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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安很容易饿,却不敢多吃,身旁总是摆些小零食,再配上一壶温牛奶,躺在摇椅上,悠悠闲闲的,便过了一下午。
颜唱唱也只好强颜欢笑,“你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太太了,整日除了吃就是看风景,日落真的那么好看吗?”
林思安便倚老卖老,“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少来!你才比我大一岁而已。”
“可我却比你多经历了那么多,唱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小时候你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刚一张大,就有唐健康急着来接手,你这一辈子都不用碰到什么坎坷。”
颜唱唱蹲在摇椅旁,仰着脸望着她,“安安,无论你经历着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唐健康不会掐死我吧?”
“你一定要把我的真心踩在脚底下?”
林思安笑了笑,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等孩子出生了,第一时间就认你当干妈。”
这天上午,林思安整翻看着一本影集,手机忽然响起,她看着上面的号码,愣了好一会儿还是接起来。
“思安……是我。”
她应了一声,“我知道……陆之然,有事吗?”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极低,像是挤出来的哀求,“能出来见见我吗?”
约好了地点,她换上一条宽松款的长裙,望见镜子里白得像吊死鬼似的一张脸,又拍了些腮红,挑了一对珍珠耳环戴上。
火辣辣的阳光铺天盖地,肆无忌惮,柏油路面上反射着一层灼亮的光,车子急速驶过,带起阵阵烟土,渐渐便融在那影子里。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之然已经等在那里了,这是他们以前常来的一家蛋糕店,虽然换了店主,也重新装潢过,某些记忆却还是种在脑子里,挖也挖不走。
她在他对面坐下,勾起一抹笑,“我来晚了。”
陆之然直勾勾的打量她,那目光很是失礼。
林思安只是静静的垂下眼。
他说:“还好吗?”
她的眼帘更低了些,勉强笑道:“真糟糕……又让你看笑话了。”
陆之然望着她,静了静,低低地说:“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笑的。”
宛若灼灼盛夏时,忽然飘聚到头顶的一团云,一抹幽凉静静流下来,轻絮一般绵软,却渐渐渗进肺腑。
林思安像是累极的样子,手撑在桌子上,腕上的碧玉镯子往下滑了滑,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道绿波,颤颤,复颤颤,“不笑,又能怎样呢?”
陆之然盯牢她,那目光像长满了倒钩,牵牵扯扯,不知痛的是谁,“我原以为,你和他在一起是对的。”
“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她闭了闭眼,“现在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和他之间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终究世事难料吧。”
他蹙起眉,清澈的眼底分明泛起深蓝色的动荡,喃喃道:“不对,不应该的,你不应该这样的。”
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声鼎沸,盖过了悠扬的音乐,他们坐在过道左侧,中间是一道木栏拼成的隔板,上面摆了一溜花盆,里面是绢纱簇成的小茶花,玲珑精致。邻桌坐着一对母女,年轻的妈妈带着三四岁的小女儿,同吃一块蛋糕。女孩主掌刀叉大权,喂你一口,再喂我一口,公平的可爱。林思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不由得添了些笑。那抹笑像是染着月华的莹润,那样安详柔美,竟生生把一旁的茶花比了下去,陆之然一时看呆了。
她真的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小女孩了,曾经的她是一朵风中蔷薇,浑身是刺,一碰就碎,而今却像暮夏的小雏菊,清雅内敛,静静开在墙角,咫尺惊艳。
他不知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轻轻地说:“你真的变了很多。”
她从那对母女身上收回目光,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你也变了很多,从前你明明是最厌恶条条框框的规则,现在竟也踏踏实实的成了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他淡淡一笑,“这世上的千万种事,从来有不得我们选择厌恶与喜欢。”
“你看,从前的你可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我会怎样呢?”
“你若厌恶,那边是真的厌恶,永远都没有喜欢上的可能,可你若爱上什么,又会爱的不计后果,豁出一切去争取。”
他怔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紧了脖子,拿捏住命门,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他望着眼前婉静的女子,她是林思安,却又好像不是,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笑容,轻轻勾一勾唇角,好像能在空气里浮起两三朵小桃花,悠悠打个圈儿,静静的落在他心底,那香气能从骨髓里透出来。他想守着这抹笑,从那么多年以前,他就想看着她,护着她,让她永远开心下去,却没想到七年辗转,她身边来了人,又走了人,这条路,终究又剩下他们俩。
陆之然不想等了,一刻都不想等了,既然没有人懂她,没有人珍惜她,不如由他来。他想不计后果一回,豁出一切去争取,他想做一回林思安以为的陆之然,“思安。”
她将两人的茶杯斟满,那茶壶是靛青小瓷的,泛着一层盈盈的光泽,正衬在她的指尖上,像缀着星芒,笑着抬眼望来,“怎么了?”
陆之然望着她,目光清澈却复杂,那抹决然碎在温柔里,又看不真切了,“其实当初,我们……”
蓦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陆之然望了一眼,按了挂断。
林思安敛了敛睫羽,还未说话,那铃声又一次响起来,陆之然隐约有些不耐烦,第二次挂断。
“是她吧?为什么不接?”
