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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一动:“清流,应该是你有话要对我说。”
“哦?”我微笑,“太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
闻仲不再说话,他伸出右臂,放在桌上。拳头松开,顿时之间,从他的手心劈里啪啦落下几枚……棋子。
我望着那熟悉的黑白子。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
“清流,你可有话对我讲?”他又问。
我摇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何必我再多费唇舌?”
“这么说来,果然是你?”他忽然放低了声音,只是眼睛灼热的可怕。
我点头,傲然说:“不错,是我,那又如何?”
“是你策反我朝歌重臣。让他改投西岐,是你施法术引我回朝歌,错失黄飞虎,都是你,对吗?”他又问,失魂落魄地模样。
“嗯。”我仍旧答应。
“为什么要这么做。”闻仲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仿佛一瞬间苍老数年,连魁梧的身子都有点偻。
“我只是……顺天命。”我淡淡地,想了一会又补充,“哦。这么说太过偏颇。或者应该说是,顺我的心吧。”
“哈哈……”闻仲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额前震落一丝头发,随着他动作微微地摆动着:“顺天命,清流,何为天命。”
我想,恐怕我不能说服闻仲同意我的看法,既然如此。我还是不要多讲废话了。只好垂下眼睛不去看他:“你该隐隐知道吧。太师,毕竟,在太师这身份之外,你也是个道者。”
“不错。”闻仲沉声,“我本是截教金光圣母门下。法术神通,我也略略懂得,但今日却被你玩弄股掌之上。东奔西走,白忙而不自知,若非是有人指点,我死也不会相信是清流你在背后同我作对。至于天命,我只知道我地天命是辅佐王上,让商纣靖平于世,所以我才征南讨北,无一刻停息!清流,而你所要做得,难道就是——站在我的对面么?”
我听他这话。心头惊诧之余颇为难过:我知道闻仲向来赤胆忠心,但我不知他竟然会赤胆忠心到这种程度,本来我心底还存着一丝仁念。想要劝他早日归西岐,但是如今……那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如姜子牙所说,若有朝一日我下了决心去西岐,便必定要同闻仲对立,——站在对面,可不正是他说的这样?
看我不说话,闻仲忽地站起身来:“你说!你是不是想如此?”
我垂眸,想了想,还是遵从内心,说道:“我暂且不知。”
“不知?”闻仲重复一遍,又问:“既然不知,那么你让黄飞虎投往西,又发神通阻挠我,又是为何?”
我有些疲累,只好说:“那不过是形势所迫。”
“是何等形势所迫?”
我看他满脸义愤,强打精神,说道:“闻仲,你方回朝歌,可曾看到那满天白幡浮动,众人扶哀,你可知那是什么?”
闻仲一怔,随即黯然:“我赶路赶得紧急,只稍微听人说是比干丞相,只是,丞相年老体弱,……所以我想见过了你再去吊祭。”
“年老体弱?”我冷冷一哼,“谁人告诉你比干是善终。”
“什么意思?”他问,浓眉轻皱。
“你可去朝歌城内四处打听一番,比干丞相是怎样被纣王挖心而死。”我叹一口气,不忍心再看他面色,低下头去,困意同时袭来。
“怎会如此?”闻仲大惊,顿时语塞。
“就是如此,”我把心一横,想道反正都告诉了他,若此刻不说,日后他也必定会从别人口中得知,而我知晓的更加全面,保留也是无用。
说道:“纣王被妲己美色所迷,早就神魂颠倒利令智为人君该尽的责任,反而变得荒淫残暴,你倒是黄飞虎为何宁可舍弃身家合门而逃西岐,黄飞虎的正妻贾式入宫,无缘无故死在摘星楼,黄娘娘替嫂子鸣不平,却又被纣王摔下摘星楼活生生跌死,黄飞虎他又非铁石心肠,一个发妻一个亲妹子,难道你要叫他忍下这口气?”
闻仲怔了半晌。
“纵然如此,他也不该……”
“他该。”我望着桌上几枚错落的棋子,说道,“闻仲,他若是还不走的话,迟早有一日,他的身旁兄弟,他的儿子,连同他自己,都会走上相同地路。君不正则臣投外国,这句话你可曾听过?”我抬眼看他,想看他如何反应。
“你,你这话是想说什么?”果然他脸色大变。
“闻仲,”我闷闷地,“我不想你……有事。你可知。”
闻仲站在原地,像是冰冻了一样,不言不语也不动。
我坐在桌前,倾听室内两人呼吸的声音,一想到自己肯定是白费唇舌,明知如此还要碰钉子,这个脾气真是古怪。不由暗笑,低头,趴在胳膊上,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
闻仲的手忽然从对面伸过来,准确地捏住我的脸,逼我看着他。
我吃痛,咬牙不语。
“清流,你的意思是,劝我走黄飞虎的路么?”他双目炯炯。
“良禽择木而栖,你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吧,太师大人。”我垂下眼皮。
“那么清流,你也会则木而栖?”他的声音很是古怪。
“也许,谁说的定,毕竟是未来之事。”我笑笑。
“我……”他一顿,终于没有说下去。
“嗯?”我不懂,只好伸手去推他的手,“没事请放手,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若是流光回来,请他见我一面,我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朝歌了。”
“你说什么!”闻仲气滞,双眸瞪得很大,眉心一点淡白色微光,若隐若现。
我看在眼里,皱眉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闻仲,你不肯听我地话,我也不怨,横竖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哈……缘聚缘散哪……”
推开他的手,我站起身,刚要转身。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可以。”
斩钉截铁三个字。
我不解:“嗯?”
