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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伦道:“童童,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薛伟童点点头,靠在办公桌上,静静望着父亲。
薛世伦道:“你知道的,这些年我生意的重心全都在美国,虽然最近几年我开始尝试在国内投资;可投资的效果总是和预期相差太远,国内的这些事务不可避免地牵涉到我太大的精力,所以美国那边的业务有所忽略。”
薛伟童道:“爸,您要是放心我,就将国内的事情交给我来管理。”
薛世伦笑着摇了摇头道:“国内的事情要远比海外复杂得多,我在海外的事业已经上了轨道,管理上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负责这一切,而国内……”薛世伦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必须要我亲自来处理。”
薛伟童道:“那我岂不是要背井离乡?”
薛世伦微笑道:“傻丫头,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现在这个时代,地球已经变得跟小村子差不多,而且去美国也没什么不好,你过去的许多朋友都在那里。“薛伟童咬了咬樱唇,有句话埋在心里,始终没问出来,她有种直觉,父亲一定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很大的麻烦,他让自己前往美国,并不是生意上的原因,而是出于稳妥的一种安排,作为女儿,她不能问,应该去做的只有遵从。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安德渊来到了薛世伦的办公室,他们事前就约好见面,安德渊很守时,几乎是踩着钟声来到了薛世伦的面前。他仍然是过去那幅不苟言笑的面孔。
此时的薛世伦似乎已经完全从刚才的不快中调整了出来,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地起身相迎,握住安德渊的手用力晃了晃道:“安先生,很久没见面了。”
安德渊道:“最近这段时间诸事繁忙,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过来拜访。”
薛世伦邀请安德渊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忙什么?”
安德渊道:“生意人当然是忙生意了。”
薛世伦淡然一笑:“生意人未必忙得都是生意,商而优则仕的事情在我们这个国度随处可见。”
安德渊道:“生意场上我可不敢喝薛先生相比,小本生意又谈得上什么商而优则仕?能够填饱肚子我就满足了。”
薛世伦的话锋却陡然一变:“可有些人的胃口是很大的,这肚子未必那么容易填得饱。”
安德渊当然能够听出薛世伦这句话分明在针对自己,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人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有人喜欢吃荤,有人喜欢吃素,我总觉得每个人都要尊重他人的喜好,不应该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你说是不是?”
薛世伦呵呵笑了起来,目光上下打量着安德渊,他低声道:“一个曾经被饿得奄奄一息的乞丐有什么资格挑肥拣瘦?以为讨到了一些钱粮,就能摇身一变成为上层人物吗?”他摇了摇头道:“乞丐永远都是乞丐!”
安德渊道:“是人都会有尊严。”
薛世伦道:“当一个人伸出手去乞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尊!”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地盯住安德渊道:“政治不是每个人都能玩得起。”
安德渊面对薛世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示弱:“你们不是常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吗?”
薛世伦道:“我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要有准则,正所谓盗亦有道,如果不按照规则出牌,那么这个世界将会乱成一团,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安德渊道:“薛先生好像在警告我。”
薛世伦道:“随你怎样理解。”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张照片上,那是他和父亲的合影,望着父亲慈祥的笑容,薛世伦缓缓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可能你们认为世界已经不同了,我不是过去的我,你们也不是过去的你们,有些人有些事对你们来说变得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
安德渊道:“我想你对我们有些误会。”
薛世伦道:“误会?既然你认为是误会,那么现在就向我解释清楚,是谁抓了桑贝贝,并利用桑贝贝引出章碧君将她置于死地?是谁策划在清台山谋杀邱作栋一家?又是谁绑架了邱凤仙?”
安德渊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严国昭?”
薛世伦道:“人太现实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人以为我们薛家已经大不如前,可是中国有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道非得要验证这个道理吗?”
安德渊道:“我当年离开香港的时候,也曾经踌躇满志,我在台湾创立了信义社,利用我的双拳双脚打出一片天地,我一度以为在这个世界里我无所不能,可是当我们安家遭遇那场喋血惨剧的时候,我方才意识到,我并不能主宰一切,任何人都不能。”
薛世伦道:“你不要忘记是谁帮你们了却了这段血仇。”
安德渊道:“没有忘记,我也不会忘。”他站起身;已经不愿继续和薛世伦继续谈下去,留给薛世伦一个孤傲的背影。
薛世伦道:“你们父子果然很像!”
