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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安缩成一团,剧痛不断砸在腰上和背上,嗓音沙哑的几乎只剩下气音,却拼着一切喊出来,“你若敢对我做什么,顾嘉臣绝不会放过你!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让你给我陪葬!”
苏意浓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眼里惊疑不定,“你说什么?”
林思安用力仰起头,脸上有青紫色的伤痕,宛若一朵被斩了茎的花,“他爱我,他还爱着我,你若伤了我,顾嘉臣定会千百倍地讨回来!”
可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那是埋在骨髓里的种子,一旦发芽,变什么都顾不得。苏意浓尖厉的笑起来,“好!好!他爱你,我看你脏了破了,他还会不会爱你!”
几个大汉朝她涌来,一把牵过她的胳膊,林思安撑着手往后退,“滚开!”惊惧像密密麻麻的针,无孔不入。她爬起来,拼命向前跑,忽然被大力一推,撞在一根断裂的管子上。
她僵住,痛到极致,那道寒生竟生生憋回了嗓子里。她捂着肚子,慢慢滑倒在地,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的小腹,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下坠。
“思安!”
模糊中,她听到谁在叫她,向大门看去,是陆之然,他来救她了。
林思安动了动唇,声音卡在嗓子里,下身疼得几乎没有知觉,有阵阵凉意从体内流出。她想低下头去看一看,却连弯身都不能,只能躺在地上,视线所及是高高的房顶,一块块的霉斑似乎能拼成一张脸,凶神恶煞,像是来索命的冤魂。
周围的尖叫声和械斗声,她已经听不到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有白蒙蒙的光亮遮在眼前。
【卷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变得很低很低,堪堪化在尘埃里
第二十六章
有人扑在她身边,满头满脸的血,陆之然把她抱在怀里,浑身抖得像秋天最后的一片枯叶,“思安!思安!你看着我,你哪里受伤了?哪儿疼?”
林思安在那模糊的光影里看到他的脸,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她攥住陆之然的手,指甲在上面抠出道道月牙形的血痕,“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陆之然像被人霍然捅了一刀,定在那里,慢慢向下看去。
她流出的血已经在深色的裙子上湿了一大片,顺着小腿滑下去,那血线像能把皮肉割开一样狰狞。
警笛声由远及近,陆之然猛地抬起头,像一只被逼到绝路的狼,嘶声大喊:“快来人!快点!”
林思安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在望不到尽头的长廊里走着,两边是开到极致的琼花,风一过,花瓣便纷纷飘落下来,宛若一片香气卓然的雪海。落在地上,却又变成细碎的屑,像是刚刚烧过的灰,对了厚厚的一层。再看一眼,周围的场景却又变了,整个世界都是空的,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身后有嬉笑声传来,她回头望去,顾嘉臣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向她走来,她像是看到希望,拼命喊他的名字,她却听不到,和她擦身而过,眼底看不见她的影子。林思安哭着追向他,一路跌,一路追,追进一间屋子,似乎是婴儿房,缀着蕾丝的窗帘静静的飘着,宝宝的笑声和摇铃声像是近在耳边。她向中央的婴儿床走去,想要抱一抱那孩子,掀开被子,却看到一具小小的断了头的尸体。
她尖叫出声,猛地睁开眼,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床头的医疗器械滴答响着,一下一下像敲在耳膜里。有人推门进来,走到她床前。
衬衫像团抹布一样凌乱的裹在身上,下巴上最浓密的青色胡渣,邋遢得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林思安撑起身,躲开他欲扶的手,死死的揪着他的衣服,一字一顿的问:“孩子呢?”
顾嘉臣颤着手,一时竟开不了口,一种疼像是从骨子里向四面八方蔓延一样,透过皮肉,将他从内到外死死的缠住。
林思安只顾嘶声喊:“我的孩子呢?”
他甚至不敢对上她的目光,把她埋进怀里,“安安。”
她在他怀里瞪大了双眼,空空的,像被偷了灵魂的木偶。她觉得这样冷,整颗心都变成了一块冰,连血液都被冻住了。
那是他们的骨血,会说会笑会思考的小生命。顾嘉臣紧紧咬着牙,好像五脏六腑都烂成了血水,可他没有时间悲恸,他的吻轻的似羽毛一样落在林思安的额头上,好像她是一尊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他拼命地忍,最终还是哽咽道:“安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不要这样……”
她低低说了些什么,软软碎碎的。他凑过去听,听到那声带着疑惑喃喃道:“我明明……明明昨天还跟他说过话的。”
他僵在那里,心几乎要碎成渣儿。
下旬的时候,又来了雨季,雨帘漫天漫地地铺下来,整个B城像一艘行驶中的船,在风雨交加里踟蹰地晃着。
病房里,林母喂林思安吃了药,沾湿了帕子搭在她额头。前些时候,她绕得很厉害,这几天才有些好转。一滴泪顺着她的脸滑下来,林母轻轻抹去,顿了顿,手摩挲在她脸上,渐渐红了眼圈,“安安,你这个样子,让我和你爸爸可怎么办?”
