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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像监牢,至少没有那么像。齐昂清楚的记得刚才自己经过的牢房是个什么样子。无一不是阴暗而潮腐,仅仅是经过,他就几乎不能忍受那污浊的空气。但是这里,十三号,竟然有着充足的阳光。
“整座监狱里唯一的一个房间,全年全天候都有阳光,而且冬暖夏凉。”一个坐在角落的老头笑眯眯的向齐昂介绍十三号的好处。
齐昂突然发现今天他已经听到过两次“冬暖夏凉”这个词,不由得咧开嘴角笑了。
“还有力气笑,看来你小子有点来头。”那个主动说话的老头子讨好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递给齐昂。
“不会。”齐昂莫名的对这个看来已经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产生了好感,微笑着摇手。他同时发现了其他两个十三号的室友都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老头儿手中的香烟,不由又无声的笑起来。
齐昂仔细的打量所处的牢房,他毕竟得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上下两层的大通铺紧紧靠着墙角,刚才老头就是在下铺靠墙角处跟他打招呼。通铺的对面是水池和便桶,然后是个简陋的木凳,上面排列着囚犯们的洗漱用品和饭盒。仅此而已,这就是一间囚室的全部装备。天花板上吊着一个小小的灯泡,被小心的保护在粗铁丝拧成的灯罩里,看起来只有四十瓦的样子,由于白天阳光充足,这个灯泡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老实说,除去初进拘留所那一段令人作呕的回忆,齐昂对自己的遭遇还算乐观。即使被判了死缓,但是他依旧坚信自己是冤枉的,而他的继母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虽然事发那天继母的模样吓坏了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但是齐昂单纯的相信她会明白过来的,一切只不过是个误会。
生日那天,齐昂在自己家豪华的别墅里办了个自助晚宴,邀请了高中几个好哥们儿和大学同学。所有人都喝多了,不但消灭了不少红酒,还喝完了五六瓶高度白酒。这些初入大学的孩子们酒量不济,很快就开始东倒西歪。齐昂交代为家中服务了十几年的女佣田妈妈好好安顿同学,就自己上楼倒头大睡。
睡觉之前,齐昂十三岁的继妹像往常一样跟他撒娇,问他爸爸为什么还没回家。齐昂搬出老套的解释,说老头子出差在外,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家。妹妹依旧相信了他,嘟起粉嫩的嘴唇跟他讨了晚安吻就回自己房间。接着齐昂在心中对远在天国的爸爸道了晚安,然后他就一无所知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被捕。
“年轻人,你犯了什么事进来。”老头自己叼上了那根没有送出去的烟,剩下的三个牢友立即围到了他身边。老头儿先吸了一口,随后将烟递给等待着的下一人,一个有着细白纤长手指的青年人。
“强奸幼女。”
齐昂没有来得及回答,即便他也没有回答的打算。但是那个点名狱警的声音立即响起,有点阴魂不散,齐昂甚至可以透过他的声音看到他不怀好意的脸。
“是吗,呵。”老头伸手夺回已被心急的牢友们吸掉一半的烟头,又抽了一口,这才对齐昂说,“年轻人,倒是看不出来呀。”
齐昂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六十好几的老者在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露出了凌厉的光。
第3章 会见
放风时间,齐昂没有出去,老头儿也没有。
齐昂没出去是很自然的,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丁,总要适应一段时间才敢融入大众。老头儿没出去,不知道是真的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齐昂没出去。
在狱警说出“强奸幼女”那四个字的时候,齐昂清楚的感觉到了老头儿眼睛里射出的敌意。这就是狱警们等着看的好戏,虽然齐昂并不知道凭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到底有多大能耐能给大家上演一出好戏。
暂时,齐昂对自己的处境还很乐观。号子里一共只住了四个人,齐昂,被大家尊称为“陈老”的老头儿,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看来斯文内向的青年男子,另一个是白胖得好似刚出锅的馒头一样的中年胖子。总而言之,这号子里的四个人没有一个看来有能犯下够判十年以上重罪的能耐。
一边思考着自己的处境,齐昂一边在心中祈祷继母快些来救他出去。如果继母真的想不通,本家的两个叔叔也应该采取行动才是,毕竟把齐氏唯一的继承人关在号子里,对所有齐家本宅的人都没好处。一个叔叔到看守所探望自己时,明白的说了会劝继母,也会等风声过去帮他想办法。但是不知何故,直到现在,齐昂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少年仔,想什么呢。”本来缩在下铺角落里的陈老发了话,竟然是笑咪咪的。
齐昂警惕的看着他,没打算回话。
陈老看出了齐昂的顾虑,依旧笑咪咪的朝齐昂挪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怕,少年仔,有人害你呀?”
齐昂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到了陈老苍老的手掌下蕴藏的力量,足以一把捏碎他的肩胛骨。齐昂不自觉的抖动起来,他回想到了刚进拘留所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陈老好像没察觉齐昂的恐惧,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呢,还没老年痴呆嘛。那些混蛋警察以为我傻啊,以为他们真的那么好心亲自送个畜生来给我教训?去他的咧,他们警察会有良心?我呸!肯定是有人交待过啦,嘿嘿。”
齐昂诧异的回头看看陈老,在心中估量老头儿话的可信性。
“所以说,少年仔不用担心的啦。”陈老又拍拍齐昂的肩膀,这才收回手,“哪里人啊?”
