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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雷·西恩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
卖东西给自己也是一项罪名?他恨恨地拍打着布莱克家破旧的门,哗啦一声,门板跌落,露出布满蜘蛛网的屋角。
几天后,一艘小船载着众人,慢慢驶离亚尔河南岸。
“你真的肯定他是佛拉伦尔和海伦的儿子么?”马丁·克鲁斯迷惑地问。
货物到了对岸,就是他与福雷·西恩分手的时刻,这趟买卖,除了赚钱,他还与大陆第一通缉犯称兄道弟,今后吹牛时,多了很多资本。
商人可以贩卖很多货物之外的东西,包括故事和人情……至少马丁·克鲁斯是这么想。
新写的生意日记,卡在佛拉伦尔与海伦这一节,他不知道如何描述海伦和佛拉伦尔之间的爱情。
他们不属于同一种族,同一阵营,但却可以为了爱同生共死。
按福雷·西恩所说,海伦最初到来的目的,甚至是为了刺杀佛拉伦尔,他们没有婚约,却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拿宝石当点心。
马丁·克鲁斯算不清楚这笔胡涂帐,他现在只庆幸没有一时冲动请阿蒙去他家里做客,否则凭阿蒙那独特的胃口,克鲁斯商会非解散不可。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叫海伦妈妈。”躺在甲板上,看着半空中往来巡视的银翼飞马,福雷·西恩幽幽地答。
如果没有商会的帮忙,他的确很难混过亚尔河,嘉摩缕钵帝国的精锐全派到河边来了,空中、水上、地面,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福雷·西恩与阿蒙的肖像画。
身为在大陆上往来行走的投机商,克鲁斯商会自有一套与官员打交道的办法——马丁·克鲁斯四下转了一圈,就弄来了一条货船,带着福雷·西恩三人顺利出港。
“回到北方后,你怎么安排阿蒙与安德烈会面?别忘了,现在魔族也在通缉你。”奥托光着上半身,斜躺在福雷·西恩身侧。
河上的风吹在他坚实的肌肉上,就像水流拍打着岩石。
看着这他身肌肉,福雷·西恩怀疑,即使那天自己不出面,奥托也能将独自那伙强盗赶走。
“亚尔河雾散后,元帅得到我的消息,自然会出面替我洗清罪名。”福雷·西恩的话里充满对安德烈的信任,有意无意间,开始为这个魔族元帅辩解:“魔族也有英雄,就像人族也有查理皇帝这样的混蛋皇帝一样。”
“这个我知道。”
马丁·克鲁斯低声唱道:“黑色的风遮住了沙漠中的蓝天,却遮不断阿特拉人明亮的眼……”
唱到一半,歌声突然停止。
马丁·克鲁斯终究不愿意唱起这首传遍整个大陆的长诗。
在这首诗里,传唱的是安德烈元帅带领魔族击溃沙妖,找出穿越大漠的安全通道的事迹,那时候人族和魔族还是盟友,兽人的毕斯特帝国,是人族和魔族共同的敌人。
莉莉轻手轻脚走上甲板,将一瓶奶酒、几片奶酪放到三人面前。
两个矮人晕船,终日躲在船舱里,为了照顾他们,莉莉也很难出来晒一次太阳。
“还没谢你那天的救命之恩呢!”
