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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来到停车场,曾钊打开车门请方老入座,方老看着曾钊车后排堆成小山的小孩子的玩意儿,摇摇头,问:“今晚这顿饭,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曾钊生怕方老误会到傅守瑜头上,赶紧说:“我的主意,不过也确实是为了孩子的事情。”
方老上了车,曾钊殷勤地给系安全带。方老伸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我看也是你的主意,小傅是个老实孩子,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
曾钊坐回驾驶座,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倒车,说:“冤枉,我这可不是什么花花肠子,苍天作证,绝对是正经事!”
方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说来听听。”
曾钊说:“想让孩子上咱们学校的附属幼儿园,您的徒孙,帮帮忙。”
方老说:“我的徒孙是小傅。”
曾钊接下这话:“可不就是小傅的事儿么!”
方老又说:“学校有规定,本校教师子女可以免试入学。”
曾钊把车开出停车场,摇下车窗,忙着找零钱缴费,随口说:“那不得父母双方都是本校教师么?”
一转脸看着方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反应过来也跟着笑起来,一边暗骂老家伙道貌岸然其实蔫儿坏,一边油嘴滑舌:“反正您徒孙这事儿我可就拜托给您了啊,别让小辈失望呐!”
方老摇摇头,不回答,扭头看车窗外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
傅守瑜在回实验室的路上又接到小师弟打来的三个电话,急得跟催命似的。
两个培养细胞的恒温箱同时被污染,几乎所有的细胞培养瓶都未能幸免于难,这事可不就是催命符?整个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都给急哭了。
傅守瑜先回家把孩子放下,母亲拉住他的衣角欲言又止,半晌,才说:“瑜瑜啊,我今天出去买菜,好像看见郭青了。”
正要开门出去的傅守瑜猛地回头:“您没看错吧?”
傅母咬咬嘴唇又松开,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眼花了吧。你还有事,先去忙吧,不管是不是,好几年了,只要她不来找咱们,就当她死了吧。”
傅守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点点头,转身出门。或许真的就该像母亲说的那样,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只要不来找,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傅守瑜实验服都来不及换,一进实验室就交代:“恒温箱里的所有细胞全部销毁。”
“可是……”
“不要可是了,这种大面积污染,不要心存侥幸,有的培养瓶你现在看着还行,其实已经污染了,只是霉菌还没有长出来而已。都销毁了吧,省得留着过两天还得受刺激。”
看着满屋的孩子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又笑道:“把备用的拿出来复苏吧。”…80℃的冰箱里和液氮瓶里冻存得有备用细胞,这次事故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实验进度,但并非毁灭性打击。
没人动。
傅守瑜拍拍手鼓舞士气:“别愣着了,赶紧行动起来,要培养出实验所需的用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动作慢了,今年可就没法回家过年啦!”
还是没有人动,整个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终于有个师弟哭了出来:“师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曾老师,…80的被我一不小心扔掉了。”
“扔、扔掉了?”傅守瑜觉得自己是在听天方夜谭。实验室的…80℃冰箱是公共的,一个组共用一个抽屉,傅守瑜自己有一个抽屉,但他一般只占半边,剩下半边哪个组的不够了就拿去用,所以常常被翻得特别乱,不过倒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丢东西的情况,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一次丢东西就丢得这么惨痛。
不过现在不是心疼这个的时候,傅守瑜勉强堆起笑容:“没事没事,下次记得及时冻存补救,液氮里不是还有么?快去拿出来。”
鱼雷一样的液氮瓶被抬过来,傅守瑜带了厚厚的大手套亲自操作,这个东西比较危险,他一般不让小孩子们碰,怕他们一不小心伤着。然而,白雾之下,空空如也,傅守瑜的心仿佛也被冻住了。
“最近谁碰过液氮瓶?”
“张、张航师兄。”张航是跟傅守瑜同一年考进来的博士生,不过因为迟迟不出论文,所以被延后毕业了。
“他人呢?”
“有事出去了。”
又问了几句,气氛越发凝重,反正结果就是一个——
“也就是说,现有的细胞全部被污染,而我们已经没有备用的了?”傅守瑜心里一片烦乱,使劲按太阳穴。
“去安和买吧。”研三的师妹建议。
傅守瑜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事情等我先向曾老师报告再说,今天没什么事了,收拾收拾都回去休息吧。”
捱到九点钟才给曾钊打电话,那人的车子刚过了高速公路收费站,离市区还有几十公里之遥。
按下接听键的那一瞬间,曾钊大概笑得有点忘形,被一旁的方老“小小”提点了一下。
“有什么事儿待会儿见面再说。”
“待会儿还见啊?”
“你说呢?”曾钊顿了一顿,“小丫头还有一堆东西堆在我车后座上呢,我送完方老给你打电话,你再下楼。”
傅守瑜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可那人明明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好硬着头皮说:“嗯。”
方老弯腰检查了一下安全带,曾钊不解地问:“您这是干嘛呢?”
方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人的车都开成S形了。”
曾钊大乐,不接他的茬。
半晌,方老又说:“悠着点儿,高速公路上呢。”
“我知道。”语气谦和,态度诚恳。
曾钊是真的转性了似的,见了面,没有毛手毛脚,帮着傅守瑜把东西搬上楼,只在临别的时候拉住人在额头上吻了一下,干净纯粹,没有一丝让人不悦。
傅守瑜就纳闷了: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呢,怎么每一次见面他的态度都不同?
