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全能的天父,求您给予我的儿子怜悯,让他得以从此居住在天上,永远不再需要受苦,阿门。”
老卡尔用尽浑身力气,从喉咙间努力把祈祷的句子挤出。瘦削肩膀无法自制地耸动着。几点红色泪珠滴落地毯,瞬间便被吸收得无影无踪。短短几分钟内,他竟陡然显得老去了十年以上。
轻轻拈起雪白床单将小福特盖好。泰罗斯神甫慢慢站起来,走到曼德斯身边,分别和他们拥抱了一下,安慰道:“节哀顺变吧,曼德斯先生和太太。亲人逝世固然值得伤心,不过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的。相信小福特的灵魂,也不愿意看见你们为了他而如此难过。”
“神甫您,您说的是。不过……我的儿子……啊啊~~”曼德斯太太好不容易止住悲戚,说不上两句话,又忍不住再次流下了泪水。她蹒跚着走到床前,揪开床单紧紧搂住儿子小脸,连连亲吻他的额,就仿佛企图通过这种行动,来唤醒那具幼小身体里的生命之火再度重燃般。巨大的悲伤源源不绝地散发到房间每个角落,那无形却沉甸甸的重量,几乎压得人胸口窒息。
泰罗斯神甫摇摇头,伸手入怀掏出支票本,“唰唰”地写下个数字,然后撕下来抓起老卡尔皮包骨头的粗壮大手,把支票塞过去,道:“曼德斯先生,这里是教会小小心意。或者帮不到你们太多忙,但还请别嫌弃收下。至于小福特的葬礼,你们不必担心,我会做好所有安排,让小福特可以在我们教会所属的墓园里得到永恒安歇。”
“不,这怎么可以呢?”老卡尔慌张地把支票反塞回神甫手中,道:“神甫,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忙,这些钱我们实在无法收下。”
“你就收下吧,曼德斯先生。”泰罗斯神甫用力把老卡尔的手反推回去,沉重地道:“原本……原本小福特可以不用这么年轻就去世的。要是我能够早一点结束工作从西岸回来,这让人难过的一切或许也不会发生。”
“怎么能怪您呢?您为我们做得够多了,我们夫妇俩永远都会感激您的。虽然都没有受过什么高等教育,可是做人不能贪心,这点我们还懂。”
“我相信你们是需要这笔钱的,曼德斯先生。”泰罗斯神甫顿了顿,用力道:“看得出来,曼德斯太太的身体状况同样不太好。过度悲伤对于健康的打击十分沉重。我希望你们能够用这些钱把身体调理好,然后健康地出发迎接新生活。”
“那么……好吧。多谢您了,神甫。”老卡尔犹豫片刻,终于决定接受对方的好意。泰罗斯神甫欣慰地点点头,正要上前安慰曼德斯太太几句,忽然……
“哈利路亚!因为主我们的上帝,全能者作王了。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歌剧《弥塞亚》的旋律化作手机铃声,从怀内响起。神甫歉意地向老卡尔笑了笑,离开房间走到了阳台上。他从容不迫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移动电话,就着街灯的光芒看了看上面的闪动数字,皱着眉头,按下通话键。
“我是奇尔拿泰罗斯。佩里,有什么事?”
移动电话接收着游离在大气中的隐形电子波。并且以自身精巧的电子回路,通过震动空气而把那讯号忠实还原成清晰可闻的人类语言。电话里面的人嗓门很响,尽管经过多重转折,但房间内的老卡尔,仍能隐隐听到些须声响。
然而他却看不见泰罗斯神甫的脸色,正随着那电话里的人所说的话而不断变化。在这飘雪未停的初夜时分,在天际处那层层叠叠,厚重得几乎要塌下来把整座克利夫兰市区掩埋的乌云阴影压抑下,泰罗斯神甫脸上,已只剩下一片可怖的铁青,全无血色可言。
“佩里,这种事情,不能出半点差错。”泰罗斯神甫的语气仍旧坚定有力,教人一听之下,便能从那声音中感觉到可堪信任的安全感。但他拿着电话的手,却已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所以,尽管你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我还是必须再问你一遍。你说的这些,究竟是不是真的?一切都搞清楚了没有?出现差错与误会的机会是多少?”
