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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凡间的傻书生,既然与此事无关,我自然也不愿多生枝节。
谁知他却将身往桥栏上一扑,两手拢在嘴边,大声叫道:“姑娘莫怪!小生可不是什么登徒浪子,只是姑娘丽质天生,着实是惊为天人,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生一时情不自禁,绝非有意唐突佳人……”
看他这模样,若是我就此离开的话,恐怕他会继续大喊大叫下去。我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他一见我站住了身子,也立即住嘴,一溜烟地从桥上跑了下来,在我的面前站定了,胸脯一起一伏的,嘴里还在微微地喘着气。
这是个非常年轻的凡人男子, 从他紧致光洁的脸庞上,几乎看不到一丝岁月的痕迹。那一双黑如星子的眼睛,清亮得没有一丝渣滓。他两道燕子翅膀一样俊美的眉向上一扬,笑得羞涩而酣畅:“我姓姜名夔,姑娘你便叫我姜生罢。”
我的心里,却是没来由的,猛地一疼。那熟悉的燕翅般的双眉啊……邱郎,你是仍然拖着病重的身体,苟延残喘在这多灾多难的世间;还是已经魂归地府,投入那未可知的六道轮回之中去了呢?
可是任凭百世轮回,你都应该是再也遇不到你的窈娘了……
我突然扭转身子,疾步向桥上冲去。
姜夔本来是好奇地看着我,大概是被我突然泫然欲涕的神情给吓住了,他张大了嘴巴,先是后退一步,但随即又追了上来,一边气喘吁吁地叫道:“姑娘,姑娘,是否小生有哪里做得不妥,惹得姑娘你生气了?”
我醒悟过来,一见他那又急又窘的神态,心里微觉歉意,但也不想多说,只是摇了摇头,迈步欲走,姜夔却又跨前一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眉头微微一蹙,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姜夔好象被烫着一般跳了起来,赶忙退后一步,急切地说道:“姑娘,姑娘你千万不要误会,小生斗胆拦住你的去路,只是有一个不当的请求,还望姑娘成全。”
我没有说话,征询地望了他一眼。
他立时会意过来,脸上突然升起一抹红云,赦然道:“小生一介寒儒,向来以授馆为生。每日清晨都要步过这座红药桥,去那边村落里课授弟子学业。这两天……这两天来姑娘来桥下浣衣,小生都看在眼里,姑娘的身影映着小桥流水,晨曦薄雾,当真是有着说不出的灵秀好看……小生别无所长,唯有诗书绘画两道而已……小生本来只是个贫穷书生而已,恪守夫子教诲,也明白什么叫做‘非礼勿行、非礼勿言’,然而自从在桥上见到姑娘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总是梦牵魂绕,时时割舍不下……所以……所以小生斗胆想请姑娘允小生作画一幅,将姑娘的芳姿倩影留在纸上笔端,将来……也好作……远道之思……”
他的脸色越来越红,但言辞之间,却极是恳切真挚。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夜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而终老。
我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这熟悉的诗句。一种椎心的痛楚,突然剧烈地在心中搅动起来……所思在远道……谁又是我的远道之思?邱迟、窈娘……还是……你?
我痛辙心腑,再也站立不稳,身子晃得一晃,一手不觉扶住了桥身的石栏。
石栏?这是什么石料雕砌而成的?实在是粗糙得很,我细嫩的手掌按在栏上,居然还感觉得到隐隐的剌痛。一阵和风拂来,我的头脑一阵晕眩,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起来,鼻端闻得到若有若无一丝甜腻的花香……
“姑娘!”随着一声焦急的呼唤,便是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我的身体,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双眼时,眼前又恢复了清晰的景象。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姜夔那满是焦急之情的年轻的面庞:“姑娘,你怎么了?”
我完全清醒过来,连忙挣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径直向桥下走去。姜夔以为我是生气了,连忙解释道:“姑娘你方才好象是要晕倒了,所以小生才……”
我摇摇头,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姜生,你先前说,你每日都要步过这座红药桥……这不是二十四桥么?怎么你叫它红药桥?”
姜夔见我终于肯开口跟他说话,喜得满面生光,忙道:“这座桥本来就叫做红药桥,只是听闻很多年前的一个月明之夜,有人曾见到有二十四名美人立于桥上吹箫,乐音宛若仙乐,清幽动听。这事传开之后,扬州人都说是仙女下降,后来也就把红药桥叫做二十四桥了。”
我想了想,又问道:“这附近可有花圃么?这初冬的天气,怎么还会有花的香味呢?”