“你不能走。”闻仲又说。
“为什么?”我望着他,“为何我不能走。”
“清流,”他咬过牙,发出吓人的声音,不回答我,却问,“清流,你在朝歌,在这府内住了这么多年,就这样说走就走么?”
“我说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再长又能如何,难道会一辈子么,闻仲。”我低头。
“那么你对我,对我……”他嘴角动着,却说不出什么。
我抬头看他:“你对我很好,着实很好,我……很感激你,但是,你不听我地话,我……”
“既然你觉得我很好,”他忽然急切地说:“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留下来好么?”
“咦?你真的肯听我的,离开朝歌?”我惊奇。
他脸色骤变:“除了这个,只除了这个,其他我什么都听你地。”
我立刻甩手:“你我命定陌路,还是不必多说了。”
“清流!”他断喝一声,“你怎能如此绝情!”
“不必要的纠葛,留恋做什么,徒增心底痛苦而已。”话这样说,我却忽然想到那个人,那可恶的人,刹那间有点走神。
“不必要的纠葛?”闻仲轻声地。
对上他忽而通红的双眼,我有点莫名慌乱。
后退一步,他却拉着我的手腕不放。
“放开!”我皱着眉,他的手劲好大,握的我的手隐隐作痛。
“我不放你走,绝对不放。”他望着我,虎目圆睁,一字一顿,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我。
“流光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不知说什么,只好叹一声,转移话题。
“你留在这里,我就会让你见他。”闻仲说。
“不可能,我是一定要走。”我断然拒绝。
“你对我,真的一点留恋都无?”他问。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呵呵,呵呵呵……”闻仲他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清流,你果然是绝情地很哪。”
第140章 谁比谁更绝情
听人说我尚且不信,”闻仲笑着,看着我,眼睛里光“我只是不信清流你真的会对我不留情至此。”
我望着他,不语。
“我非要亲耳听你说一句,就算是真的是这样,也想听你亲口说出来。”他眼睛一闭,旋即睁开,似深呼吸了一口,笑意却仍旧撑着不改。
“现如今,你听到了。”我说,“就此告辞了。”
挣开他的手,拂袖向外走去,同他擦身而过。
“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身后,他忽然问。
我停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回答:“曾经温暖的存在。”
“曾经……温暖的存在?哈,”他重复着,笑问,“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你出了这门,可知日后相见便是敌人。”
“这种状况,本来可以改变。”
“我不妥协,你也不能妥协?”
“我其实明白,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低下头,笑,“闻仲,或者有朝一日,你我各为其主,这是命定,何须多言,是我错了才想要劝你,同样,你也不必徒劳来劝我。”
多拗口的一段话,我说的却一字不停顿。
“如果……”闻仲沉思,然后沉声说道:“如果你不离开朝歌的话,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样,于是说道:“很有可能。”
“那么,你便不离开就好了。”他笑。
“哈,是啊,我不离开就好了。”我也一笑。只觉得他说话很是有趣,明明不可能的事。说的那么开心是怎样。就算再美的梦也会破灭,不是吗?
可惜,我没有可能不离开。
我笑着。
闻仲无言。
我迈步继续向外走。
门口风动,刹那间,眼前忽然一阵白光凌厉地闪过。
我已经迈步到门口,那光芒忽然自我眼前一闪,向着我直扑下来。我震惊之下,脚下一动,闪了开来,那光芒却如影随形。飞快地追了上来。
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太师府动手?
我想到姜子牙对我说的,我若常住朝歌,逆了天命的话,必定祸事连连,不止是自己,身旁之人也会受到牵连。
心头焦急之下,我大声喝道:“闻仲,速速离开这里!”
眼见这光芒来势不善,我生怕他会遭受池鱼之殃。一边想主意一边扬声叫道。
“好……”身后他答了一声。
嗯……
我才放心,聚真气在手心,准备将那道光击退,正踏步向前,脊背上忽然一麻。
酸麻地感觉遍布蔓延。我双手愣在半空,真气聚集不了,而脚步一停。身子顿时僵了那么一僵,电光火石于此同时那白光兜头落下,罩住我的全身,而我全身一疼,仿佛被无数细细的绳子捆住,动弹不得,脚下踉跄两步,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下去。
怎有可能,我的背后……
不是闻仲么?
那股击中我后背的力道……
来自何处?
难道是有谁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伤了闻仲?
我很想回头看。
但身体如被砍断的树。向后倒下,却不曾落地。
闻仲伸手,将我抱住。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我不相信!
嘴角一动,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声音。
“清流。不要恨我。”他忽然说。
我听这句话,寒的冷了心:怎会如此?我还没有开口问,他却已经主动承认。
在他开口之前,我尚且以为动手者另有他人,尚且还担心他的安危。何其愚蠢。
“只要你不离开,以后我们便不是敌人。”他望着我,慢慢地说。
这是理由?
“所以,你才这样做?”我看着他,身体渐渐地麻木动不了,眼睛却牢牢地盯着他,仍旧是那张脸,诙谐,幽默,严肃,认真,荒唐,正直,指挥倜傥,潇洒自若,万人丛中对我一笑,飞马看尽朝歌花,他无心而高兴地叫:“小家伙,你什么时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