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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春女郎-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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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头的后生虫子一拖,拖松了手,山盼乘隙立起。原来,双人床上的那位出手了。他人高马大,甫站出来,后生虫子先就矮了三分。 


“小老兄,要不是你七十三八十六瞎来嘴,我们跟着躲鸟么!吃饱了撑的!” 


“关你什么事。” 


“你再放个屁看!” 


后生虫子见人多,不作声了,只愤愤地,钻入被窝吞气。山盼堆起笑,朝帮手行了个注目礼。 


“山盼,我们走!你干嘛溜呀,真是笨人!” 


“多谢你。我不去你那了。惹你烦。” 


“我这人豆腐心刀子嘴,你别介意喔!我弟弟那床大着呢。” 


乱发女子这才想起似的,她从提袋里,拿出新衣来。一件紫红的闪光外套,一条休闲裤;一件机织毛衣,还有贴肉穿的,棉内衣棉内裤袜子之类。山盼知道,区区一百元办不下这些。 


“出门在外的人客气什么。你穿上,我在门外等你。” 


山盼躲在被窝里,换掉高湿度的亵裤,三两下,穿好干净衣服,一时感觉利索许多。恭敬不如从命吧,再七十三八十六下去,就显扭捏了。别看旁的房客,个个像是睡着的样子,那是装睡,其实一双耳朵早暗地里竖起来,比窃听器还灵呢。山盼不想丢这人。不想丢这人的是山盼。 


乱发女子在外看见山盼下床来,她二话不说,走前来,将他换届的湿衣收拾妥,扛起就走。 


山盼跟上她。灯光影里,见她坚挺的臀一扭一扭,看傻了眼。她回转脸来。 


“老板娘收你多少钱?” 


山盼伸出四个指头。乱发女子一看,不知出了什么事,她突地在巷道里,一路小跑起来。山盼全身苦涩,一时也追不上她。他极想找个地方,躺下来,甜甜地睡一觉。他一步一步挨下楼,陡然见那乱发女子正叽哩咕噜地,跟前台的女人拌嘴。想不到,她也会一口闽南语!山盼睁圆眼吃惊地盯她。向来,听得人讲闽南语比广东话还捏巴难懂。 


第十四节灯下的女人像海像月像变色花

山盼好似一脚落到了爪哇国,压根听不懂,这两个女人在争什么。只见前台的女人,杀鸡扯脖,越嚷越响。乱发女子也不示弱,来一句,顶一句。只见大奶女人叨叨地开了抽屉钱柜子,捡出一张钱,没好气地,扔出来。 


“山盼,我们走。” 


乱发女子一时忘情,竟来拉他的手,拉起,就往外走,有似脚不点地一般。大奶女人的国语砖块样,从后头砸来。 


“烂仔!没钱睡大街去!” 


“肥婆!少宰几个人吧!多积点德。” 


他们出到街上,那缺德婆子还在指桑骂槐。乱发女子塞给山盼一张二十元钱。 


“你不知道哩,你被肥婆宰了。” 


“忘了告诉你,我叫妮娜。” 


“衣服多少钱?我那张钱肯定不够。” 


“花了一百二十八,怕你不信,我特意要女老板写了一张单子在这里。” 


妮娜从衣袋里,摸出单子,山盼接了。 


狗毛毛雨,飘下来,落到脸上,冰冰的,痒痒的。妮娜低着头,再不做声,山盼更是默然无语,他缩着头,猛打了三四个喷嚏。妮娜极快地用双肩带动,朝前冲了几步,突地缩作一团,她捂住脸,像大雁一样尖叫了一声,她逼着嗓子,流起泪来。流起泪来的她逼着嗓子。 


山盼懵了,好好的,妮娜怎地哭起来了?他像军人迈大步一样,抢上前,不想,那妮娜突地从地上反弹过来,出手推他。推得他踉跄后退。他三不知地,也不闪,妮娜哭着,小手雨点般,捶打他。 


“我一个女的,深更半夜,一个人出来走,瞧那些人,都把我当三陪了。我从未经过这档子事。你说!我怎么受得了。都怪你这个鬼!” 