陆之然闭上眼,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些凉意,一路蹿到心里。
手机又响,这一次他僵直了身子,向林思安点点头,一边接起,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林思安望着他走远,手从茶壶把手上松下来,不知为何,掌心都是渗出来的汗。
她在座位上静静的等他,目光随意落在桌子上,那桌布是暗蓝色的底色,上面开着大团大团的红锦花,那颜色有些夸张,像要从桌上跳脱出来一样,好像手指随意一掠,便能沾些花汁下来。她还记得,曾经的店主最喜欢用些简单明快的色调,阳光一照进来,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而今倒像是一家精致的藏宝室,奢华至极,却又冰冷至极,让人望而却步。就像很多东西,即使还伫立在某个地方,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再也回不去。
身后忽然有人靠近,在桌子上映出高大的影子,她刚要回过头,却有一只手猛地从脖子后面伸过来,在她嘴上轻轻一捂,一阵酸涩呛鼻的味道传来,他徒然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有人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她被拽进一个充满烟味和汗臭的怀抱,后面又有一个人跟上来,手臂上搭了件衣服却虚虚搂上她的肩膀,实际上是把她的双手紧紧禁锢在身后。从远处看,就像是三个知己好友勾肩搭背的离开,竟看不出丝毫破绽。她使不出半点儿力气,每个人都在经营自己的欢笑,谁也看不到她求助的目光。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正在打电话的陆之然,林思安想要用力的喊他,出口的却只是几缕破碎的嘶声。她被男人带出门,玻璃门框在屋檐的风铃上轻轻一撞,一声声的叮咛,碎在空气里。陆之然挂上电话,回过神,只看到那明亮的落地门晃了晃。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桌前,以为林思安已经离开了,默然僵立了一会儿,眼神暗下来,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日头像是又大了些,热气涌进了室内,潮潮的,呼吸有些困难。在低眸的瞬间,他看到横在桌上的东西,那是一枚橘红色的耳坠,拾起来,隐隐有些奇怪的味道传来。
他的眉心剧烈一跳,一阵寒意从头皮漫开。
是乙醚。
林思安被他们带上车,一张面罩迎头扣下来,视线里一片黑暗,隐约有几束细碎的光透进来。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所有的感知就只剩下触觉。男人钳着她的手臂,几乎要捏碎一样。她竭力忍住颤抖,在唇上咬了一道道的伤口,勉强保持几分清醒。车外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像是已经驶出了市区,道路很不平整,车身晃来晃去,像汪洋里的小船。
终于停下来,她被男人拉下车,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脚下是碎石和松软的土地,男人推开一扇门,轴上应该已经锈迹斑驳,传来吱嘎吱嘎声,听在耳朵里,就像刀锯过骨头。林思安抖着唇,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身后人一推,她踉跄着进了一间屋子。鼻尖是森冷的霉味,有脚步声传来,一下一下,踏在她的神经上,那人站在她面前,绕了两圈,轻轻的笑了笑。
林思安一僵,面罩忽然被扯落,刺眼的光芒里,苏意浓正望着她,那笑意黏腻而冰冷,像是爬行在雨林里五彩斑斓的蛇皮。
这是一件废旧的仓库,整间厂房都已经布满锈迹,像是已经被扔在世界的角落,几个大汉围在苏意浓身边,正闲闲的看着,眼里是淫邪的光。
“林思安,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吧?”
她忍不住瑟缩两步,颤声道:“苏意浓,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苏意浓像听了笑话一样,被逗得笑弯了腰,“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啊?这幅不可侵犯的清高样子你做给谁看?谁不知道你是个荡妇,想嫁入豪门,丈夫却在婚礼上甩了你,你在B城早就臭名昭著了!”她一把拽起林思安的头发,狠狠绞着,声音像淬了砒霜一样,“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早就告诉过你,顾上才看不上你这样的女人,你早晚会跌得比我还惨,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惨,你是被顾少活生生从云上扔下来的啊!哈哈哈!”
林思安的脖颈弯到极致,像一只垂死的白天鹅,轻轻一折便要断了,那周围的几个大汉直勾勾的盯着,纷纷咽了咽唾沫。
她断断续续的说:“当日……当日……的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
苏意浓松开手,把她往地上一掼,笑道:“啧啧,听听,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的院长千金竟然在跟我道歉,我哪里受得起啊!”
林思安撑起身子,慢慢跪下来,尖利的沙子碾进膝盖里,她像是感觉不到,做着世上最谦卑的动作,弯下身的时候,双手紧紧地护在小腹上,“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求求你,让我走吧……”
“放过你,为什么?”
“那封……那封电子邮件是莫童发的,诋毁你的那些话……也是她说的……”
苏意浓甩手便给了林思安一巴掌,恨声道:“你以为我会放过莫童那个贱人吗?我要先收拾了你,再去找她算账!林思安,你为什么要勾引顾少?为什么要缠着他?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如今顾少不要你了,我就好好让你长个记性!我苏意浓的男人不是那么好抢的!”林思安被她踹倒在地,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踢打,“你不是有张漂亮脸蛋嘛?那我就毁了它!你不是纯洁清高吗?今天我就让你变成妓女!我看你还怎么霸占顾少!”
林思安缩成一团,剧痛不断砸在腰上和背上,嗓音沙哑的几乎只剩下气音,却拼着一切喊出来,“你若敢对我做什么,顾嘉臣绝不会放过你!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