曾钊把人圈在怀里,松松的,仔细拿捏力道,不让他有被禁锢的感觉,可也不准备让他逃掉。
老孙这个人向来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但他有一句话曾钊觉得还有点道理,他说:曾钊你骨子里就是一商人,永远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你给出去一分,恨不得人家回报你十分。可是跟傅守瑜,你要这么着,就永远做不成这笔买卖。
曾钊想我对他哪是这样的,我是给出去十分,他只要能回报一分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见傅守瑜一脸茫然,问:“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们打个商量。”
傅守瑜长叹一声:“是不是我怎么说都可以?”
曾钊指指他,再指指自己:“商量商量,有商当然有量。”
事实上,曾教授这个“量”的范围很小很小,比如说“陌生人”、“朋友”、“单纯的师生关系”这种答案是不在其中的,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所以说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傅守瑜再叹,果然吃过他太多次亏,长点心眼是对的。
“那您容我好好考虑考虑。”
“没问题。”
“没问题我可就回去了。”
看似回到原点,可曾钊知道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一对DNA双螺旋,总是在重复中上升。
曾钊叫住已经转身的傅守瑜:“你刚才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此时曾钊的脑海中有一个小人在摇头晃脑:啧啧,这个人真是太不诚实了。是我教他这么不诚实的吗?不是,当然不是。
傅守瑜猛地一拍脑门:“看我,正经事都忘了。我说个事儿,您可要坚持住。”
曾钊心想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都赶上八级抗震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只要你别再跑一次,再结一次婚,再生一个孩子来气我。
傅守瑜一脸沉痛:“实验室的恒温箱故障,所有细胞全部污染,没有备用。”
曾钊习惯性地眯起眼睛:“两台恒温箱同时故障?”
傅守瑜垂头丧气:“是我管理的疏忽,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曾钊居然还笑得出来:“也是我管理的疏忽。”
“是不是要买新的细胞回来,您拿个主意吧。”
“那就买呗。”
“行。您明天回实验室么?”
“明天我有事儿,不回。”
“那签字……”这是实验室里的规矩,要买任何东西都得先造表,等曾钊过完目签完字才给安和打电话,每一张采购清单都会入档保存以备查验。
曾钊想了一下:“表不用造了,明天打电话让安和直接送新的来。”
“可是……”
“所有人抄实验室管理细则十遍,下次例会时交,包括你和我。身为项目负责人,我加倍。”
“可是……”
“好了好了,别可是了,赶紧回去吧,大冷天的只穿这么一点,不冷么?”曾钊摸了摸他的脸颊,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冰凉,又给理了理衣领,非常潇洒地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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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沈阅把眼睛从电脑屏幕前挪开,天已经全黑了,看看时间,近八点,肚子有点饿,出租房里没有存货,换衣换鞋拿起钱包手机钥匙出门,这个点儿学校西门外的小吃街正繁华。
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走得有点快,没注意楼道里还有别人,猛地被拉住手,差点摔出去,幸好是被拉住了,不然连滚十几级台阶,不死也重伤。
不悦地回头一望,更加不悦。
“去哪儿?”沈恒问。
“吃饭。”沈阅使劲挣,没能挣脱那双大手的禁锢。
“去哪儿吃?”
“你管得着么?!”
管得着管不着都要管,管得着管不着都被拖走了。
一路被拖到超市,沈阅三番五次想反抗暴权,无奈沈恒一手推车一手人,两手抓两手都很硬,兄长气场威严而强大。
沈阅也不想在公共场合让两个人都下不来台,一见人多就乖顺了不少,即便是沈恒后来松开手,也跟在一臂的距离之内,翻眼瞧那不苟言笑的男人,暗骂他虚伪卫道士衣冠禽兽。
饭桌上,气氛很冷,沈阅是真饿了,虽然不情不愿却也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很是香甜,他哥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边上,怕他噎着。
沈阅吃完了,把碗筷一推,背靠椅背抚着有点鼓的肚皮边喝水边满足地叹息。
沈恒沉默地收拾杯盘狼藉的桌子,沈阅突然出声问:“我说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沈恒顿了一顿,沈阅又问:“当初答应照顾我,是不是特别勉强?”见那人没反应,不禁有些牙痒痒:“既然你不承认那个家,那个家也不认你,两两不相干,那你又何必照顾我?反正我也跟你没关系嘛!”
沈恒放下手里的东西,忽略他孩子气的气话,问:“为什么不回家?”
沈阅翻着白眼:“小爷我不乐意!”
沈恒无奈地劝说:“那是你家。”
沈阅脸鼓得像包子:“你也知道那是‘我’家,那你没事儿管我的家事做什么?!”跷起二郎腿小流氓似的抖啊抖,边抖边屈指扣桌面:“他国不得干涉主权国家内政~”
沈恒深呼吸,强忍怒气:“我的事情你别管,你想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话。”
悖论!
“你想让我不管你,那你也别管我。最基本的互相关心都做不到,我认你这门亲戚干什么?!”
沈阅被沈恒有力的臂膀困在椅子里,气急败坏地拳打脚踢,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确实委屈,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世界啊,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都这么冷漠,还不如一个外人来得温情!
“你滚开,别碰我!什么狗屁大哥,我不要你了!又不是没了你就不行,小爷心里早有人了,你算什么东西,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谁?”沈恒几乎