这时,附近一家酒吧里,传来温吞吞、甜腻腻之港台酒廊小夜曲。一刹那,妮娜突然删除了嘴里的哭,她删除了手里的捶打。她像一辆被刹得死死的十二轮红旋风,木然愣在山盼鼻底下。她端详着山盼的一半肩头,好似那儿有奇迹,那儿有人生的答案。她呼出来的热气,绕到他脖子上。山盼只觉丝丝痒痒上来。 


只见妮娜不管不顾地,一扑,“粘贴”到眼前这男人怀中。山盼生硬起全身的肌肉,眼睛像星星一样,眨个不停。就像陡眼里看见相片里的人,笑盈盈从相片里走出来,还向他打招呼一样,十足地不可理喻。他正莫名其妙呢,怀中的妮娜倏地一推他,尖声尖气地嚷起来,“你你流氓!你抱着我干什么?!” 


山盼啊了一声,三魂六魄,这才回来似的。他“热膨胀”着脸,垂下头,支吾。 


“我…” '霸气 书库  。。'


妮娜已远在一丈开外。她正大步速走,走了一程,突地回过脸来等。她声如细蚊地讲了一句:天!我是不是疯了?瞧我都做了些什么?! 


山盼只看见前方有一个黑影,旗帜一样立着。他听见,那面旗帜在随和地向他喊。喊他过去。池里的水,又风平浪静了。 


“过来呀山盼,你这么傻可怎么在这里站住脚呀,我们回家去!” 


夜里,夜里有煌煌的灯。灯下的女人,那样妩媚。 


灯下的女人,变化多端,像海,像月,像一年四季,像云南丛林里的变色花。又像傈僳族的女人,毫不在乎。如果你想看,她会脱光衣,让你一饱眼福。 


妮娜在瓷地板上,打了个地铺。其实她并无弟弟,她只是掩人耳目呵。山盼一屁股软在地铺上,养神。他面无人色,妮娜怜惜地,靠近他,嫩手去摸他额头。她猛地弹起,将几片感冒药塞到他嘴里,送下水去。又帮他盖密被褥,自家才忙着倒热水洗澡。不久,卫生间里传来了软软的拨水声。山盼缩在地铺里,苦熬,全身像散开了花,又酸又涩。 


山盼陀着背,收拾了卫浴用品装在手提袋里,肩膀朝前趁,玻璃门,倏地现出一缝,洗澡女子裸着玉肩冲出来,她胸前,遮着条长睡袍。 


“山盼,你去哪?” 


“我先去浴室洗个澡。” 


“你等等嘛,我烧水给你洗。何必到外面花冤枉钱。再说你生病了,怎么能洗澡!” 


“你穿好衣服,别受冻了。” 


妮娜一低头,陡见胸部肿处,走掉大量春光。她花容失色,忙不迭地,溜入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擦干身子。等她出浴,山盼早已不在。 


天空,这才发白,微弱的晨光透过玻璃窗,照见床上的女子、地下的男子。 


地下的男子,一夜未合眼。他像截树筒样,直挺挺地放在被褥里。跟个年青的女郎呆在一个屋子里,过夜,就像女人生头胎样,都是第一次。他比孕妇还紧张,胆子不时地打摆儿。 


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做了一件十分之简单的事。 


但这件事对他如同黑发之于女人一样重要。他开灯,披衣坐起,一阵长时间的昏头昏脑,长时间的闭眼过后,他终于看得清床上的女人了。 


他不眨眼地盯着妮娜的脸。妮娜看起来,睡得又香又甜。弯曲倒串之乌发遮盖着她半边面庞,黑黑的睫毛在灯下,立竿见影。一个女人只有睡着了,才最真实。便是鬓边乳毛,也会露出头来。山盼全神贯注,聆听她的呼吸,看她高海拔地带一起一伏。他说不清是什么香味,这香味蒸得他越来越清醒。他的眼泪掉下来。掉下来的是他的眼泪。 