姜夔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若是在夏天时节,这桥边开满了红药,那花香倒是浓郁得很,红药桥的名字就是因此得来的。”
我默然地点点头,心里仿佛想起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却又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
末了,我立在桥边,应了这叫姜夔的书生的要求,将一只手闲闲地搁在桥头的石墩之上,由他画了一幅小像。我知道这若是在凡间女子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姜夔,毕竟这只是我虚幻的皮相啊。
回到客栈的时候,我的心神还有着些许的恍惚。但当我一眼看到严素秋静默地站在窗前,望着天空若有所思的时候,我发现她恍惚的程度,比起我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她随后的话语中,我立即找到了原因——她淡淡地望着我,说道:“十七,他,也来到了扬州……我感受得到。”顿了一顿,她将眸光又投向了窗外,说道:“我问过了其他的花仙,听说他们也是为了调查少女失踪一事而来。据说,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西海太子殿下,你的大表哥。”
又是一个月明之夜。
我与严素秋隐在二十四桥桥头,河水潺潺地从我们脚下流过。
我暗暗念动法诀,避水神钗发出淡淡的金光,将我和严素秋紧紧笼在光环之中。这天宫至宝的无上法力,足以将我和素秋的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而不被这二十四桥附近所有生灵所发觉。
素秋充分地发挥了花仙的先天优势,我们打听到东君和敖宁也是化为道士,先去的李府,然后也一一去找过了有少女失踪的人家。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自然会到二十四桥来看个究竟,我们只要在桥边隐藏下来,自然可以看到他们的行事。
只是,我有些担心留在李家花园里的泥鳅小黑,东君他们不会看不出来这是个冒牌货。可是严素秋却说他没有危险。我不解,她看着窗外,虽然语气平静如旧,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家后园里,有我布下的花木青气……东君他,应该一去就知道我……去过了,我没有动手,他……他自然也不会为难泥鳅的。”
明月渐渐升上了天空,清辉如水,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周围树木大多凋零殆尽,在暗青色的夜空里,只见那些形态各异的枝干错杂交缠在一起,竟好似象是这世上千重万重散解不开的情结。
画中人远
我远远地看着那苍远的天空、那些妖异而奇美的树枝,心中不由得突然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用手扶住了桥栏。
严素秋立即敏锐地感觉到了我的异样,悄声问道:“十七,你怎么啦?”我摇摇头,定了定神,刚想说话,突然却觉得有些不对……桥栏!是桥栏!
我猛地缩回手来,低头看去——那是上好的青石长条,被人工精心地雕刻上了富贵牡丹的花纹,虽然触手冰凉,但质感却极是温润光滑,显见得是经过了无尽岁月的打磨,和无数世人的亲手触摸。
这样一座石桥,到底见证过多少人间的悲欢?
可是……可是……那天早上,那天早上我和那个姓姜的书生见面的时候,在我恍惚的那一瞬间,我分明感受到了粗糙的桥身啊,还有那一缕中人欲醉的花香……
我正在惊疑不定,忽然衣角被严素秋轻轻一扯,只听她低声道:“十七!你看那边!”声音中竟然满是惊奇之意。
我微觉诧异,抬头向前方看去。
远处的河面波光粼粼,在月色中闪动着碎银般的光芒,河水虽然只有一人来深,水面却极为宽阔,远远望去,在茫茫月色之中,那水天相接之处,仿佛和谐地融为一色。
忽然,只听一人大声念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是那个书生姜夔!夜色深沉,他来此做甚?难道他……他便是那个使得李青婵和小梅念念不忘的美貌公子?
姜夔还是白日那一身湖青色儒服打扮,却没有背那只硕大无比的书笼,远远只见他双手负后,洋洋迈着步子,向桥边走了过来。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脑袋还在随着诗歌的韵节,极富节奏感地左右摇摆,显得自得其乐。
严素秋眉头一皱,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凡人?”
我心中一定,连忙问道:“素秋姐姐,你说他是个凡人?”
严素秋不以为意,说道:“自然是个凡人,你看他天庭饱满、五官疏朗,面色隐有光华,显见得其身上阳和之气甚重,想必还是个胸怀坦荡、不善藏私的君子。”她望了我一眼,讶然道:“十七你不会是以为他是……”
我将白日所遇姜夔情形向她细细述说了一遍,连我那一瞬间异样晕眩的感觉也说了出来道:“姐姐你修为法力远胜于我,你既说他不是妖魔,我也就安心了。只是他深夜独身前来这二十四桥,又是个年轻男子,我自然会有些疑心。”
严素秋一直留心倾听我的说话,此时方摇了摇头,神色间凝重起来,徐徐道:“十七,听你说来,这二十四桥确是大有古怪。你白日里所触到的桥栏,和所闻到的那种花香,绝不是你一时之幻觉,看来这桥上的确是被人设下了结界,或许竟是连接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蹙眉思索片刻,又道:“看来这几天你没有白来,只怕那妖魔已是看上了你化作的那个少女,否则他不会试图将你引入幻境之中。若不是那姜生叫你一声,只怕你便如李青婵她们一样,看到不同的奇景妙人也不一定。”
我忽然想起一事,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姜夔,悄声问道:“我与他都站在那桥身之上,怎么我会被引入幻境,而他没有呢?难道这幻境也分得清男女不成?”
说话之间,姜夔已走到了桥边,跟我们所处地方只相隔不到五步,我甚至看得清他脸部的轮廓和表情。当然,他是决计也看不到我们的。
他居然也没有再往前走,倒是停下了脚步,一手扶住桥栏,俯视着桥下的流水,居然呆呆地出了一回神。
严素秋也压低声音,说道:“十七,若我没有猜错,这种引人进入幻境之术,无非是类似于水妖的‘引神法’。水妖害人性命,往往使用此法,使人眼前浮现出自己平时最为心爱之人或物件,候得不知不觉走了过去,却没料到那些幻影下面都是极深的水域。归根到底,施展那幻境者本就是要先扰乱人心,然后方可施术的。如果一个人心中没有挂碍,心神坚定如铁,毫无任何破绽可钻,那么便是最厉害的鬼怪,也不能害到此人分毫。
十七,你……你虽为龙女,身具法术异宝,但心中之事……却是颇为纷扰繁杂,争斗不休……十七啊,你既为自身心魔所惑,转被五蕴声色所迷,自然就容易入境啊……
可是你看那个书生,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