显然,神甫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长长叹息,踢了踢脚底下积雪,颓然道:“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我就走一趟。唉~~只可惜……”
泰罗斯神甫没有说出可惜什么,便按断了通话。他慢慢地将手机放好,回过头去凝望着房间内仍沉湎与悲伤中的曼德斯夫妇,深邃而带着悲哀的目光,逐渐变成了决绝。
是足以教任何人看见了,都为之不寒而栗的阴冷决绝。
他推开半掩的门扇,带着寒风重新走进房间内,径直行到正不住低声安慰着妻子的老卡尔身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曼德斯先生,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么?”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老卡尔一愕,忙不迭地答应着站起,跟随神甫走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不知为什么,前后仅仅几分钟的短暂时间,他忽然竟发现,神甫身上正出现了某些他所不明白的改变。而这改变……
令他不安。
泰罗斯神甫踌躇着,半晌,他低下头,将目光往地板上投注,道:“非常抱歉,曼德斯先生。因为忽然发生了一点事情必须由我马上处理。所以,恐怕我无法履行亲自替小福特主持葬礼的承诺了。”
只是这样么?老卡尔诚惶诚恐道:“不要紧不要紧。和主持葬礼比起来,当然是神甫您的公务更加重要得多。不过,事情很急么?难道说,神甫您今天晚上就立刻要出门远行?”
“不,要远行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曼德斯先生!”
泰罗斯神甫猛然抬头,眼眸内放射出如冷电般凌厉无匹的光芒。浑身疲惫陡然间一扫而空,杀戮气息如洪水暴涨,使人头皮发麻!慈祥而忧郁的老神甫右臂猛然向上扬起,闪亮剑刃无声无息自袖管内滑出,然后,沿着奇妙的轨道,在空气中荡漾出一片银光。
“嗤”地轻响中,锋锐无匹的剑刃掠过卡尔曼德斯的肩膀关节部位。宛若用烧红餐刀切入黄油块,坚硬骨骼全然未能阻止那凶器半秒。无法相信这一切的老卡尔高声惨呼着颓然跌坐,已永远不再属于他身体一部分的手臂翻滚着向天花板激射而上,在空气间划出了一道充满血腥气息的轨迹。
他是如此意外与惊讶,以至于竟连肩膀上深入骨髓的疼痛也被忽略。满心满意地,老卡尔无论灵魂还是肉体,都在狂呼着三个字。
“为什么?!”
他没有得到答案。或者更正确地说,他没有得到泰罗斯神甫用语言给予的答案。
毫不留情的神甫再度挥动武器,银光如闪电霹雳,从老卡尔颈骨之间斩切而过。凝固着不解与惊愕,愤怒和哀叹,卡尔曼德斯的头颅脱离身体,随即被脖腔处喷泉般冒涌的鲜血高高托上半空。只在眨眼功夫,老卡尔虽然不算强壮但还足够健康的身体,已彻底被鲜血染红,成为一名——死人!
震惊!极度的震惊,甚至直接冲击着伊芙妲曼德斯的灵魂。低声悲泣停止了,她不可思议地凝望丈夫尸体,然后,徐徐抬头,以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片刻前自己仍对他感恩戴德的神甫。那瘦小妇人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喉间发出阵阵低沉咆哮,眼眸内充斥着超越极限的悲伤——以及随之而来的力量。
在一呼一吸之间,她看似憔悴脆弱得随时可能崩溃的身躯,不住增长、增长。“嗤”地裂帛声响起,本来合身的衣服,因为再也无法抵受那由内而外的撕扯而涨破。从破烂衣衫下显露出来的,竟是一块块覆盖在浓厚深红色毛发下,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健壮肌肉!