然后,他就回到自己的被窝逐磨。他细细逐磨妮娜的脸。他半夜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看清妮娜,记住妮娜的脸。 


第十五节她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雨天,多如树叶儿,她身体绵绵不适,例假也姗姗来迟。 


今晚,她不敢裸睡了。以往,她有裸睡的习惯。身上,不着一丝,裹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就觉得特别安全,全身心跟闲置的象皮筋样,松弛。上班时,老板发来的“情绪放射”也可以弃之不顾,忘到一边。 


她穿上冬用的绵睡衣,另外,郑重其事,套上紧身毛衣。呀!穿毛衣睡觉,对她可是破天荒头一回。破天荒头一回的是她穿毛衣睡觉。 


这一切,只因房子里有了一个男人。一个生病的男人。他毕竟是一个年富力壮的陌生男子呀! 


今天,厂里放假,想去自己的出租屋里呆一呆。也不知怎么了,从路上,见到这个人,她竟情不自禁,多望了他一眼。他有一张硕大的脸。她心里,咯登一响,那不是初恋情人蛮蛮么? 


她急把雨伞挪前去,罩他。这个男人,看上去好似全线地崩溃了。他什么也不顾了。无情的雨,打湿了他一身。他看上去如此地落魄无依。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惨呢? 


待俯下身去,仔细地看清他,又大失所望了,他不是蛮蛮。 


他不过是一个落魄街头的陌生人,如此而已。 


只是他跟她心里的蛮蛮,看起来像死啦。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同厂的阿正。很快地,阿正骑着他亮斩斩的摩托,冒雨来了。她和阿正一起,把这个人搬到她的出租屋里。她对阿正说,“这是我表弟。”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山盼。半夜里,她还在半睡半醒中,愁愁地假寐。 


灯,突地大亮,她莫名地紧张起来,眼皮跳个不停。他要干什么?!她警觉,竖起双耳。 


过了许久,才听见他搬凳子,从发缝里,悄悄地把眼睁开一缝。 


呀!他在看自己睡觉! 


她立刻闭上双眸,大气不敢出。 


她原是石狮一家电子厂的资深员工,在流水线上,当一名小小拉长。 


厂里生产的是电话机。一开始,她在流水线上做一名插机工。她被按排在最后一排。工作就是把各种型号的电阻、二极管、三极管和晶体管,插在一块一块的电路板上,活儿较简单,看的是速度和质量。在这方面,她干得很拿手。半年后,她从流水线上,最后一排前移到了最前面一排。后来,厂里要另设一条新拉,厂里见她表现好,决定升她为新拉的拉长。 


原本厂里规定单身员工不准在外住宿。其实,除了那些有老公、有老婆的住寓公楼外,也没有几个单身员工肯去外面租房子。花钱呀!住厂里的宿舍要划算得多。再说,订单来了便要加班,谁敢乱走?同一条拉的姐妹睡在七八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里,一来,好找人。二来,热热闹闹免得太寂寞,早上也不会误了起床。迟到,是要罚款的哦!她当然也睡在宿舍里。 


全厂三百八十名流水线员工,三百五十名是女工,全是外来打工妹。旺季时节,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下班。姐妹们每天就是上下班、吃饭、睡觉。每月只有两天假日,这两个假日,大多也是上街逛逛、采购回来一大堆日用品。有时,还来回烧烤,有时,集体去湄洲岛游玩。厂里,许多是大龄女工,因为没有与男性结识之机会,有的三十多岁,还云英未嫁。 


她并不满足于这种流水线生涯。最近,厂里积压严重,货走不了。她预期,这个厂辉煌不再,开始滑坡了。所以,她偷偷地报了自考。 


半月前,蛮蛮打电话来,他将近期从广东顺德赶来石狮看她。她一高兴,就赶着去厂外城市村落,租了一间三室一厅套房里的单房,每月一百八十元。一次付了两个月房租。等蛮蛮一到来,她就辞职,专心自习一两个月。那房子,象牙黄瓷地板,带卫生间。那日,好不容易挨到厂里放假,她拉上密友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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