安德渊停下脚步:“章碧君死得那笔帐不要算在我们的头上,我们对她没有任何的兴趣。”
薛世伦轻轻点了点头道:“帮我告诉你儿子,我可以扶起他,一样可以毁掉他。”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后招】(中)
开疆拓土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后招】(中)
“他真的这样说?”安达文显得有些精神不振,梁柏妮已经正式向他提出离婚,安达文受到了不小的困扰,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在乎梁柏妮,他真正在意的是梁家的实力,一旦他和梁柏妮的婚姻关系不复存在,梁祈佑自然不会是他的岳父,也就不会再给他任何的帮助,不过到目前为止梁祈佑对他和梁柏妮之间的事情并不是非常清楚,这让安达文又看到了一丝挽回的希望,兴许梁柏妮还顾及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如若不然,她早就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父亲。
安德渊看出儿子的心不在焉,他咳嗽了一声,提醒儿子的注意。
安达文这才回过神来:“爸,您刚才说……”
安德渊叹了口气道:“薛世伦这个人并不简单,当初如果不是他出手相助,廉政公署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大伯,警方也不会放弃对我们安家的调查,我们也没有那么容易将安德恒扳倒!”
安达文不屑道:“那是过去,这么多人买他的面子,还不是看在他家老爷子的份上?现在薛老已经不在了,谁还会在乎他?就连薛老的干儿子项诚,最后的下场又如何?”他抬起头望着父亲,从唇齿间挤出了一句让人发冷的话:“不得善终!”
安德渊道:“可这并不是我们要树敌的理由。”
安达文笑道:“爸,不是我想树敌,而是我不得不这样做,有些事我看得很清楚,薛老一死,薛世伦已经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所以有人才动起了他的心思,项诚自杀的说法很多,可是在我看来,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危及到了薛世伦的安全,所以他必须要死,他死了,中间的线索就断了,别人自然无从追踪到薛世伦的身上。”
安德渊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能看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安达文道:“原本我们并没有想跟他合作,是他主动找我们合作,现在我们投入了这么多,他却突然说不玩了,有没有问过我?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阿文,他似乎已经将章碧君被杀的那笔帐算在了我们的身上。”
“那又如何?他能拿我怎样?”
安德渊望着满脸杀气的儿子,忽然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低声道:“章碧君对他很重要,当初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严国昭是知道的,无论你承认与否,当初你都是想利用桑贝贝引出章碧君,你要跟她谈条件,而没有想过杀她。”
安达文点了点头道:“我找严国昭只是当一个中间人,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吃里扒外。”
安德渊道:“这个人很不简单,当初我还以为他只不过是章碧君手下的一个棋子,却没有想到他利用这次机会铲除了章碧君,还将责任推到了我们的身上。”
安达文道:“只要让我找到他,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安德渊道:“阿文,你不要忘了,这片土地并不属于我们,有野心是好的,可是也要看清形势,步子一定不能迈得太大。”
安达文道:“爸,爷爷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过去并不理解,可是,我现在明白了,没有人可以统治江湖,一旦进入其中,就不得不随波逐流,不是我想往前走,而是不得不往前走,如果停下脚步,就会有被波涛吞噬的危险。”
安德渊两道白色的剑眉紧皱着,儿子的这番话让他陷入了深思。
安达文道:“最近有人在针对我们,邱凤仙被绑那件事跟我们毫无关系,可矛头却指向我们,账户上多出的一千万美金已经引起了台湾警方的注意。”
安德渊道:“我仔细想过,这很可能是邱家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他们想将绑架之事栽赃到我们的身上。”
安达文道:“爸,安家的财政远没有您看到的那样乐观。”
安德渊道:“你爷爷金盆洗手之后,安家就做了正行,这些年的收入自然无法和当初相比。”
安达文却摇了摇头道:“最近我清理了一下安家的账目,还专门找了过去的几个会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安德渊望着儿子。
安达文咬牙切齿道:“我们安家至少有七亿美元的资产不知下落,虽然账目做得很巧妙,近乎无懈可击,但是仍然被我查了出来。”
安德渊道:“不会吧……”
安达文道:“不会有错,老头子在十年前就已经在悄悄做这件事,即便是安家遭遇血洗的时候,他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口口声声的说疼我,可最后,呵呵……”
安德渊的内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的滋味,虽然父亲离世已久,可知晓这件事之后,安德渊的内心顿时不平衡起来,这也难怪,任何子女都希望自己是父母心中最偏爱的一个,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安达文道:“难怪我堂姐突然去环游世界,老头子留给她这么一大笔财产,她自然安枕无忧。”
安德渊道:“阿文,这件事未经证实,也未必可信。”
安达文道:“我掌握的情况就是如此,这笔钱是安家的,我们父子为了安家付出这么多,必须要有我们一份!”
薛世伦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轻声叹了口气道:“这两年过得如何?”
中年男子肤色黧黑,鹰隼般的双目不时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拥有一个高挺的鼻梁,鹰钩样的鼻尖下是精心修剪的八字胡。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还好,多谢薛先生的照顾!”
薛世伦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我一定会帮你复仇!”
听到复仇两个字,中年男子的目光骤然亮了一下,可随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他低声道:“过了这么久,我几乎都忘了……”
薛世伦道:“你忘了什么?忘了你叫什么?还是忘了你身上背负的血仇?”
中年男子低下头,他的心中正在被仇恨的火焰反复炙烤着,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他没有忘,有些事永远也忘不掉。
薛世伦低声道:“可能这世上很少有人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