奥托给自己倒了杯奶酒,借机岔开了话题。
“你根本不用我救,我们的出现,只是加快了盗贼败退的速度。”福雷·西恩谦虚地回答。
这几天的相处,他对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叫做奥托的人很有好感。
奥托个性光明磊落,武技高强却不仗艺欺人,以这种品格和身手只做一个商队护卫,实在可惜。
“在变幻的命运之河中,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叶小舟,不知要漂向何方,哪里是终点。”马丁·克鲁斯感慨地吟了一句,再次唱起一首不知名的民谣。
远方几叶小舟迎了上来,商船已经过了亚尔河中线,现在他们正行驶在魔族的实际控制区域。
福雷·西恩突然起身,拔剑跃起,寒霜剑刺出一道白光,直奔对面小舟,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旁边的奥托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叮”的一声脆响,寒霜剑发出的剑气,与对面甲板上的人手中利刃相撞,激散出一串雪花来。
一个戴黑面具的剑士跃过船来,站在福雷·西恩面前。
“哈奥森爵士?”福雷·西恩从来者身上感受到那股熟悉的霸气,将吓傻了的马丁·克鲁斯用力推向奥托,寒霜剑遥遥相对。
“不错。非常荣幸,莫兰·哈奥森能在这里遇见西恩城主。”
面具人的声调,依然像在枫林酒吧一样低沉,福雷·西恩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受到话语里那刺骨的寒。
“你的剑技进步神速,值得我动手。”
“哼哼……影盗也奉了毕尔兹牧首的命令,前来追杀佛拉伦尔的儿子么?”福雷·西恩冷笑着问。
“正因为他是佛拉伦尔的儿子,才更不能让你带到北方,辱了他父亲的名声。”对面船上,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低低回答。
吟游诗人打扮的乔森·伯瑞慢慢走出,端着一把长弓,羽箭在手指间闪着寒光。
“他是佛拉伦尔和海伦的儿子,也是安德烈的外孙。”福雷·西恩冷冷地回了一句,手中寒霜剑嗡的一声发出流光。
莫兰·哈奥森愣了愣,再次后退,身周河面上的水花如被暴风吹散了般,乱纷纷四处飞扬。
乔森·伯瑞松开弓弦,蹑手蹑脚向远方退开,他不担心福雷·西恩逃走。
他记得福雷·西恩身后那个大剑士的容貌。
一直藏在船舱中的哑女莉莉却慢慢走出来,双手挥舞,在胸前抱成了一个球形。
“女士请让开,以免我伤及无辜。”
莫兰·哈奥森又退了一步,右手握紧了剑柄。
强烈的杀气袭来,福雷·西恩不敢再开口说话,不停用眼神示意莉莉躲开,莉莉却如同盲了般,并肩站在他身侧,纹风不动。
剑光一闪,福雷·西恩挡在莉莉面前,手中寒霜盘旋挥舞,将一道道剑气逼到哈奥森头顶。
莫兰·哈奥森前行半步,一剑劈出,将面前所有剑气劈得烟消云散,冷森森的青锋直奔福雷·西恩肩膀。
“啪”的一声,甲板突然生出几根青藤,哈奥森始料不及,腿向旁边挪了挪,大剑劈空,“砰”的一下砸到了甲板上,船晃了晃,上层甲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马丁·克鲁斯大声地哀号起来,拼命拉着奥托,催他出手。
奥托却纹风不动,眼睛直盯着甲板上战斗的两个身影。
福雷·西恩看准机会,寒霜剑划了一个弧,直刺哈奥森脖颈。
“叮”的一声,寒霜剑刺在双手大剑的侧背,剑身一弯将剑与剑的主人一并弹开,没等哈奥森还击,白光一闪,一个青白的霜环兜头套到。
哈奥森的身体不可思议地向旁边滑开,霜环落在甲板上,瞬间结成一层薄薄的冰。
趁着哈奥森立足未稳,福雷·西恩在半空中折返,头下脚上,人和剑如一道闪电,刺向他的肩膀。
哈奥森举剑相迎,一个水柱从甲板上突然冒出来,冰冷的河水淋了他一个透心凉,竟是莉莉在旁以魔法突袭。
没等哈奥森对莉莉反击,寒霜剑再次袭来,缠住他的脚步。
莉莉一边后退,一边挥手,数个威力不大却迅速异常的低级魔法接二连三飞出,累得哈奥森手忙脚乱。
在一旁观战的乔森·伯瑞有心上前助战,又不欲真的用弓箭伤了莉莉,气得连声抗议,犹豫了好一会儿,放下弓箭,抽出佩剑加入战团。
才冲进战场中央,小怪物阿蒙尖叫着飞了过来,几个火球接连发出,在他的衣服上添了数道焦痕。
“砰!”