“本地人。”齐昂谨慎的吐出三个字。
“哦,看你样子,家里蛮有钱的是吧?”陈老笑嘻嘻的又问。
“还好。”齐昂答道。
“少来啦,看你样子就没吃过苦的。”陈老呵呵笑着接口,“我是南方人的啦,这里待了有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说说你的情况啦,说来听听。”
齐昂莫名的感到亲近,竟然一口气把整件事情的本末向这个毫不熟悉的陌生老人说了一遍,倾诉的最后还加上了无助的三个字:怎么办?
陈老眯着浑黄的眼珠子听齐昂的案子,面无表情。听到一半,又从荷包里摸出根香烟点上。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老头儿过了很久才吐出一个烟圈儿,淡淡的问。
齐昂呆了一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了你好,还是不要把这事儿太当真。”陈老又吸了一口烟,“我看你们家够呛,你两个叔子的话怕是难得成真了。”
齐昂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看着眼前的老头儿像是看着一个满口胡言的神棍。真是见鬼了,自己怎么笨的把这么隐私的事情讲给一个莫名奇妙的老头子听?才在牢里睡了一个晚上,难道智商真的下降了?
摇摇脑袋,齐昂决定不要把陈老的话放进脑袋里。
“不信啊?”陈老没所谓的笑了笑,忽然站起身来,扭身毫无预警的给了齐昂一个拐手,正打在齐昂胸口。
齐昂痛得大喊一声,脸朝上仰倒在了地上。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一个狱警手持警棍敲了敲牢室的铁栅栏门,冷着声音大声叫道:“齐昂,会见。”
齐昂扭过头去,是那个点名的狱警。狠狠的看了陈老一眼,发现对方还是靠在墙角吸烟,面无表情。缓慢的爬起身来,齐昂走出铁门,狱警立即走上前来给他戴上手铐,随后推推搡搡的驱赶着朝外头走。
穿过几条阴森的走廊,齐昂被带领着拐进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一共有两个狱警押送齐昂,趁着其中一个去办手续,点名的狱警忽然开口:“刚挨了陈老一下?”声音里面透出笑意,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齐昂转身,看见他胸前的名牌,王森。
“王警官,什么人要见我?”
王森笑了笑:“陈老可是练家子,看来没给你来真的,不然你肯定爬不起来。”顿了一会儿又说,“等会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自讨苦吃。”
另外一名狱警办完手续过来,两个人一起押着齐昂进入一间会见室。齐昂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只有一张长桌和四把椅子。狱警押着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桌子对面是两个不认识的男人,西装革履。
齐昂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不由压低声音急切的问道:“是二叔叫你们来的?”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面无表情的将随身携带的文件包拿出,从里面抽出一叠照片,整齐的排列在齐昂面前:“我们是市检察院的,非常遗憾的通知你,齐达和齐迩,也就是你二叔和三叔,不幸于昨日凌晨车祸身亡。”
那些照片,就是车祸现场的真实记录。照片里面一片狼藉,齐昂的两个叔叔被一辆大货车碾得血肉模糊,座驾奥迪A6已经成了一堆废铁。
齐昂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身处一个已经被抽干了空气的世界,呼吸急促,脑子发晕。他急迫的呼吸着,胸口不停上下起伏,十根修长的手指已经捏的发白。
“不可能!”齐昂忽然大叫一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立即有两个狱警冲上来将他死死摁在椅子上,齐昂仍在挣扎,戴着手铐的双手在长桌上一通乱砸,发出嘈杂的金属摩擦声。
检察院的人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毫不在意继续自己的话题:“两名死者生前正在接受本院调查,涉嫌一起行贿案。”
齐昂完全没有这两个人的话听进去,他还在座位上扭动,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王森冷眼看着齐昂,忽然抽出警棍朝他的肚子狠狠一顶,齐昂瞬时痛的弯下了腰,趴在长桌上粗粗的喘气。
“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自讨苦吃。”王森将警棍别回腰间,向检察院的人点头示意可以继续。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对你进行例行询问,请你配合。”一个男人拿出一叠文件,有条不紊地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齐昂趴在桌子上,即使痛极,仍是大声吼着。
“你父亲生前是否跟本市前市委副书记刘在祥有过经济往来?”那个男人对齐昂的反应毫不在意,开始发问。
“我不知道,我那时还在读书,爸爸从不让我参与公司的事情。”齐昂勉强坐直,艰难的开始回答问题。
“那你父亲死后呢?”男人对着文件,按部就班的问。
“我不清楚,爸爸遗嘱里说十八岁以前公司都归两个叔叔管的。刚满十八岁我就进来了,我什么也不知道!”齐昂再次强调自己很无辜。
“根据本院调查,齐氏的账目无故失踪,你们为什么没有报案,这可能涉及经济犯罪。”那个男人蹙了蹙眉头,抬眼看看齐昂。
齐昂忍不住拍了桌子:“我都说了我从来没有参与公司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森见状又抽出警棍狠狠敲在齐昂背上:“注意你的态度!”
齐昂回头狠狠的看了王森一眼,脸色通红的选择安静。过了一会儿,才静静的抬头说:“这一定不是车祸,有人谋杀了他们。”齐昂的眼睛良久的都留在眼前血腥的照片上,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那感觉令人窒息。
“这就是我们来向你进行调查的原因,现在有理由相信齐达和齐迩卷入了一起行贿案。这起案件与你父亲死亡前正在进行调查的走私案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