。
无事不登三宝殿。千草老先生前来面晤他,当然不会没有目的。石藤靖和瞄
一眼墙上的年历,心中登时有了谱。
秘书托着两杯热茶进来,躬了躬身退出去。在外人面前,小林香织向来做足
了面子给年轻老板。
“刚刚和几位老朋友在这附近开完会,就顺道过来控望你。”千草刚严接过
热花,轻轻啜了一口。
“多谢伯伯关心。”他先展开寒暄。“耕治回日本了吗?”
“别提那个小子了。”千草刚严两眼一瞪。“叫他回来登记年底的议员选举,
他也不肯,只推说对从政不感兴趣!也不想想,千草一门谁不是从政坛起家?”
石藤靖和微微一笑,“耕治另有鸿鹄之志,无心于政治也是勉强不来的。”
“哼!反正我也不想管他了,随他去吧!别给我惹出麻烦就好。”老人家对
次子的要求已经越来越低。
“说得也是。”石藤靖和目光一闪,掩饰在垂低的眼睑底下。“耕治相貌不
差,家世背景又好,若是遇上外头那些心机深沉的女人,缠上来攀亲带故的,
那就麻烦了。”
老人家点了点头。“幸好耕治‘做事’向来很谨慎,不会留什么把柄在外头。”
“伯伯这么肯定?”他绽出促狭的笑意。“耕治的性子也贪新鲜得很难保哪
天一个把持不住,就……”
“旁的我不敢说,这一点倒是有信心。”老人家的态度毫不犹豫。“耕治很
清楚我的门规。将来成完婚生下继承人,他尽可以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在这之
前,他如果敢在外头留下野种,千草家的财产绝对没有他的份。”
“那就好。”他缓缓点头。
有了家族的规范,耕治不会冒着失去继承权的险,在外面玩出毛病来。那么,
贞的堂妹口口声声宣称孩子的父亲是千草家的次子,显然很值得商榷。
“怎么?担心耕治犯了和你同样的错?”老人家轻轻巧巧的把矛头掷回他身
上。
“世伯言重了。此话怎讲?”石藤靖和接下这记暗器,不起任何波澜。
老人端详他半晌。从他冷静凝定的神情,瞧不出任何端倪,没有狼狈或错愕,
没有羞愧或罪恶感,一片空白,什么老没有。
这小子的装傻其实是没意义的。家里平空冒出一个小儿子,不可能瞒得过任
何人。
身为千草家的族长,他之所以忍得住此事,是因为石藤老夫人保证,那个中
国女人并不见融于石藤家,生完小孩便会回去,对石藤靖和与千草家大小姐的
婚事不会有所影响。
“没什么,开开你玩笑。”老人家撤退一步,呵呵堆起慈祥和蔼的微笑。
“罢了,别提耕治那小子。幸好他几个哥哥、弟弟没让我失望,都准备投入议
员和市长的选战,到时候还希望经营欧亚的你多多支持。”
“伯伯千万别这么见外,届时小侄帮得上忙的地方,请您务必直说。就算是
身为我父亲好友的您尽一点绵薄之力。”他点头肯允,算是满足老人今日的来
意。
“欧亚科技”每年固定编列预算作为必要的政治献金,所以捐点小钱对他而
言并不困难。
“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老人家拄着拐杖,缓缓直起腰。“有空多上门
看看伊兰,那女孩儿最近一直念着你。”
若在以往,石藤靖和会点头承诺下来,然后找个时间上门拜访千草家的大小
姐,一来满足两方家长的联姻幻想,少在他跟前唠唠叨叨;二来对他也不花成
本。
但是……最近几天贞的身体不太舒服,他下了班只想直接打道回府。
“伯伯,伊兰好像也到了适婚年纪,您可得多为她费点心。再不然,我也可
以介绍几位青年才俊让她挑选看看。”语气巧妙的暗示出推搪之意。
千草刚严的眉心顿时蹙起。这可不是以往的惯例啊!
“是吗?”老人家点了点头,先不动声色。“那就烦劳你费心了。”
看来消息来源有错,在石藤家等产的那个中国女人,显然已经为两大家族的
利益投下变数。他得另外做部署才行!
石藤靖和礼貌的送世伯出门。
再度回到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脑不断发出轻响,表示有人寄了一封电子邮件
给他。
他打开电脑信箱,快速阅读完讯息,脑中也同时重演了一回方才的会晤。
以他对千草老头的认知,那家伙绝对会私下掀起一些波涛。值得庆幸的是,
老家伙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心态,在顾及儿子政治利益的前提下,应该不会腾出
太多心思去筹划其他事。
话虽如此,最好还是未雨绸缪。
他心头拟定主意,立刻传回一个简短的指令——“教她使用国际网路。”
“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