一个火球炸裂,将船帆点燃一角,随即又一道水波飞来,扑灭烈火。
三把剑、两个法师混战在一起,护船的伙计们不敢帮忙,也不敢靠近,围在船舱前,吓得连连祈祷。
莫兰·哈奥森的武技远远高于福雷·西恩,但在甲板上,很多威力巨大的招式不敢施展,就怕一个不小心砍破了底层船板,大伙就只有一块喂鱼的分。
而对方显然没这么多顾虑,一会水炮,一会儿火球,两个长翅膀的家伙可不在乎船是否会翻掉。
那个发水系魔法不用念咒语的女法师更是危险,莫兰·哈奥森几次分明已经攻到了她身边,却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动挡住了剑锋。
小怪物阿蒙以杖为枪,从空中盘旋下刺,杖尖一个火球猛然飞出,打到了乔森·伯瑞眼前。
莫兰·哈奥森挥剑来救,阿蒙迅速飞开,福雷·西恩从侧面闪出,剑气绵绵不绝。
莉莉突然退出了战团,身体靠在桅杆上,右手平举,左手中指、无名指与拇指捏成一个环,食指与尾指上翘。
水面动了动,船在浪尖上下起伏。
“停!”一直在旁边观战的奥托突然大喝一声,听在众人耳里,就像晴空中打了一个霹雳。
莉莉的身体晃了晃,惊讶地看了奥托一眼,筋疲力尽坐到了甲板上,两个矮人迅速跑出来,不顾晕船的痛苦,护住莉莉,手中各举着一把十字弩。
“没……没有必要再打。”
哈奥森气喘吁吁,一边说一边远离福雷·西恩。
他的武技远远高于众人,刚才却措手不及,中了一个莉莉的魔法,浑身上下湿淋淋的,看起来非常狼狈。
福雷·西恩见对方住手,也拉着阿蒙退出了战圈。
论武技,他自问不是哈奥森的对手,奥托是敌是友很难分辨,既然对方要求暂停,不妨看看后续情况。
“你们不是影盗的对手,这位女法师的魔法,也敌不过乔森的弓箭,再打下去,必输无疑。”
奥托收起双手大剑,开始调解。
“那个诗人打不过我们三个!”
阿蒙不服气地抗议,手指着乔森·伯瑞:“他敢用弓,我就用弩,惹急了我,就放火烧船!”
“我的小天使,可千万别这么做,我们都不会游泳啊!”马丁·克鲁斯合掌连连祷告:“这船货物烧了,你们也拿不到那百分之十的利润,影盗不是劫匪,他们的条件,你们不妨听听?”
莫兰·哈奥森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纯朴的笑脸:“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带你去做几天客。”
“不去,我没时间!”
阿蒙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哈奥森的邀请。
“哈维商团的人,就埋伏在你们前面的必经之路上!”哈奥森低声对福雷·西恩解释,笑脸上带着阳光的气息:“难道你希望让佛拉伦尔的儿子,因为仇恨而站在魔族一边,就像你当年一样?”
“你养不起阿蒙。”福雷·西恩委婉地拒绝。
看看莫兰·哈奥森,又看看奥托,他苦笑一声说道:“我居然傻到去救奥托·哈奥森,真是无可救药!”
“原来你们是兄弟,骗子!”阿蒙大声骂道。
他也看出了奥托与莫兰之间关系密切,想想一路上与奥托的交情,气得小脸青紫。
见到小家伙戒备的样子,奥托笑了笑,弯腰道歉:“我是奥托·哈奥森,你们的确帮助了我,请允许我道谢。别着急,影盗没有任何恶意。”
“阿蒙是海伦的儿子、安德烈的外孙,佛拉伦尔把他托付给我,我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
福雷·西恩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的痛。
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阿蒙带到安德烈身边,只有在元帅那里,阿蒙才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并能有充足的宝石享用,这些都是影盗们提供不了的。
如果任阿蒙被影盗团伙接走,长大后继续为嘉摩缕钵效忠,他怎么对得起佛拉伦尔元帅临终前的信任。
“嘉摩缕钵帝国已经派出了几队杀手北上,一定要杀死阿蒙。”乔森·伯瑞在一边插言。
以吟游诗人做掩护为影盗打探消息的他,口齿远比哈奥森兄弟伶俐,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处……
“阿蒙那天在帝国广场上发出的诅咒威力太大,根据民间谣传,从那天起,皇帝和许多帝国高官都彻夜难眠。太阳圣教牧首说,不杀死阿蒙,就解不开他那天发出的诅咒。”
福雷·西恩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