林思安本来正望着天花板发呆,此刻像被针刺了一下,转过眼望着母亲,轻轻地叫:“妈妈……”
林母的眼泪霎时落了下来,“安安,妈求你……孩子我们还可以再要的,你和嘉臣都还年轻……”
林思安眼波动了动,指头勾着林母的手,“别哭了……”
“你见见他吧,他就在门外,这些天一直守着。”
她静静地闭上眼,睫羽的影子垂下来,扫在眼睑上,轻轻颤了颤。
楼道里,顾嘉臣的手还扶在门把上,此刻慢慢放了下来。
他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望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些烟灰,轻轻掸了掸,那层灰飘在空气里,像投进水里的墨渐渐荡开,下一秒,又散开了。
墙上的指示灯是亮绿色的,显得那几个字别样惊心,看得久了,眼里涩得像灌了铅似的。他揉了揉眉心,接连几日夜不成眠,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累。他不敢想,不敢想林思安,不敢想夭折的宝宝,他是这样不称职的父亲,竟要在失去孩子的时候才知道孩子的存在。后来他曾听颜唱唱说过,林思安的妊娠反应很严重,头晕乏力,倦怠嗜睡,吃下去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又吐了出来。她甚至还患着轻度的抑郁症,几次被查出有流产的先兆。那些时日,最最应该陪在林思安身边的他,竟然什么都不知情,他盲目地恨,盲目地不甘,在林思安舍下骄傲、舍下一切来找他时,他的回应竟是一记恩断义绝的耳光。
顾嘉臣一拳狠狠的打在墙上,印出一道血印,再也不敢想下去,他怕自己会发疯,他一定会疯的。
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努力平复下喘息,冷声问:“什么事?”
“顾少,绑架林小姐的那些人已经找到了……”
他的手紧紧地攥起,骨节上的血珠滑下来,在地上碎开,蚀骨的恨从眼底极速漫开。他森然的一字一顿,“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光划过落地窗,他的影子被拉伸开,顾嘉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伫立成了雕像。
他能为孩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门后响起一声轻轻的声音,林母擦着眼泪走了出来,本想当做视而不见,和他擦身而去,却被他目光里暗无边际的悔痛定住,再也迈不开步子,终究是一声叹,“你进去看看她吧。”
林思安正缩在被子里,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母亲去而复返,也没有睁眼,直到一只手靠近她的脸颊,气息越来越近,熟悉得让她整颗心都像被油煎了千百遍。顾嘉臣不敢碰她,虚虚的摸了摸,她脸上那层细腻的小绒毛像扫在他心尖上一样。
林思安睁开眼,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无波无澜,静静的望着他,视线落到他手上的手上,像是被那抹血色刺伤了眼,再也移不开。
顾嘉臣以为吓到她,慌忙抽了张纸巾,胡乱团了团,草草擦着,可怎么也止不住似的,没完没了地冒出血来。才要再抽一张纸,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拉过他的胳膊,隔着纸巾,指尖在伤口上轻轻压了压。那素白的手背上能看到清晰的淡青色经络,随着她的动作,像融在玉里一样,一下子让顾嘉臣酸涩了眼睛。这些天的冷静霎时魂飞湮灭,他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把将林思安裹进怀里,吻着她的唇,她的颈,“安安,安安……”
林思安轻轻挣了挣,便不再动,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那是一张细密的网,网住了她的前世今生。她环上他的肩,任他吻着,多像一出抵死缠绵,“为什么你没有来救我……那时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我那么痛,一直都在叫你。”
顾嘉臣的胸口像是被大锤狠狠砸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的脸埋在她的脖颈旁,她身上清雅的香味让他几乎热泪盈眶。无论如何,她还在他怀里,她还在,“是我该死……安安,枉我自诩才思过人,却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两人拥在一起,门外响起轻轻的响动,谁也没有听到。
一道影子投在门上,轻轻一晃便又静住,像是风吹过池水,再也寻不着半点儿波动。
有人慢慢走远,一步一步,似有千斤重,那身蓝白条的病号服衬在阳光里,像一贴古旧的画,定格在岁月深处。
林思安的精神渐渐好了些,快出院的时候,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了过来。
季佳安站在门口,宛若一株幽幽而开的山茶花,“思安姐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顾嘉臣不知为何冷凝了眸子,寒声道:“安安身体不好,不能费神和你聊天了,请回吧。”
季佳安笑了笑,“顾先生,你这又是何必,思安姐姐有权利知道的。”
顾嘉臣抿着唇,再也不顾风度,“我让你走。”
房内一时寂静下来,林思安像是有些热,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掠了掠耳边的发,望着顾嘉臣,轻叹道:“你先出去吧。”
顾少眼里漫上了些许雾气,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季佳安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季佳安脸色一白,却不卑不亢的迎上。
顾少扯出抹笑,沉沉的道:“不要累到她。”
待他出了门,林思安道:“过来坐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她病体未愈,脸色还很不好,却是极善意的,眼里有抹静婉的温柔,季佳安细细地看着,像是听到谁在叹息。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我来告诉你一些关于陆之然的事。”
林思安半点儿惊讶也没有,轻声说:“前些日子,我去看了他几次,他的伤如今没有大碍了吧?”
“嗯……已经好很多了……”季佳安望着床头柜上的一束花,姹紫嫣红中,最出挑的竟是那朵纯白的百合,内敛洁净,顾影风华。她的唇角浮起一丝笑,苦涩却又豁然,“其实你已经猜到我想和你说什么了吧?你那么聪明……”
林思安静静地靠在床上,呼吸轻的像飘在空气里的烟尘,软软的,像是下一秒便要断掉。
午后的天空又阴了起来,像一张浸在墨里的宣纸,透出灰败,艳阳被埋在暗沉的乌云后,隐约露出些光,瞄上一圈橙紫色的边儿,宛若一大幅融了胭脂的旧画。陆之然抬手推开窗子,些许的风吹进来,头上的伤口是最先感觉到凉意的,麻麻痒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