绝望怒火熊熊燃烧,将那具属于人类的肉体彻底改造。手指上生出了如铁钩般锐利指甲,耳朵变得又尖又长,嘴巴向前方伸展凸出,两对足可以咬穿犀牛皮肤的弯曲獠牙在上下颚之间闪动着森寒白光。曼德斯太太——姑且还是如此称呼她——四肢着地,用力抖动了一下身体,披在背上的几缕残余布片被甩到地下。霎时间,伊芙妲曼德斯消失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足有牛犊子大小,完完全全被最原始杀戮与复仇冲动支配着灵魂与肉体的——巨型鬣狗!
没有多余废话,不是你死,就惟有我亡。
深红色毛发随风飘动,使它看上去十足一道燃烧的血焰。巨型鬣狗张开血盘巨口,蓄势已久的后腿同时发力猛撑,挟带着浓烈腥风猛扑而上。泰罗斯神甫“嘿”地低喝,似已来不及闪避,竟直接提起全无防护的左臂挡在身前。然而,使出全部力量发动攻击的鬣狗同样也来不及改变方向或者调整动作了。本想直接将神甫脖子咬断的它,不得不稍微改变计划,狠狠一口咬在送到自己嘴边的手臂上,下颚肌肉猛然发力,“喀”地一下清响,神甫臂骨毫无悬念地应声而断。
然而鬣狗却没有得手的喜悦感。因为它虽然咬断了敌人手臂,可是那段肢体却没有如想象中一样,从神甫肢体上被撕裂下来,甚至在它口腔内,连半滴鲜血都没有品尝到。
任何人不必怀疑,以它的力量,哪怕神甫手臂是铜浇铁铸,也本该早被生生扯下。
它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然而,究竟是应立刻松口后退重新进攻,还是不顾一切地继续加劲咬断那手臂?完全没有战斗经验,只凭着愤怒和本能推动身体的雌性鬣狗,根本无法作出判断。
这就是机会,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的机会。神甫牺牲一条手臂而换来的机会。
漠然脸庞上看不到丝毫感情波动。电光火石间,泰罗斯神甫提起右臂,将固定于手背上的利器对准鬣狗胸膛,迅速而缓慢地,坚定而准确地刺过去。刺破它的皮肤、切入它的肌肉、斩开了它的肋骨,然后,深深捅入那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霎时间,一种怪异而丑恶的扭曲出现在鬣狗脸上。黑红色鲜血从它眼、耳、口、鼻中同时流出。意识到死亡迫近的异形猛兽,陡然激发出生命中最后的疯狂和力量。不顾胸膛传来的钻心剧痛,它咆哮着将身体向前挤去,让剑刃完全刺穿心脏,劈开脊骨,从自己背后凸出。它张开两条前爪紧紧抱住神甫,两条强健后腿则按在神甫肚腹上发疯似地拼命刨挠,企图用这生命中最后的疯狂,将仇人开膛破肚,和自己一起同归于尽!
他以坚定而冷漠的目光迎上,毫不回避地直视它的炽烈仇恨。两具躯体相互紧贴着,咆哮声越来越是微弱,越来越是微弱……点点热血随着它的咆哮喷洒,染红了神甫衣襟,也染红了神甫颌下的花白胡须。死亡一点点地侵蚀着鬣狗的强韧,它再没有余力维持变形。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与肌肉收缩声中,恢复人形的曼德斯太太抱着不甘和怨愤,投入了永恒长眠。
死亡的到来,融化了神甫的冷酷和决绝。随着满塞孤寂的一声叹息,他用力推开那开始僵硬的尸体,反手扯下已经破烂不堪的外衣。没有了衣袖遮掩,灯光下左右双手的前臂上,便赫然暴露出了两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护臂。右侧护臂仍然完好,但左侧却深深凹下,清晰无比地刻上了两排齿痕宛然的印子。神甫甩甩手臂,径直走到曼德斯太太尸体旁,手起剑落。完整头颅被劈开两半,好似椰子壳般各自“呱哒”落地。然后,他便在脑浆与鲜血中跪下,抚摩着那件连异形猛兽生命里最后一次疯狂也无法损伤分毫的贴身马甲,抚摩着胸膛部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